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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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扬喜觉得自己住在女婿家,其实是担了很大的使命。

    第一就是督促言青养好身子。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这天天的喝那能苦出胆水的药汁,她不确定言青是不是真能坚持。但是这女人调养身子,可不就在这坚持二字上。良药苦口,这算是言青需要克服的一个难题。还有这忌口,崔大夫可是叮嘱了,喝药的时候可是一大堆需要忌口的食物。对于自到大都很能吃,而且爱吃的言青来那也算是一种折磨。

    第二嘛,当然就是要看好谢姐了。这谢家公子没住多久就离去了。留下一个妹妹住在何家,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一点要走的意思,这到底是怎么个法?这还真不由得不让人乱想。

    监督自己的女儿,花扬喜觉得她还是有很多手段的。而且盼着言青生孩子的也不只她一人,这家里可有不少眼睛帮她盯着她。比起谢菁菁这么一个人物,还真就不算个什么事了。

    这个家里,除了自己,只怕所有人都是喜欢谢菁菁的,甚至欣赏她。就连言青都已经对她掏心掏肺,只恨相见太晚。可花扬喜没办法喜欢她,更多的是不放心。太出挑的人儿,没名没分的住在这一个屋檐下,始终就是个威胁。她现在就言青这一个女儿可以指望,哪能容得下丁点闪失。现在言青又被断定子嗣艰难,照这么下去,何顷纳偏房那是迟早的事。就算女婿不开那个口,李香婕也会动心思。

    花扬喜每每看到言青和谢菁菁亲热、友好的在一起,就忍不住要敲言青。防火防盗防好友,多个心眼总不会错。可她却总是不以为然,还埋怨自己疑神疑鬼,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每当这个时候,花扬喜真是气不一出来。她天天操着一颗心到底是为了谁?

    气归气,她还真不能不管。所以谢菁菁讨好何家人的时候,花扬喜几乎都在。

    中秋过后,天气那是秋高气爽。何家园子里种的桂花能香出半里路。

    李香婕每年都会和下人一起采摘桂花。做糕点,酿酒,缝制香囊,反正和这桂花有关的,李香婕都是不会错过。她大概是爱极了这桂花的香味。今年和李香婕做这些的多了一个谢菁菁。看着她们热热闹闹,忙得煞有介事。花扬喜也自觉的加入了进去。

    做糕点,酿酒那些,花扬喜是不擅长。可这缝香囊,她还真是有两下子。一群人在园子里欢天喜地的采摘新鲜的桂花。

    下人们前前后后给她们下手,有人捧花篮,有人帮忙递剪。谢菁菁一时兴起,竟是随随便便就吟出了两句诗词。花扬喜一边不屑,一边口是心非的恭维。除了恭维话,她真没办法插上嘴。她亲家李香婕也是出自溜达社区,诗词歌赋都还上得了台面。两个人就这么突然的谈吐风雅了起来。有文化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花扬喜在这个时候心里生出了些感慨。

    下人们有隔得远的,三三两两也就起了闲话。花扬喜更喜欢谈论的就是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在这李香婕和谢菁菁面前,也自觉是家子气了些,她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插话。耳朵却不由自主的去听那些闲言碎语了。

    “王家的儿子好像回来了,感觉发达了的样子。穿着那是完全不一样,那通身的气派。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怎么竟像是在外发了财?”

    “他也是个命苦的,爹、娘都不在了。就一个姐姐还嫁去了远方,这年岁也是不了,现在都还没成个家,也没人帮忙操持。”

    “那时候他家穷得什么样,哪家姑娘能跟他过?不过现在看着是有钱了,不定在外面已是找到相好的姑娘了。”

    “这也不好,可就见他一人回来,没个姑娘一起啊?”

    听到她们议论这个姓王的,花扬喜就变了脸色。这怕不是得那柳谦絮的儿子?怎么得,回来了,还有钱了?

    她竖起了耳朵,人还不由自主的往那两个妇人的方向走了两步,方便听得清楚些。

    两个妇人得正欢快,突然抬眼看见了花扬喜。她脸上的神色早就已经晴转阴了,两个人立马噤了声,专心专意的摘起桂花来。那些个陈年往事,谁心里又没个数呢?这少奶奶和那王家的儿子……不得,不得……得多了,没准明天就不用在这何家做事了。

    两个妇人连眼神都没有再交流,就好像刚才压根没有话,一切都是花扬喜的幻听。

    花扬喜没再关注两个闲话的妇人,她只关心,王闻那子回来了,言青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来看,她和何顷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当然这多半的功劳都归给了何顷。一直顺着,宠着言青,她这个丈母娘可是看得分外清楚。可谁又能预料,言青这个不知轻重的,会不会弄出点什么幺蛾子?毕竟当初两个人都商量着要私奔了。花扬喜觉得烦心事还真是一桩接一桩。

    这天仙美人还没发走呢?又回来个王闻。就不能安安心心的过点日子,生几个大胖子?

    “宽娘,你得那个王家的儿子,可是已故的王屠夫家的儿子?”

    这一声问话来得有点猝不及防,别宽娘心里惊诧,就连花扬喜都是始料未及。李香婕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问起王闻?她当年和他母亲柳谦絮的那点恩怨,想来李香婕心里是清楚的。怕是连言青和王闻那点子儿女心思她也有所耳闻。这么在外人面前问起,其中的深意还真值得让人好好的揣度。

    宽娘一心想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可天不遂人愿,李香婕这么一问,让她心里生出了慌乱。都怪自己的嘴,什么不好,偏偏了这么个人。看来刚才的闲话,不该听见的人还都听见了。

    “夫人,就是那王屠夫的儿子,王闻。这刚回来了两天,看着完全是换个了人样。”宽娘很想,她之所以会起他,真不是为了给她两亲家心里添堵,是那王闻变化着实大。这也没走多大光景。

    “王闻倒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只可惜是个苦命的。都是被爹娘拖累了,要不是王屠夫和柳谦絮都得坏一身病,也不至于把一个家败落成那样。王闻在庄子上做了多年长工,才总算把欠的那些个债还得七七八八了。”

    听李香婕的意思,还多看得上那姓王的子。花扬喜不以为意。命苦?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克星?样貌好是没错,可也不能当饭吃。要不然怎么岁数不了,从没见哪个媒人上门?就算现在发达了,她花扬喜也不会高看他一眼。就凭他是柳谦絮的儿子,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给他好脸色。最好也不要在路上碰见,要不然她可不能保证她不会当着他的面翻白眼。还想拐跑她的女儿,这人暗地里心思还真是坏。

    李香婕完,又有有笑的摘起了桂花。她招呼着花扬喜,“亲家母,你香囊穗子得尤其好,可得多做几个。”

    花扬喜正了正脸色,也含笑应道。

    其乐融融的样子,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一段插曲。

    宽娘暗自抚胸口,这事就算是过了吧?千万不要秋后算账或者背地里给她穿鞋。

    谢菁菁没见过王闻这个人,可她知道他是谁。关于何顷和言青的一切她都记得特别清楚。有好戏看了,言青对王闻的感情到底深不深?不管深不深,这一个县城里住着,有些人心里总是会堵得慌吧。不管谁心里堵,她都乐意见到。

    何顷是最快知道王闻回来了的。真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看他的样子,出门在外的这段日子还真是过得顺遂,想来他给的银子是起了大作用。早知道王闻有那么一点狗屎运,他当初就不该如此大手笔。总得让他在外奋斗过十来年,这样才得过去。现在就回来了,指不定他还得多费好些心思。

    王闻回家,第一件事是去拜祭了自己的父母。第二件事就是听言青。他的姑娘,他总算是没有让他多等。他现在虽不上富甲一方,但让她过点衣食无忧的日子还是办得到的。可他的姑娘嫁人了!他的姑娘成了何家的少奶奶!

    这才多久,还不到一年。这人的心就当真变得这么快吗?前面还计划着和自己私奔,那孤注一掷的架势,那决绝的姿态,怎么自己一转身,她就另嫁他人?难怪自己写了那么多书信都石沉大海,无半点回音。他还只以为是言青的娘从中为难,原来是她已经另嫁,她并没有等他。是啊,他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子,怎么配让人等?王闻看着如今自己一身派头,真觉得讽刺。

    言青嫁给了她的姐夫,去给人做填房,真是笑话。可何家是有钱人,笑话变成了佳话。不知道她在少奶奶的位置上待得可还舒坦。

    王闻连着喝了两天酒,喝得醉醺醺。他回来了,可他连言青的面都没有见到。她怕是不想见到自己吧!连一个法都不想给,或者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回来了。都已经嫁人了,哪还会在意他的一丝半毫?

    王闻不声不响,他确实没有半点理由去何家找人,找何家的少奶奶。

    何顷犹豫了两天,还是决定把王闻回来了的事告诉言青。总是要知道的,还不如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告诉她。

    “言青,王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