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糖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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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漓缓缓道:“我当初创建玉人阁时,就与雅娘过,咱们这玉人阁里只做与众不同的新东西,新奇且优质才能卖出高价,但如今我已经将玉人阁交给雅娘全权负责,雅娘自是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我过不干涉,就不会干涉,入夏之后玉人阁里的事情全都依雅娘所想便好。”

    闻言,唐顾和苏雅反倒是一头雾水。

    这玉人阁到底还是苏漓的玉人阁,苏雅也曾想过找唐顾商谈玉人阁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妥当,可苏雅没经营过这么大的一间绣坊,许多事她都不懂,也不敢拿主意,她有想过去问苏漓,但她知道苏漓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想增添苏漓的负担,恰好这个时候唐顾出相助,几番试探之后,苏雅就觉得唐顾对玉人阁没有兴趣,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于是苏雅就接受了唐顾的好意,后来玉人阁的发展一帆风顺,苏雅就渐渐地对唐顾放下了戒心,一有事就找唐顾来商量。苏雅也曾想过要跟苏漓知会一声,只是心里始终有两分怯意,于是一拖再拖,倒是让苏漓撞了个正着。

    将石桌上的纸张整理好,苏漓话锋一转,笑着道:“对了,我今日是突然想起去年埋在院子里的那几坛酒才过来的,二公子,帮帮忙可好?”

    萧景瑜眉眼微动:“你亲酿的?”

    苏漓点头:“自然是。”

    刚坐稳的萧景瑜立刻就站了起来:“唐三爷,来帮忙。”

    唐顾挠挠头,应了下来。

    萧景瑜和唐顾寻了两把铁锹就到一棵树下挖酒去了,苏漓便趁此会问苏雅道:“我听人唐三爷经常会来玉人阁。”

    苏雅撇撇嘴:“我的苏二姐,我可没有你那神通,做生意就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除了刺绣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当初虽然雄心勃勃地答应你帮你经营好玉人阁,可不出半个月我就举步维艰,光听外面那些传言我就知道你忙,且还是跟着萧二公子在忙大事,我哪里敢去打扰你?反正唐三爷本就是咱们的合作伙伴,我便向他请教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苏漓一脸严肃地看着苏雅,“他是唐家的嫡子。”

    苏雅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我、我知道。”

    “你当真知道?”苏漓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你的私事,我本不该管,但我不想你日后受了委屈,唐家虽然在京城里不出风头,可到了江南却是数一数二的商界巨擘,唐三爷是个嫡子,他的亲事是绝不可能随心所欲的。”

    苏雅轻轻咬下了下嘴唇,犹犹豫豫地对苏漓道:“可他他家里人不太管他,他自己的事情他可以做主。”

    苏漓挑眉:“你信?”

    苏雅声反驳道:“你那萧二公子不也快成了永安侯世子吗?”

    苏漓叹息一声:“要怎么决定终究还是要看你的心意,我今日来便只是提醒你一句。”

    话音落,苏漓转头看向萧景瑜和唐顾的方向,甜甜一笑:“他们已经挖出酒来了,我也该走了。”

    苏雅一愣,连忙问苏漓道:“玉人阁的账本你不看一下吗?”

    苏漓闻言轻笑一声:“了交给你,便是交给你,我只要能拿到属于我的那一份钱就好,至于这生意要怎么做、你里还能剩多少钱、这些钱要怎么用我都不会管,我过,这玉人阁是为你开的,你只要记得一旦出了什么事就来找我,唐顾的人脉虽然也很广,但现在他托人办事可没我快。”

    听了这番话,苏雅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看着苏漓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见状,苏漓道:“别想太多,我好歹是玉人阁的主人,那钱总不能白拿不是?”

    抿嘴往唐顾的方向看了一眼,苏雅坚定地道:“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玉人阁落入旁人之。”

    见萧景瑜和唐顾已经拎着酒往这边走了,苏漓便笑着站了起来:“如今这玉人阁对我来不过就是个敛财的商铺,就算它真的落入旁人之,我也只是每个月少赚万两银子罢了,但对你来或许是栖身之所,何去何从你心中有数便罢。”

    苏雅不再言语,但苏漓的这番话却让近来太过依赖唐顾的苏雅开始反思。

    见苏雅神情中的懈怠渐渐散去,苏漓便安心了,她虽然把话得轻巧,可心里不可能不在意每个月的万两白银,偏偏她实在是顾不上玉人阁这边的生意,若苏雅能拎得清,利用唐顾的从商经验倒不失为上上之策,若苏雅拎不清,苏漓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唐顾。

    看来,她还是得在玉人阁里放一个眼线,以便随时了解玉人阁这边的状况。

    这边苏漓跟苏雅结束了谈话,那边萧景瑜和唐顾就到了眼前。

    “酒拿到了,在这里喝?”

    苏漓笑道:“这酒可不能在这里喝,我一待在玉人阁里就要琢磨玉人阁的生意,可别糟蹋我好不容易酿出来的酒了。”

    萧景瑜的视线从苏雅脸上扫过,顺着苏漓的话问道:“那是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

    萧景瑜那儿便是萧景瑜的别院,而苏漓那儿得是苏漓在进昌坊的宅子。

    “你那儿不是还住着一个人吗?这酒恐怕也喝不清净,还是去我那儿吧。”萧景瑜的别院里还住着一个顾艻,萧景瑜若是过去了,顾艻必定要跟他谈正事,那还怎么喝酒?

    萧景瑜温柔一笑:“那就去你那儿。”

    于是苏漓和萧景瑜拎上两坛酒,优哉游哉地离开了玉人阁,雇了一辆马车去进昌坊,为免节外生枝,马车才行驶到进昌坊的门口,苏漓就喊了停,而后便跟萧景瑜一道下车,步行去往苏漓在进昌坊的住处,行至某处时,萧景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街边的一团黑影。

    苏漓随着萧景瑜停下脚步,顺着萧景瑜的视线看了过去:“怎么了?”

    “黑狗子。”将里拎着的两坛酒都递给苏漓,萧景瑜大步流星地向那团黑影走了过去,“黑狗子?”

    街边,许久未见的黑狗子一身褴褛不,衣衫上还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整个人虚弱无比,萧景瑜探摸了摸黑狗子的额头,当即就皱起了眉。

    苏漓抱着两坛酒走过去,惊讶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黑狗子:“快带他到我那里去!高阳,到风雅闲居去将苏俊风喊来!”

    高阳应声现身,却没立刻往风雅闲居去:“启禀姐,天色已晚,坊门恐怕”

    高阳是觉得他们不必为了一个乞丐冒违禁的风险。

    “去!”苏漓猛地转头看向高阳,目光凌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高阳一惊,偷偷瞄了萧景瑜一眼,见萧景瑜一心查看黑狗子的伤势,似乎是赞同苏漓的决定,高阳只得纵身跃起,一路飞檐走壁地奔向风雅闲居,将苏俊风给提了回来。

    这是进昌坊的怀瑾阁建好之后萧景瑜第一次从正门进去,因此萧景瑜是第一次看到那块写着“怀瑾阁”的牌匾,“怀瑾”二字让萧景瑜心头微动,转头眸光温柔地看着苏漓。

    “怀瑾阁?是我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苏漓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给这座宅子起的名字,不由面色一红:“不是!”

    萧景瑜低声一笑,没再追问,只背着黑狗子走进了怀瑾阁。

    萧景瑜和苏漓才将黑狗子安置好,高阳就将苏俊风给提了过来。

    双脚落地,苏俊风立刻弹开,躲得离高阳远了一些,埋怨苏漓道:“我你有事不能早一些派人来寻我吗?眼看着房门就要关了,你派来的这人一着急就跟拎着一只鸡仔似的把我给拎来了,幸好是没让人瞧见,不然我这个风雅闲居的掌柜的颜面何存?”

    瞥了高阳一眼,苏漓笑道:“事发突然,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快来给他看看。”

    苏俊风走到床边探头一看,顿时就皱起了眉:“你哪儿捡回来这么个乞丐?”

    将黑狗子的裤腿撩开,苏俊风之看了一眼就笃定地道:“两条腿都被人给打断了,这伤看起来有段时间了。”

    “能医好吗?”苏漓的声音有些冷。

    苏俊风一愣,狐疑地问苏漓道:“这人你认识?”

    苏漓没有回答苏俊风的问题,只又将自己的问题问了一遍:“能医好吗?”

    习惯了苏漓笑容清浅、绵声软语的样子,突然见识到苏漓的凌厉,苏俊风还真有些胆战心惊。

    “能,我就能把他医好,只是要费些功夫,而且需要好好休养。”顿了顿,苏俊风又道,“不过得先给他退热,再这么烧下去,人都得给烧傻了。”

    “好,”苏漓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医,需要什么就与我。”

    苏俊风道:“我将要用的东西写下来,你立刻让人去寻来。”

    “好。”将苏俊风引到桌案前,苏漓转头对高阳道,“高阳,等修云写好了,你就去将他需要的东西寻来。”

    着,苏漓就解下了腰间的荷包:“这里面的银两你随便用,所有的东西务必都买最好的。”

    高阳满心狐疑,却不敢在萧景瑜面前再多嘴,只好接下荷包,等苏俊风将清单写好,高阳就拿上清单购物去了。

    房间里,萧景瑜走到桌边斟了杯茶,而后返身走回苏漓身旁,将茶递给了苏漓:“别担心,黑狗子的伤本就不是什么难医的伤,有修云在这里,他不会有事的。”

    苏漓略有些自责:“相识以来,黑狗子一直在我身边跑来跑去的,哪怕不需要他打探消息,他也会来露个脸,几件趣事给我听,可他却突然消失了,我知道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可我只当是他攒够了钱去了别的地方,或者是去做别的事了,我就没想过要去找一找他,我要是能早一点让白兰去打听打听黑狗子在做什么,他也不会沦落至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萧景瑜轻轻握住苏漓的,柔声道:“别胡思乱想,等黑狗子醒了,咱们好好问问,他本就是个乞儿,整日在街上跑来跑去的,难免会遇见恶人,命还在就好。”

    理是这么个理,可苏漓就是自责,萧景瑜便不再劝,只陪在苏漓身旁,偶尔斟一杯茶递到心焦不已的苏漓边,哪怕苏漓心不在焉,萧景瑜也会跟她些其他事情来缓解苏漓的焦虑,直到黑狗子的烧退了,苏漓才肯回房休息,萧景瑜嘱咐苏俊风好好照顾苏漓之后就飞檐走壁地回了自己的别院。

    这一夜苏漓睡不踏实,天还没亮苏漓就躺不住了,索性就去了黑狗子的房间,一走到床边就见黑狗子睁着一双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珠子叽里咕噜地到处乱转。

    见到苏漓,黑狗子惊喜不已:“贵人!贵人您怎么在这儿?这里是哪儿?”

    黑狗子脸上的笑容灿烂,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这个笑容却让苏漓红了眼眶。

    黑狗子顿时就慌了:“诶?贵、贵人,您怎么了?您、您不是要哭吧?别啊!您别哭啊!”

    “没哭,”将眼泪憋了回去,苏漓侧身在床边坐下,“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昨夜回来的时候刚巧遇见你,就将你给带了回来。”

    “谢谢贵人!”黑狗子想起来给苏漓磕个头,却发现他起不来,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对不住贵人,您瞧的现在行动不便,不能给您磕头。”

    “磕什么头,我又不是庙里供的观音,你总给我磕头做什么?”苏漓瞪了黑狗子一眼,问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黑狗子挠挠头,道:“就被人给打的。”

    “被谁?”

    黑狗子憨然一笑,道:“的命贱,在这京城里便是贵人家的狗都比的尊贵,这些事就不劳贵人费心了,的”

    “我问你是谁打的!”

    见苏漓有些恼,黑狗子缩了缩脖子,道:“这事儿来话长。”

    苏漓立刻道:“你只管,我有的是时间。”

    黑狗子没办法,便直言道:“的有个妹妹,家里闹饥荒的时候,爹娘把妹妹给卖了,的是追着妹妹来的京城,妹妹进了平康坊的青楼,的无处可去,刚来京城时又因为年龄所以什么活儿都做不了,最终只能沿街乞讨为生。的三生有幸,遇见了贵人,的便觉得兴许能攒够钱给妹妹赎身,谁知的寻去那间青楼时,鸨母非的这钱是偷来的,钱被她拿去了不,她还命人打断了的的腿,将的扔出门去。的还以为这一次死定了呢,没成想又被贵人给救了,贵人可比庙里那观音菩萨还灵呢!”

    苏漓皱了皱眉,问黑狗子道:“你妹妹今年多大?”

    黑狗子道:“妹妹年纪还,今年才刚十二。”

    十二苏漓眯了眯眼,十二岁的女孩还不能接客,在青楼里只能做侍奉姑娘的丫头,因为以后都是要接客的,所以就算挨打也不会被打得太狠。

    沉吟片刻,苏漓道:“我找了人来给你医腿,你且安心休养个三五日,然后我带你去接你妹妹。”

    黑狗子一愣,然后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贵人的大恩大德,的已经是偿还不起,哪里还敢再受贵人恩惠?”

    苏漓淡淡地道:“你和你妹妹以后就为我做事吧。”

    黑狗子彻底傻住:“贵、贵人,您真的?的、的就只是个乞丐而已,的什么都不会啊的那个妹妹也什么都不会啊”

    苏漓莞尔:“你们不会的,我都可以教你们,你来还是不来?”

    “来!”黑狗子不假思索道,“只要贵人不嫌弃,的愿为贵人当牛做马,以报答贵人的大恩大德!”

    “这样便好,”苏漓替黑狗子掖好了被子,“好好休息吧,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安全得很。”

    “嗯。”点了点头,黑狗子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苏漓深吸一口气,起身出门。

    “高阳。”

    高阳应声而出:“姐有何吩咐?”

    “去查查黑狗子的事情,看看他妹妹在哪间青楼,摸清那间青楼的底细。”

    高阳着实不明白苏漓为什么要对一个乞丐的事情这么上心,故而没有立刻答话。

    苏漓的眉梢一挑,问高阳道:“怎么了?做不到吗?”

    高阳回神:“不是,属下这就去办。”

    话音落,高阳就纵身飞走。

    苏俊风端着一碗药缓步而来,恰好听到了苏漓的命令:“怎么?想搞垮那间青楼?”

    苏漓冷哼一声,道:“如若只是一间普通的青楼,搞垮它又有何妨?”

    苏俊风轻笑一声:“若是背后有权贵撑腰呢?”

    “这还用问?”苏漓斜了苏俊风一眼,“当然是花钱去将黑狗子的妹妹赎出来啊。”

    苏俊风摇头失笑:“你还真是能屈能伸,佩服至极。”

    苏漓莞尔:“俗话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想报仇总会有会的。”

    “这话倒是在理,”着,苏俊风将里的那碗药递给了苏漓,“喝了吧。”

    苏漓一愣,错愕地看着苏俊风:“这药不是给黑狗子?”

    苏俊风轻轻摇头:“当然不是,知你夜里睡不踏实,这碗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苏漓顿时就苦了脸:“这就不必了吧?只是没睡好而已,喝得哪门子的药啊?”

    苏俊风微笑道:“寻常人睡不踏实自然是不碍事的,可你不一样,何况萧二公子临走前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他的这个吩咐我可不敢怠慢。”

    苏俊风连萧景瑜都搬出来了,苏漓无法,只得接过那碗药,眉目纠结地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看了半晌,终是憋了口气将一碗药灌进嘴里,囫囵吞下,却还是苦得无关都皱在了一起。

    苏俊风摇头失笑,从怀里摸出一包糖,打开来取出一颗递给苏漓:“这是萧二公子给我的,你吃不得苦的,便让我在给你送药的时候揣上这包糖。”

    苏漓一把抓过那颗糖,急急忙忙地扔进了嘴里,砸吧两口甜味之后才抱怨道:“这糖他应该直接给我,怎么放在你那里了?”

    苏俊风白了苏漓一眼:“若放在你那儿,不出一个时辰就要被你给吃光了。”

    苏漓吐吐舌头,无言反驳。

    黑狗子的事情很好解决,那间青楼的背后并没有什么权贵撑腰,只是楼里有个姑娘有一位相对来位高权重的恩客,那鸨母就嚣张跋扈起来,却也只是欺软怕硬罢了,当竹念奉苏漓之命去赎人的时候,那鸨母一听到苏二姐的名号就老老实实地把人给送了出来,甚至连竹念准备的那份赎金都没敢要,口口声声黑狗子已经给过了,就好像黑狗子的妹妹瞬间从摇钱树变成了一块烫的山芋一样,她再不敢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