第105章 诚意
苏漓不认识朱朗,又因为前世从来没有听过跟朱朗有关的事情,所以今生自然就没有特别注意过朱朗。
苏漓起身,向朱朗盈盈一拜:“女苏漓,不知公子哪位?”
朱朗作揖回礼,彬彬有礼道:“在下朱朗,朱府长孙。”
“原是朱公子,公子这边请。”苏漓转身,却只是将朱朗引至店铺一侧供来客休息的桌旁,“公子请坐。”
“叨扰了。”朱朗避开零散坐在店铺里的绣娘,绕了个大圈来到桌旁,又向苏漓一拱后才撩起衣摆坐下。
苏漓随后落座:“对不住朱公子,蔽店没什么好茶招待,失礼了。”
“苏二姐不必如此费心,在下是奉家父之命,来此处请苏二姐过府一叙。”着,朱朗递上一张请帖。
眉眼微动,苏漓接过请帖,展开粗略地浏览一遍之后就将请帖合上,放在了桌上:“昨夜是我一时莽撞,没有询问萧二公子的意愿就将事情抖落了出来,这原本就是朱老太爷和萧二公子之间的事情,旁人不应多言,故此若老太爷是真心想知道其中内情,就请老太爷亲自去问萧二公子吧,这件事恕我不能代劳。”
没想到苏漓会一口回绝,朱朗微微一愣,而后好脾气地劝道:“二姐所言极是,但也请二姐体谅,我家老太爷有些固执,若是与萧二公子面对面,那恐怕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谈话,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当年萧二公子突然从商,我家老太爷痛心疾首,这些年来每每提及萧二公子都悔恨万分,恨自己当年没有拦住萧二公子,不然如今的朝堂上便会再添一位不世之臣。我家老太爷是生萧二公子的气,却更生他自己的气,若二姐愿意从中调解,在下感激不尽。入仕为官,若能得我家老太爷的保举和师兄弟们的帮助,那定能一路顺畅,二姐也希望萧二公子的前途一片光芒吧?”
苏漓轻声一哂:“萧二公子有才有能,又是永安侯最看重的儿子,我认为即便没有朱老太爷的保举和你们师兄弟的帮衬,他的仕途也是一片光明。”
朱朗面上的笑容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苏漓又道:“朱公子大概不知道,昨夜萧二公子登上朱氏的擂台之前我曾问过他,问他那擂台是朱氏摆的,他若登上擂台参加比试,朱氏会不会为难与他,当时他信誓旦旦地与我绝对不会,他是因为相信朱氏、相信朱老太爷才登上那个擂台的,结果呢?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自诩读圣贤之书、习君子之道的朱氏心胸竟如此狭隘,毫无圣贤之风、君子之度,十足人之心、宵行径,你们也不过是借先贤之名欺世盗名,简直是有辱斯文。”
苏漓这一番话得慢条斯理、绵声软语,可措辞却直戳文人痛处,骂得朱朗那一张脸红了白、白了青。
朱朗拍案而起,抖着指着苏漓,怒道:“你、你一个女子懂什么圣贤之理、君子之道?休要胡!”
苏漓身姿款款地站起身来,眉眼含笑地看着朱朗,绵声道:“我一个女子的确是不懂圣贤之理、君子之道,但至少我知道信口胡非圣贤之理,辱没他人非君子之道!回去告诉朱老太爷,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该遵循先贤教导,知错即改,想要道歉就拿出道歉该有的态度,想要冰释前嫌就拿出冰释前嫌的诚意,少来摆他倚老卖老的架子!”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四德无三,你、你简直是女子之耻!”
看着朱朗横眉怒目的样子,苏漓浅浅一笑,轻轻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势:“君子不言人之恶。”
朱朗一噎,狠狠瞪苏漓一眼之后就愤然拂袖离去。
望着朱朗仓皇离去的背影,苏漓觉得好笑:“这年头,谁都想自诩君子,可君子哪是那么好当的?”
苏雅走到苏漓身边时刚好听到这话,不由轻嗤一声,道:“碰上你这张嘴,真君子也得被你气成人。”
“是他们修行不够,”苏漓耸耸肩,言归正传,“正月已经过去了一半,每月一套的定做衣裳就别做了,你领着这几个绣娘多绣一些荷包、绢帕之类的玩意,二月初一开始就像年前那样,你领一个绣娘做定做的衣裳,其他绣娘可以接一些寻常的活计,布料都从唐三爷那儿进,到时候我再过来一趟,今儿我就先回去了,永安侯府大概会派人到苏府去商量萧景阳跟苏婉的婚事。”
“那你回去吧,赶紧把那桩破事儿了结了,然后去帮帮你堂叔吧,自打来了京城之后,他人都瘦了好几圈了。”苏雅将苏漓送到玉人阁门口。
“好,”苏漓登上马车,将要关门时却又探出头来,嘱咐苏雅道,“若还有闲钱,就再聘两个老实憨厚且身强体壮的厮,你们这一屋子娇滴滴的姑娘,不安全。”
“知道了,啰嗦。”苏雅白了苏漓一眼。
苏漓摇头失笑,又缩回了马车里,关上门后便慢悠悠地回了苏府。
踏进苏府的大门后却没有看到安平居的人,苏漓竟有些不适应,摇头笑笑,苏漓先回漓渊居去找出当年定亲时的信物,得了消息永安侯府的世子妃亲自带着媒婆来了,苏漓便带着东西去了苏府的花厅,彼时长房夫人朱氏已经将世子妃和媒婆迎进了花厅。
“民女苏漓,见过世子妃,民女方才回府,匆忙间未能前去迎接世子妃,还请见谅。”
“苏二姐客气了,”世子妃郑氏笑容温婉,声音婉转,瞧着就是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颇有世子妃的气度和风范,“久仰苏二姐大名,今日总算是得以相见,苏二姐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貌若天仙、水灵秀气。”
苏漓的眉眼微垂,娇柔恬静:“世子妃过誉了。”
“苏二姐也坐吧,”郑氏转眼看向朱氏,歉然道,“景阳和苏三姐的婚姻大事本该由侯夫人亲自出面与夫人商谈,但侯夫人近来身体不好,太医嘱咐务必要让夫人静养,商谈一事便由我代劳,不周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朱氏忙道:“世子妃快别这么,自然是侯夫人的身体重要。这是蔽府三姐苏婉的庚帖。”
郑氏给媒婆使了个眼色,媒婆立刻上前两步,笑呵呵地将庚帖接了过去。
郑氏柔声道:“我会找个人仔细看看景阳和苏三姐的生辰八字,不过既然婚事已定,合与不合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听先前侯夫人已经来与贵府的老夫人定过婚期?”
“这个”朱氏瞄了苏漓一眼,“是有这么回事儿,定的是在三月初,只是”
郑氏笑道:“侯爷的意思是婚期就这么定下,不改了。夫人您也知道,我们家三公子都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却还不定性,侯爷有意要送三公子外出历练,这事儿已经托人去办了,只是什么时候能办成、办成之后什么时候启程便不是侯爷一个人得算的,总要讲求个天时地利人和,故此侯爷希望三公子早日完婚,以免到时候赶不及,那可就耽误了贵府三姐。”
“那就听侯爷的,”朱氏巴不得早些把苏婉嫁过去,若不是因为长媳的职责,她才不会帮二房出面,“不过侯爷要送三公子去哪里历练?婉儿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郑氏笑眯眯地道,“至于贵府三姐要不要同去就看三姐的心意了,三姐若是愿意,就跟景阳一起去,若是不愿意,就留在侯府,我们是不介意的。”
“这样啊,”朱氏的眼珠子转了转,“罢了,这事儿就让他们两口婚后自己商量着办吧,我这就是操心惯了,让世子妃见笑了。”
“夫人哪里的话,有夫人这样的长辈是三姐的福气,”郑氏微微抬,从身后的女婢那里接过一卷婚书,“这是原本的婚书,夫人您看要如何处置?”
朱氏接过那一卷婚书,看向了苏漓。
苏漓看着郑氏,笑容清浅:“原本的这两卷婚书可否交给民女处置?”
郑氏点了点头,和蔼道:“自然是可以的,我想只有亲处置了,二姐才能宽心。”
“多谢世子妃成全,”苏漓让竹念到朱氏那里取来婚书,而后将当初定亲时留下的玉镯拿了出去,“这是当年定亲时侯夫人赠与先母的信物。”
郑氏却没有让人去接,只笑着道:“那玉镯原本就是侯夫人为儿媳妇准备的,便交给三姐吧。”
她是今日晌午那会儿才听世子侯爷夺了侯夫人的权,往后侯府里就由她当家,景阳的婚事也要她来主持,又因为侯爷昨日就向苏家承诺今日要带媒婆登门,所以用过午膳之后她就寻了京城里名气最盛的媒婆匆匆忙忙地赶来了,新旧婚书都是世子准备的,独这信物没办法重新准备,她又不想去触侯夫人的霉头,只好厚着脸皮将就一下,只希望苏家不会介意。
朱氏和苏漓当然是不会介意,反正这事儿又跟她们没有关系,何况这事儿双方都有错,双方又都急着完婚,她们哪来的立场去要求永安侯府事事周到?差不多就得了。
“就跟婉儿妹妹这玉镯是世子妃今日才送来的吧。”苏漓将玉镯放在了边儿的茶几上。
郑氏暗自松了口气:“多谢夫人跟二姐体谅,二位请放心,日后我们永安侯府一定不会亏待了苏三姐的。”
苏漓温婉一笑:“婉妹妹年少,还不懂事,日后要劳世子妃费心管教了。”
郑氏眉目舒展:“苏二姐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