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宁为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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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漆黑的牢房里,墙上的烛火映出一点点huangse的亮光,到处充斥着血腥和腐肉灼烧的气味。除了偶尔一声低沉的呻吟,根本无法分辨出眼前挂在柱子上的还是一个青年。他的衣衫被一道道鞭痕割裂,浑身上下似乎都受过非人的折磨,刚刚被烧红的烙铁在胸前烫出一个红印,伤口又都被简单处理过。他的头发披散,被汗水和血水浸成一缕缕的黏在面上。

    他嘴嘬起来,唇边发出一声低哑的哨声,在黑暗中回荡着。这个牢房除了烛火不见任何光亮,今天刚刚被拷问过,应该暂时也不会有人再来了,这里连老鼠蚊虫都不曾出现,如今他便是唯一的活物。

    他一声接一声地吹着不成调的口哨,直到嗓子干哑,并不是在呼唤谁,只是为了破这可怕的宁静,或是为自己最后再加油一次。多久了,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天了,这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大概两三天被拷问一次,应该是过了快十日。大概就是这几天了吧,吐出嘴里涌出来的一口鲜血,他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远处的一直金翅鸟好像突然被重锤击中了,发出一阵急促的尖叫声。

    “流火,怎么了吗?”我见它焦急,却不知为何,使精神力与它感应,听见它焦急地想要飞向某处,忽然心头一动“难道是七出了什么意外?”

    “唧唧唧叽~”它向我们发出更加确定和焦急的声音,我赶快叫了六和白一起,“七出事了。”不过他是去了皇宫里才出事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能力去救他,我讲这点告诉了流火,它立刻耷拉下脑袋,又异常焦急地开始上蹿下跳。“怎么办?”我望了其他人一眼,六“要不要通知墨雨或者王爷?”

    我默默摇了摇头,他是跟着王爷进宫的,出了事难道王爷会不知道么?不定就是他……我赶快掐灭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但是心中已经升起的怀疑并不会减少了。白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在我背后轻轻扶着我摇摇晃晃的身子。

    “阿媛,流火,你快去找阿媛。白,写速速相见。”

    流火深知徐宁待的地方它都无法进入,何况是我们。白写好了条子交给它,从未见它如此迅速地承担起送信的任务,箭一般地飞走了。“六,你去把老谢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六也是脚不点地迅速离开。白也去墙根给哥哥那边留了信息。不多会儿,流火回来了,回信只有两个字“明日”。我知她事情众多,总需要安排一番。

    老谢也来了,“不知夫人何事?”

    我也顾不上客套,“老谢,你实话告诉我,虽然我和那血衣楼没什么关系,但是徐宁是我的表弟,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你是何时又怎么和他相认的?”

    他沉默了一阵,似乎是在斟酌什么该什么可以。“我和老陈都是那场灾难里逃出来的镖师,当时我们正好在押送一匹绸缎去西域回来的路上,神剑山庄被毁,大部分徐家的人都去世了。留下的是一些外姓的镖师。我们回来后本想着一起为老庄主报仇,为了掩护老徐的儿子,也就是宁少爷的父亲,被官兵一直追纠缠,我伤了手臂,老陈却救不回来了……老陈就是陈婶的丈夫,陈婶对这些恩恩怨怨并不了解。后来老徐成立了血衣楼,还有些已经投靠了官府的镖师,他们和官府终于达成协议,就是血衣楼的三条,也接受官府的委托,追杀一些逃犯和穷凶极恶之徒。他们收留照顾陈婶这些遗孀,还安排我到了长安,投到王爷府中,暗自接应。六和七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留下的记号,自然就明白了。”

    “你进王府以后,有没有徐成那边的人来找你?”我的外祖,居然好手段,想的也很长远。

    “那倒没有,不过他们那边的人故意在竹林做那什么阵,也是顺便试探一下我。”

    “所以你才对我这雪苑这么关注。外祖去世以后,血衣楼生了二心,表弟他年纪轻镇不住你们这些老人。徐成既已投到了公主门下,自然做不得血衣楼的首领,他要捧那驸马做楼主,我哥哥又断了这个念想。你如今是效忠谁都无所谓了,这二十多年你对王府也算是无过。我只问你最后一件,七走时,如何将断魂托付与你,还有什么话?”

    老谢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宁少爷整理了行装,将包袱交给我,然后就交代等将军回长安后交给您。其他……好像临走前又自己了两句诗,……三杯……五什么轻来着?”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我和白对视了一眼,是李白的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他要的定不是这两句,而是后面的“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他将断魂交给老谢,已是报了必死之心,不是料到我会用得上,而是不想断魂落入敌手。阿宁啊阿宁,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朦胧中,烛光微微摇晃,七抬起了低下的头,仿佛听见了远处的召唤,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想到了幼时,自己一直在陈家养着,不能叫父亲,不能叫祖父,他们会偷偷来看他,但总不能久留。他每次躲在树上偷偷难过,他想念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家。每到这时候,都有个屁孩跟在后面一遍遍叫他,拿好吃的蜜枣去哄。他在这家慢慢体会到亲情,体会到已经失去的温暖。祖父一直对他很好,为他们安排了师父教习武功,又送他们去了长安。

    他第一次见到了表哥和表姐。他还记得祖父曾经看着一副画像发呆,那是美丽的姑母,手中拿着一柄精致的团扇,像仙子一般,温柔又慈祥。但是表哥他们都和姑母不像,表姐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不清楚面貌。

    在他心里,表哥做了将,特别威武帅气,他也想要做那样的人。但是祖父有安排,他又逐渐显示出对武器特别感兴趣,心里曾经有过的将军梦就暂时搁置了。

    他又想到了,另一个温柔聪明的女子,想起了他们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