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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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艳虽然和秦韶敏暂且达成协议而在秦家干活, 可她遭受的压力却一点也没,不知何时起,一些账房对她的态度都变得轻佻怠慢了。

    不过她只需动动脑子便能想明白,这定是秦家内部的倾轧又开始了……应该, 秦家内部的斗争一直未曾停歇。

    好几次她都险些成了替罪羔羊, 还好她在李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毫不含糊, 便这么躲了过去。

    不过她显然没料到她的能力不仅让别的铺子的掌柜眼红, 也让凤青十分忌惮, 对付起她来的手段就更是层出不穷。

    李艳十分头疼地找到秦韶敏, 道:“为何你们秦家的人都将我当成了死敌,仿佛我才是那个要夺他们的权的人!”

    秦韶敏道:“你若是觉得自己没有处理和应付的能力,也没有抗击的心性,可以选择不待在秦家的盐铺的。”

    李艳道:“也只有你秦行老的双眼才会长在头顶,对我这样的人才一点都不挽留!”

    秦韶敏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挪个地方,到盐行帮我处理盐行的公务如何?”

    李艳拿质疑的眼神看了秦韶敏好会儿, 才道:“莫怪我心眼,你这是担心我触及秦家的内部机密?”

    “多一个敌人对自己没什么好处,我总不能让你觉得我是在提防你吧?到盐行帮我, 你既可以接触更多盐商, 又能和官府交道, 甚至能摸到许多门道,难道不比在秦家的铺子里屈就要来得更好?”

    李艳一琢磨,觉得秦韶敏得也有几分道理, 而且她可不想被牵扯进秦家的内斗之事上。本来李家的内斗便已经让她身心疲惫了,她还没有当秦韶敏的同党的觉悟, 所以只能对提携她的秦韶敏声抱歉了。

    “你得也对!”李艳颔首。

    秦韶敏颇为不是滋味地道:“你答应得这么爽快,就不担心我是诓骗你的?还是,你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李艳一点也没有愧疚的样子,笑道:“果然还是秦行老了解我!”

    秦韶敏和李艳都是商贾出身的,自然是在商言商,有时候也会惟利是图,故而她倒没有因为李艳的选择而记恨李艳,反倒觉得李艳也算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不会为了私情而耽搁追求自己的目的。

    李艳去了盐行后,秦家的人即使再想通过一些手段来设计她也是办不到的了,毕竟他们的人还未渗入到盐行里去。

    而无需心翼翼地提防被设计陷害后,李艳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连带着在盐行看见李重明父女,她都能和颜悦色地问候了。当然,在盐行处事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得更加灵活才行。

    自从与大房没了利益之争后,李艳又被赶出李家的盐场,李薇偶尔会心软,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她对盐场的事务处理得没有李艳好,后来盐场没了,她对如何处理盐钞之事就更加不清楚,这时候她想,若是李艳在,她还能与李艳商议一下。

    不过她在盐行见了李艳那般逍遥快活后倒有些生气了:“大姊,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乐不思蜀的刘后主!”

    李艳笑问:“哦?那‘蜀’在何处?刘后主又是因为外敌而成为俘虏的,还是因为蜀国内部分化而被驱逐出蜀地的?”

    李薇辩不过她,只能咬牙离去。

    秦韶敏知道后,便对李艳道:“我听闻李家的情况是山河日下,你舍得李家偌大的家业被败光?”

    李艳看起来有些无情:“我们二房早已分家,那是二叔父的家业,而不是李家的家业了。二叔父一家当初不听劝将盐场卖了,学你们的经营之道,想获利更多,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怨不得人。”

    秦家的经营之道自然是有利可图的,不过这还是得看多方面的联系。李家虽然不能像秦家一样获利甚厚,可有承揽的盐场,那便是稳扎稳的,收益虽没什么起伏,可也能保证一直这样获利下去。

    李重明没有人脉,自然学不来秦家的方法,加上朝廷的新制,他要想从中获利就更难了。

    没了盐场持续产出的盐利,钱银便无法周转,李家的盐铺经营自然就出现问题来。

    “前几个月,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也不过是妇人之仁,在二叔父还未吃到苦头之前,一切劝都是无效的。所以想保住李家的家业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便是破而后立,等我东山再起。”

    “破而后立、东山再起……”秦韶敏念了几遍,旋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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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重明经营不善,为了保住李家的家业,不得不另寻它法,想了许久,便把主意到了李薇的身上:“薇儿,你如今也已经长大,是时候寻一个如意郎君了。”

    李薇明白他是想通过让自己出嫁而获得可以结盟的人家来帮李家度过难关,尽管她千万个不愿意,可父母之命不可违,李重明还是给她寻了一门亲事。

    那人是临安的户曹参军,年长李薇十四岁,早便娶妻生子,不过因其妻早年便病死了,李薇嫁过去也只能做续弦。

    商人之女能给官户当续弦也是极为不错的了,故而李薇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门亲事。

    那户曹参军娶了一个如花似玉又与自己的儿子一般年纪的续弦,心里很是满意,对李重明希望他帮忙的事情他自然也是不遗余力,李家的颓败之势便渐渐地止住了。

    不过旁人提及此事,总少不得一番调侃,李重明那是卖女儿。甚至有人嚼舌根嚼到了李艳的跟前,道:“李大娘子,你比李二娘子要年长几岁,又迟迟不肯婚嫁,日后岂非要找一个比那户曹更糟糕的郎君?”

    李艳也不生气,这些话听听也就习惯了,反正她爹也无需靠卖她来维持家业。

    后来有人正儿八经地问她婚姻大事,她思索了片刻,才道:“男儿可以志在四方,女子为何不行呢?在我还未遇到如意郎君之前,我暂不会考虑婚姻大事。”

    “若你一直都遇不到如意郎君呢?”

    “那我就一心一意赚钱,直到世间不容我继续下去。”

    这些话很快便又传到了秦韶敏的耳中,那人对她笑道:“秦大娘子虽与那李家大娘子针锋相对,可志向却是一样的,你们若非因出身而对立,怕是能成为志同道合的友人。”

    “如今也不迟。”秦韶敏道。

    那人不知是何意,不过这也只有秦韶敏和李艳方能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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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的时候,安家的漕船终于到了汴京。在汴京的这一个月,安桐也总不能为了防着徐上瀛的设计便不出门,故而为了能逛一逛汴京,她特意邀请了左婷一起出门。

    左婷可不知安桐的主动示好是为了拉她当挡箭牌的,她虽然觉得安桐是泥腿子,不过也乐意接受她的邀请。

    她带着安桐逛汴京,对于初来乍到的安桐,她更为了解汴京的一草一木,自然也就带了一点优越的感觉。

    好在安桐没有跟她计较这些态度,故而俩人的关系反倒是越来越好了。

    任翠柔不由得感慨:“娘子真的有‘化敌为友’的特殊能力!”

    黄静宜不解其意,便追问,经任翠柔的一番解释,她才了解,原来安桐跟许相如在相爱之前,竟还有这等恩怨在。不过比起跟秦韶茹的恩怨,她跟许相如以前的事情好像也只能算作闹。

    左婷因为跟莫充的书信往来,也得知了不少徐上瀛以前做过的事情,故而在好几次遇见钱迎蓉刁难安桐时,她都不遗余力地一番反驳,让钱迎蓉恨得牙根痒痒的。

    十月初,安家总算是交付完了粮食,除去在路上损耗的那些粮食,此番赚的钱也真是不少。安桐亲自接触了才知道安家在这等条件下还能开义庄接济族人,已经算是富族了,也有足够的条件再增加安家的名声。

    不过安桐等人没有立刻便动身回瞿川,只因十月初八是天圣节,皇帝的生辰日,汴京将有一场盛大的庆典。

    安二叔也很少遇到,便与安桐算过完了天圣节再回去。

    而在天圣节之前,陈少卿忽然找到安二叔,告诉他,因朝中有人弹劾他们私自与安家买粮,再提高粮价之事,皇帝虽然没有表态,可是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安二叔多方听才知道原来是太常寺卿在背后搞鬼,他等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来了,不过他没想到徐上瀛竟然还能让钱太常寺卿也下场来报复安家。

    为此,他是忧心不已。

    安桐也是愁眉不展,她也随安二叔到以前与安家交好的官员家中寻求帮助,有些旧交很是爽快地答应帮忙,有些自然则持着各扫门前雪的态度。

    陈少卿也不遗余力地在皇帝面前述与安家买粮食的好处,毕竟天凉了,边境的契丹人又要到边关的城池骚扰、掠夺牛羊和财帛了。而为了让将士们更加有能力对抗,在粮草方面是绝对不能亏待的。

    朝廷向来只管发放军饷,却不会管军队的粮食从何而来。而边境的粮食太贵了,如此一来只会虚耗国库,况且从别处买粮食,一样要耗费财力和物力,最终要花的钱银不比从安家处买的要少。

    正在此时,左婷为安桐引见了廖都总管之女廖雪怡。

    作为廖太师的孙女,安桐对于廖雪怡还是颇为熟悉的,毕竟廖太师是当初拥戴皇帝夺位的人,是赵惟才要对付的死敌之一。当然,廖氏一门最终的下场还是逃不过被赵惟才离间了与皇帝的关系,最终被抄家灭族。

    廖雪怡之父是武职官,统领着一路兵马。在这重文轻武的年代,因廖雪怡之父的选择,使得皇帝减轻了对廖家的猜忌,廖太师得以继续被皇帝重用。

    安桐意识到这是一个能帮安家脱困的很好的机会,于是凭借着自己对廖雪怡的了解,而通过投其所好的方式,让她同意请她爹引见安二叔。

    廖都总管会在天圣节之前回到汴京,故而安二叔只有一次机会寻求廖家的帮助,若是无法服他,那安家还是得另寻他法。

    廖都总管本不算见瞿川一个的乡户,不过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旧友的书信后,便破例见了安二叔与安桐。

    一番交谈下来,他发现其实安家卖粮给朝廷的做法,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安家都颇有好处的,因为这不仅将富庶之地多余的粮食处理了,避免粮食堆积到发霉造成浪费,更能通过从外调粮食进来,而降低边疆之地的粮价。

    他道:“我在外领兵之时,便有人与我提过此事,不过我当时并未怎么留意,原来的是你们。”

    安二叔惊诧道:“不知是哪位贵人?”

    “你们不认识吗?我这次会见你们,还多亏了他。你们早些,当初是他从中撮合你们瞿川的富户做这些事的,我倒是省事多了。许仁昶,你们总是认识吧?”

    安二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本没想过找许仁昶帮忙,毕竟许仁昶在江南东路,而且他对许仁昶也并不了解。却不曾想到,许仁昶和廖都总管还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挚友。

    多了廖都总管和廖太师的帮忙,皇帝也被服了,便将此事按下不提了。

    不过为了防止出现大规模这种情况,以至于有的人为了牟利而将本地的粮食都外调了,出现灾情时,反倒没有粮食,所以他在口头上还是批评了陈少卿一顿,又下令让太府寺制定相应的条令,以维持这方面的交易的秩序。

    安家虽然度过了一次难关,可安桐却并不算就这么夹着尾巴回瞿川了。钱家此次没有整倒安家,反而还被那么多朝廷官员脸,钱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便不只是安家和徐上瀛的恩怨了,钱家也会记恨安家,她若是这么贸然离去,钱家再对付安家时,安家也不会有消息。

    所以平静了一年多没想过什么阴谋诡计的她,再度生出了斩草除根的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