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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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相如的死讯传来时, 安桐真的以为她出事了,在那几日里,她想过许多,甚至想是否是执笔之人仍旧不肯善罢甘休要置许相如这个“大反派”于死地。

    可后来她忽然想到上一回见许相如之时, 她曾告诉自己, 事情很快便结束了。她相信许相如的能力,故而没有详细地追问。如今这又是否是许相如的计策呢?

    她立刻派人去查许相如的踪迹, 若许相如还活着, 她必然会想办法与自己联系。

    很快, 她得到了回应, 许相如不仅还未死,而且还在瞿川经营了一个多月。

    在见到许相如的时候,她几乎是喜极而泣,当然也为许相如瞒着她安排这么危险的计划而生了好一阵子气。更气的是,许相如明明回来瞿川已经一个多月了,偏偏还等她主动去找她。

    许相如无奈地解释道:“我料想爹会派人来知会你,若你事先知道我还活着, 届时必然会露馅。而且你娘那儿也很难瞒过去。我还未站稳脚跟便被你娘发现而加以阻挠,将来我想与你在一起岂非更难?”

    许相如之所以选择“死去”自然是不希望她和安桐之间还多一些阻碍,同时许仁昶和西门柔的感情和睦, 她作为许仁昶原配所生的女儿, 而且自幼不在许仁昶身边长大, 与他的感情并不深厚。她的存在始终是尴尬的,也始终融入不进去,所以干脆离开。

    她和燕姝达成了协议, 燕姝掌握着她未死的秘密,还帮她改了户贴, 虽然她未曾改变容貌、姓名,可也不会有人将她和许仁昶之女联系起来。而她也拿捏着燕姝的秘密,只要赵惟才还活着一日,燕姝便会为了守住这个秘密而替她也保住秘密。

    许相如回到了瞿川后,先找到了沙芊芊听和了解清楚瞿川的情况。再在桃江县坊置办一座宅子,算是在这儿安身立命了。

    好在桃江认识她的人并不多,而沙芊芊对她的了解也不深,并不知道她是“已死”的身份,自然不会对她的行为产生疑惑。

    许相如雇了两个女使看家护院,其后便到安家的桑园去自荐为桑园主事。许相如曾算去安家的义庄,不过考虑到安家的义庄有人认识她,而安家的桑园并无人见过她,故而她才选择了桑园。

    她这么做,自然是想将自己未死的消息透露给安桐,桑园的事务如今也是安桐在处理,她的名字递上去后,安桐必然能看见。

    果不其然,安桐在发现后,便立刻见了她,还招了她为桑园的主事。

    _____

    欢愉过后,安桐枕着许相如的大腿,问道:“你不是,你要入赘安家的么,怎的又跑来当雇工了?”

    “左右都是要替安家做事的,先让丈人和丈母看见我的能力,将来他们也会好话一些吧!”

    “那你可错如意算盘了,你成了桑园的主事,爹娘随时都能将你撤换了。”

    “那在他们发现我还活着之前,我得先让他们没办法将我撤换了。”

    安桐没再和许相如拌嘴,实际上她也决定了,等时机成熟,她便会和爹娘坦白。一段感情的维系,需要两个人的努力,许相如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接下来便换她了。

    故而安里正询问她时,她也没有隐瞒,就这么告诉了她的至亲们。本以为会很难出口,可真到了那一刻,她会发现她们的感情本来就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从心底里认同了她们的感情后,便再无迷茫。

    虽然安桐没有主动告知安里正和李锦绣关于许相如的下落,不过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许相如回到瞿川后没有刻意去隐藏身份,故而她还活着的事情仍旧是传到了李锦绣的耳中。

    事到如今,让她认可许相如和安桐在一起也依旧是不可能的,不过她不会采取强硬又暴力的手段来反对她们。只要安桐心中还有孝道,她也不担心安桐会玩私奔那一套。

    倒是安里正气呼呼地要派人去查许相如的下落,李锦绣道:“你这样声势浩大地去查她的下落,便不怕传到了许漕使的耳中?”

    安里正眼前一亮:“是了,我们何不告知许漕使,一旦许漕使知道她还活着,必然会将她带回去,那她便拐不走桐儿了!”

    李锦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她既然没有隐藏起来,还让我们查到了她的消息,便是她信任我们。她既然设计好了假死,便是想和许家那边断绝了关系,她是真心想和桐儿厮守终生的。基于她的真心,我们也不能做这种事情。”

    “娘子,你不会是赞成她们胡来了吧?”安里正很是担心,若李锦绣都不反对了,他没有同盟,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

    “我不支持,可我也不会从中作梗。她们的考验,还多着呢!”

    若在李锦绣接触到安桐梦魇的真相之前,她兴许会无情地将她们的事情告诉许仁昶,毕竟她实在是不忍让安桐因为世俗的不容而备受伤害。

    可是到头来安桐告诉她,自己早就走过了鬼门关,她也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快乐的安家娘子了,没有什么是她如今承受不住的。所以李锦绣很是懊悔,懊悔自己、安家没有能力庇护安桐平安长大。

    “那娘子的意思是,放任她们自流?这算哪门子的不支持?”在安里正看来,安家什么举动都没有,许相如该偷笑了吧?

    “那你想如何?”

    安里正想了想,不能派人去查许相如的下落,那只能派人跟着安桐了,可万一他真的这么做了,安桐怕是不会高兴的。他可以去问安桐,不过安桐上次还在蒙骗他许相如死了,她怕是不会老实的。

    思来想去,他竟找不到一个温和地听出许相如的下落的办法!

    “让你找到了许相如,你又能拿她怎么办?”李锦绣又问。

    安里正愤愤地道:“自然是让她离桐儿远点!”

    “我早就警告过她了,可你猜她了什么?”

    “什么了?”

    李锦绣将许相如所做的事情和所的话复述了一遍,听得安里正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该些什么。好会儿他才郁闷地道:“看来她的手段真是高明,连娘子你都处处为她话!”

    李锦绣虽不赞成,可安里正却看得出来李锦绣已经偏向于许相如那边了。许相如以他们的软肋——安桐,来获得李锦绣的认可,而一旦李锦绣倾向于认可她们,那他也会被迫认可。

    这攻心计使得不错!

    “看来桐儿和娘子都被许相如收买了,只有我得继续振作,让许相如知道,我安家岂是那么容易拿捏的?!”安里正暗暗地想。

    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查,又不能派人跟着安桐,安里正别无他法只能整日凑到安桐的身边,曰其名“指点她处理安家事务”。安桐明知他的动机,但是也没阻止,反而因为他的举动,父女俩的距离像是回到了安桐长大之前。

    安桐核对了账簿,抬头便看见她爹正在东张西望,于是她笑道:“爹,记得的时候,你和阿娘都忙,我身边也没有兄弟姐妹,更无人作伴,故而我总爱缠着爹。”

    安里正见她提及往事,心中一软,道:“是啊,那时候我在核算账簿,你便坐在边上,可是又坐不住,总是趴在窗沿看外面的人忙来忙去。又或是我在与人商议要事,你就站在我的腿边,偶尔钻到桌子底下去偷点心吃。还有……”

    安桐时候的做过的事情,在安里正看来是历历在目,他得起兴,也无人去搅他。直到到安桐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才忽然想到李锦绣与他,做噩梦梦见安桐被人推下河的事情。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安桐变了。旁人察觉不出来,可他和李锦绣却还是能发现的。他不知缘由,直到今日,他还在想是否是他们父女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亲近,故而安桐没有与他过她的心事。

    其实,从安桐那段时日抱着他莫名其妙地哭开始,安桐就已经告诉了他,只是他大意了,没有深思罢了。

    “桐儿,你不找上门女婿,不成亲,你会遭到许多非议的。”安里正忽然道。

    “本朝没有律法规定世人需要在何时成婚,既然如此,非议什么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况且,言语的恶意我已经领受过了,再来一次,我也还承受得住。当然,若是爹娘觉得脸上无光,那我便会依你们的意思去做。”

    “你能舍弃对许相如的感情?”

    “不能。”

    “那——”

    “爹娘是我的至亲,她是我的挚爱,谁,我都不能辜负。”

    话题是谈不下去了,安里正也找了个理由先离开了。这时,门口投下一道人影,许相如走了进来:“丈人走了?”

    “你这不亲眼看着么,话你都偷听了不少吧?”安桐白了她一眼。

    许相如笑道:“原来娘子以前是这般黏人的。不过,娘子那时候莫非是孤寂了,所以才会来找我的麻烦,以吸引我的注意?”

    “呸,美得你!”

    许相如绕过桌子,走到安桐的身后,先是俯身亲了亲她,旋即再替她揉捏肩膀,嘴上道:“刚才听人,二叔要替二娘子亲了。”

    “岚也十九了,若非二叔一直在等着我先成婚,再给她亲,免得乱了规矩,她怕是早就能一门好的亲事了。”安桐完,忽觉有些不对劲,“你喊谁二叔呢?那是我二叔。”

    “娘子的二叔便是我的二叔,娘子的爹娘便是我的爹娘,谁让连娘子都是我的呢!”

    “许相如你错了,你是我的,可别忘了,你是要入赘到安家的!”

    许相如哑然失笑。

    门外,安里正忍了许久才没有推开门,将许相如给扔出去。他不过是想回来叮咛安桐早些回家,却没想到被他撞破了这俩人的“奸情”。

    难怪安桐最近总是喜欢往外跑,原来是学了别人“金屋藏娇”,在他和李锦绣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私会,真是要翻天了!

    安里正委屈巴巴地回去找李锦绣告状:“娘子,最近我们是否太信赖桐儿了,这桑园的事情我们都不怎么过问后,连她何时将底下的人换了都不知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主事自然是用她信得过的人。”

    “可她竟让许相如藏匿在她的身边,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许相如就这么进了安家的门!”

    李锦绣被他的形容给逗乐了:“你的对,原来她早就进了咱们安家的门!”

    “娘子你居然还笑?你是不知道我听到她们的私房话,恨不得进去将许相如揪出来。她居然有胆子‘你二叔就是我二叔,你爹娘就是我爹娘,连你都是我的’这等话!”

    “都几十岁了还听女儿的墙根,你也不害臊!”李锦绣剜了他一眼。

    “娘子你到底站哪边的?”

    “急什么?她们能这样偷偷摸摸一阵子,难道还能偷摸一辈子?总有一天,许相如会自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届时我们想如何搓磨她,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李锦绣气定神闲。

    安里正心想:“也是,许相如琢磨着要入赘安家,不经过我们的允许,她那是痴人梦!”

    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安桐发现她的爹娘,对她的终身大事竟都不闻不问。好几次碰见了许相如,他们的反应都很是平淡,倒是她爹有时候会瞪许相如,只可惜许相如的脸皮已经磨得十分厚,也当作没看见。

    安里正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安桐提及许相如。于是他摩拳擦掌、兴奋地道:“不行,我绝对不允许她入赘安家!”

    安桐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爹,我只是要与你,我此行去汴京,会带她一同去而已。”

    安里正“噌”地站起来:“你们这是要私奔?”

    “爹你什么大实、胡话呢,我们是那样的人嘛!”

    “……”

    许相如走了进来,朝安里正微微一笑:“里正放心,此行我会照顾好娘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