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看他人,他人看你
每日在海边徘徊,遥望远处,总幻想着能有一日,像书中的大侠一般,学成归来,大杀四方,挥斥方遒。每次又总是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抱有过多的幻想。
转角,总想着会不会遇到什么故人。又总盼着海边归来的渔船,里面会突然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我们在此偏安一隅,明知道有些事迟早还是要面对的,却都故意避着不。生活平静而祥和,但如果有任何变故,整个村子就会像蝼蚁会很快被巨大的车轮碾死。
听见羽翅破空的声音,抬头,是鸾回来了,轻巧地落在我肩上。“怎么样?”
“雷州驻军首领替换了,越老将军下落不明。军中流传是因为容飞而做了逃兵。”
“下下之策,”是因为已经没有存在价值了,但是这么着急就处理了,着实有些……
“通缉你的画像已经发下来了,不过是兴庆宫的宫女,协助容飞行刺的。”
我点点头,无论如何,皇上不可能放我们兄妹在外逍遥。
“能查到这边天机阁的联络人吗?”
“没有,也许是城太,或者和长安属于不同人管理。”我又想到了王爷的那块玉牌。本以为是阿媛被胁迫着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现在看来他本身是天机阁的人比较合理,而天机阁,居然也和血巫族有那么一点点联系。
“先在这里躲着吧,长安城的事情,我们暂时顾不上了。能把眼前的事情搞定……”
我话未完,鸾就挥动翅膀急匆匆飞走了。她这是怎么了,一头雾水的我刚回头,看见薛明笑眯眯拿着一贴药过来,好吧,我承认过了这么久还是对这张猥琐脸没有免疫,看见就有些忧愁。“师父有何吩咐?”
“再试试这贴药。”这几日他也准备了不少,为我的眼睛操心,但始终未见起色。我们心中都有句话未明,也许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师父啊,我一直想问的,你是用了什么安神的药能让我这一个月都安安稳稳地跟着你们逃命跑路,而且刚醒来的时候还出现了幻觉。”
“嗯,当然是用了曼陀罗,最重要的是我的特制安神香。”他得意洋洋地,“你之前昏迷,两周时间未进食身体一点耗损都没有,所以我大胆猜测,你是有着某种奇遇,达到辟谷之境。这才斗胆一试,如果三两天之内你的情况出现异常,计划就要改变了。”
“也是,反正我身上奇怪的事也挺多的,不差一两件。”我皱起了眉头,“不过你怎么突然就跟我们跑了,丢下药王谷你舍得哦。”
他脸上露出萧瑟之意,“没这回事,我在哪里,哪里便是药王谷。”
我又看了他一眼,那张猥琐的脸上居然还有几分冷冽,虽然不确定他为何能舍下一切和我们跑这一趟,但仍感激他的维护之情,“师父,您若志不在此,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脑门上挨了一记闷叩,“丫头,怎么,现在就想甩掉师父这个包袱了?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师父就别开玩笑啦。您怎么会看不出我的……”话没完,白走了过来,我及时收了口,转向他,“今天活干完了么?”
“你们在聊什么呢?”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师父十分尴尬地转过了头。我接过他手中的眼贴蒙在自己眼睛上,“师父还在为了我的眼睛抗争到底,我觉得吧,他神医的名号就要毁在这双眼睛上了。”
白突然凑近来看,呼吸都喷在我脸上,虽然蒙着眼睛,还是感觉有点害羞,双手伸出去乱推了一把。
“还是看不清楚么?”他虽焦急但并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是啊,我只是可惜还未见过彩虹的样子。其他,倒也无所谓啦。反正看人看事,都是要靠心而不是靠眼。”
白扶住我,在沙滩慢慢散步。我超喜欢被海浪轻轻拍上来漫过脚背的感觉,要不是怕皮给泡烂了,大概能泡一整天。
就这么来来回回走了半个时辰,我撕下了眼前的药贴,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除了胎菊的味道其他真猜不出来有什么。”薛明师父早已经回屋研究去了,白接过药贴也查了下,“不过都是些清淤明目的药材,你的情况太特殊了,已经脱离了医学的范畴。”
“白,我觉得你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海风将他的白色长衫撩起,长发只束了一半,剩余的被吹散,有几缕甚至要钻入我的鼻孔。有点恼火,将他按坐在沙滩上,认真地绾了一个发髻。回想起上一次为哥哥绾发,又回想起为王爷绾发,恍若梦中。
“旁人看你,又何尝不是呢?”他背对着我,出的话异常清晰。的确,我原本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姐,唯一的作用就是做些武器暗器。如今却拥有灵力法术,间接导致太后薨逝,被全国通缉。
“其实,我一直想要到海边来是有原因的。从我就怕水,但是又爱在水边玩。父亲曾经给我讲过唯一的一个故事就是精卫填海。我总觉得自己就应该是那只精卫鸟,一直努力做着不切实际的事情,也一直没找对方向。”
“喔,对啦,今天来了一个邻村的人,让我一件东西,你看看。”他见我越越远,断了脑内剧场。
接过那件图纸,是两个圆形的齿轮,看不出什么端倪。“是什么东西的零件,”抬起头,白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避开了。如今的我,决心不会给任何人任何回应。
吹响口哨,流火飞了回来“刚才有熟悉的味道,追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也许我们就快有发现了,流火你去查下附近几个村子的铁匠铺最近都在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回来告诉我。”就像我当初做新玩意儿,也是把图纸拆成几份交给不同的铁匠去造的。
南海多流寇海盗,但平常的渔船都是养家糊口没多少利润,他们瞄准的也都是过往商船,或者军队常规补给。
驻军水战和他们战力相当,每每开战都是两败俱伤,直到父亲和他们谈判,过往商船均交半成至一成货钱,而他们保证船只能够安全通过。这样避免了交战,但也遭到部分商人腹诽,他们官匪勾结,鱼肉百姓。
父亲得知以后,有了新的告示,过往商船可以自行选择,交一成保护费给海盗安全通过,或者交两成税款给军队,由军队保护通过。
这件事后来在皇上那里有了决断,因为每年国库拨给南海海军的数目他最清楚了,给父亲的批示就是“广开言路,安抚民心。”
当初从哥哥那里听来这个故事还觉得父亲果断而又不拘节,解决问题特别强。
所以南海附近,风平浪静,也不会突然就想着做什么新的武器。
尤其是在这种渔村。
我攥着白的手已经有点发抖,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
流火飞了回来“我在雷州见到姜铁匠,出城入城好几次。那熟悉的味道应该也是他身上的。其他铁匠那里暂时没有发现。”
“你去盯着他的行踪,确定落脚点了回来告诉我。”他怎么也千里迢迢跑过来了。
转头又对白“你也去准备一下,随时行动。”他站起身来,长衫下摆都被湿了,重重地坠着,扯开了领子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肌。我指了指他的领口,面无表情地“如果你不想在这里讨个媳妇的话,还是把衣服穿好了。”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什么讨媳妇。扭头便要逃走,听见他在身后:“没关系的。”
我不敢回头看,只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在心中道歉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