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知瑗在大厅站了有一会儿。

    看着前方高大的男人拦着那个漂亮的姐姐走进电梯。

    然后门合上，他一直低着头，勾唇跟她话。

    黑眸底载满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笑意。

    他出电梯，向这边跑来，然后离开。

    从头至尾，眼里都只有那个女孩。

    她身高一米六八，穿了件亮片裙子。

    还换了一顶栗色的假发。

    可是他好像就没有看见她，甚至连走的时候，也没有投过来一个眼神。

    那一个瞬间，再没有比那一个瞬间，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在阳光明媚的那边，有着心爱的女朋友，可以活的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而她在阳光照不到的这一边，看着他的背影，每天掰着指头算时间。

    对比真惨烈。

    .

    前台姐已经从刚才那个震惊的画面中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见沉默不语的姑娘。

    顿了顿，倒是有些同情她，

    “曲姐......”

    “我没事。”

    姑娘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尽管眼里满是失落，语气却依然朝气蓬勃，

    “既然子开哥哥有事，我就不扰他了。”

    “柯姐姐，那我就先走了。”

    姑娘抱着画板，转身，离开了公司大厅。

    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眨眨眼，把刺出来的眼泪眨回去。

    努力弯起唇，露出一个微笑。

    .

    她知道自己有些卑劣。

    仗着先天的弱势，利用他的同情心，赖在他身边。

    从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她不知未来的一片迷途，固执己见地以为自己肯定会成功，成为他身边唯一的那个人。

    到后来慢慢长大，时间一茬茬地过去，她渐渐死心，却又怀着那么点隐秘的期待。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想活是因为这个。

    活着，也是因为这个。

    勇气是支撑她忍受内心谴责和罪恶感的唯一能量。

    如果再没有这种勇气和期盼，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

    曲知瑗其实是一个很可怜的孩。

    她本来有一个哥哥，对她挺好的。

    但是她刚上高中的时候，过年那会，他们俩在爷爷奶奶家拜年。

    虽然曲家后来发家了，她爸爸也成为了一个大公司的老总。

    可是她的爷爷奶奶，还是不肯离开故土，坚持要住在乡下。

    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曲知瑗和她哥哥都是住在爷爷奶奶家。

    跟爷爷奶娘的关系，还要比爸爸妈妈好一点。

    爷爷奶奶家旁边的那家人，也是一对老夫妇。

    他们的儿子因为媳妇跑了，后来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别的事，精神受到刺激，就这么傻了。

    具体来，应该是又疯又傻。

    从的时候开始，爷爷奶奶就叫他们离那家人远一点。

    可是那年回家过年的时候，奶奶正在厨房烧饭，哥哥在睡午觉，她和爷爷在下棋。

    突然就有一个人挥着把镰刀癫狂地跑了进来。

    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反正最后活下来的就她和她爷爷。

    但是她爷爷也因为受击太大，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从那以后，她就得了抑郁症。

    中间尝试自杀无数次，虽然最后都被救了下来，但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不对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陆子开。

    看见他的第一眼，突然就开始掉眼泪，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从那以后，曲知瑗突然就慢慢好了起来，但是整个人已经变成了陆子开的尾巴。

    后来陆子开才知道，原来在她眼里。

    自己简直就是她哥的翻版。

    眼神和动作都跟她哥哥很像。

    曲知瑗觉得，陆子开一定是她在天上哥哥派下来安抚她的。

    ......

    对于这种言论，陆子开不知道该什么。

    在他眼里，曲知瑗就跟演电视剧一样，逻辑和情感表达来的都莫名其妙，让他烦不胜烦。

    但是最严重的一次，陆子开实在是烦了。

    话的语气很重，内容也不是很温和，一字一句对于像尾巴一样跟着他的姑娘来，简直就像是在了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当天她就又自杀了。

    曲知瑗的父母简直就是心力憔悴。

    曲妈红着眼，差点没给陆子开跪下了，只求他能可怜可怜她仅剩的一点骨血。

    陆子开能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就只是随口几句话，还差点让自己变成了一条人命的直接促因。

    从那以后，他也不对人姑娘重话。

    但凡遇见，语气都是生疏而温和的，不管她提到什么，都淡淡地叉过去，不耐烦和攻击性都藏得极好。

    可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曲知瑗发现自己已经很少有机会能看见陆子开了。

    他开始逐渐避开她出没的场合。

    就连跟行辉的合作，也是谈完就走，行色匆匆。

    一年到头，和咖啡厅店员的话都比和她的话多。

    ......

    陆子开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他明确拒绝，人家要寻死。

    亲人话里话外是他刺激的。

    那他该的话都完了，此后冷处理。

    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就当陌生人处着。

    那么这一回，不管曲知瑗是割腕也好还是吃安眠药也好。

    都怪不到他身上来。

    ——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不仅自己是这么想的。

    甚至跟许梨的时候，也蹙起眉，认真地告诫她，

    “胖团，以后你见到她，也别搭理她。”

    “她这个人，把生命当成赌注，论心狠，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

    许梨还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没从这段曲折的故事里回过神来。

    眼睛眨了眨，跟听话本似的。

    然后没忍住，又瞅了瞅身旁的男人，眉眼微挑，眸里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她想了想，

    “可是万一有一天，她受不了你这样的冷暴力，又忍不住......那个了怎么办？”

    “谁管她。”

    陆子开嗤笑一声，眉毛拧起，满是冷漠和不耐烦，

    “她自己都不在乎，我凭什么要为她的生命负责。”

    ......

    .

    许梨叹了口气。

    实话，她也觉得这姑娘挺可怜的。

    年纪轻轻，就看着亲人在眼前离去，而且还用镰刀......

    如果她刚才看见的苹果脸的女孩确实是曲知瑗的话。

    那她笑意盈盈，生机勃勃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得了抑郁症的。

    但是这种事情不准。

    她曾经很喜欢的一个模特，也是看上去乐观又开朗的样子。

    最后却因为抑郁症去世。

    一个人的心，永远是最琢磨不透最无法与之感同身受的。

    你看着别人阳光灿烂的外表，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

    她的心底藏了多少伤痛和阴影。

    .

    但不管曲知瑗多么可怜，她在陆子开身上给予了多少精神寄托。

    都不可能因为她的可怜，就让陆子开为了她委屈自己。

    为了让她走出阴影，就要别人放弃自己的生活。

    本来就是非常自私的一件行为。

    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

    都不要把自己的希望和生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

    .

    许梨没有多纠结这个问题。

    但是听完了这一段故事，她的心情也还是挺沉重。

    抱着枕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想到一半，

    “许梨，你不想睡觉了吗？”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含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眸。

    眼角还挑了挑，带着意味深长的暗示，

    “那我们做点别的吧。”

    “......”

    做你个头。

    许梨盖上被子，拒绝回应他。

    然后也不管他怎么想，直接闭上了眼睛。

    睡觉。

    .

    来其实挺神奇的。

    陆子开千盼万盼终于把女朋友盼回来。

    结果她还是把这个难得的一下午给睡过去了。

    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惊喜和激动。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两个星期前才在巴黎见过面。

    .

    陆子开倚着床背，看手臂下方闭上眼睛表情安静的姑娘。

    又伸出手，戳了戳她的睫毛。

    女孩蹙了蹙眉，没有反应。

    他就顿住，视线落在她干干净净的手指头上。

    声音轻轻的，带着试探的低沉，

    “许梨。”

    “嗯哼？”

    “我们结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