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相望，一处孤山上飘起袅袅炊烟，掩盖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之中。

    我和白、阿熏又遁入郊行远游的日子。

    都怪我前些日子为了救那个女童，将阿熏的真身暴露，我们的身份也因为玉环而被发现，虽然得以进入血巫族秘境，但匆匆逃了出来，本想着在徐州城中多停留几日，探消息也好，拜访故居也好，我想着哪怕能够接近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能带来些慰藉。

    最后逃出的那个秘境，显然是某位圣女曾经盘桓之地，她应该是从在族人的簇拥保护中长大，条陈分明，循规蹈矩。想起之前，若我选择逃避，没有步入大归寺禁地中，从未曾得知血巫族的秘密，那我……大概是会死在牢中吧。

    刚离开彭城，逃进这片山林之中，我看到了幻象，哥哥和王泽被拉入一辆有着王府标记的马车内，他俩伤虽不重但多且体力透支，正互相包扎止血。冷不丁那将他们拉入的人手腕一抖，放出袖箭，我又是惊呼一声，他们二人也早有戒备，包扎时哥哥已从头上取下镯子变为匕首藏着，此时出手将那人一刀毙命，袖箭有一支中了王泽左臂，他立刻拔出，箭上幸好不是剧毒，他挤出毒血又快速吃下了一粒药丸。此时哥哥已经翻身出马车，将马夫也了结了，自己驾着车在山路上狂奔。我遥遥唤了一声“哥哥，”此时幻象逐渐消失，他仿佛回头朝我的方向微微一笑。

    山林中蛇虫鼠蚁甚多，不堪其扰，我们在林中奔走了大半日，找了稍微干净些的地方歇着。白和我之前置办的行李都落在民宿里了，现在是空有钱财，连干粮都是昨天白去厨房取饭菜时偷藏的一些。

    “白，”我看他狼吞虎咽吃完一个饼，正犹豫着要不要吃了第二个，“你有没有觉得官兵捉我们并没有很用心？”一路上遇到的城中盘查并不严谨，哪怕是节度府在的彭城，明明通缉令就在旁边，岂有不比对之理。要在雷州时是他护着，那这一路过来我们也未免太顺了些。

    “他们肯定是想要看我们去哪里做些什么事，我们住过的地方，见过的人。”

    “我还是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而且被人死咬着尾巴的感觉并不好受。”我看了看阿熏，他拼命点头。

    “你可是想要做什么？”白心如明镜。

    我是有心将他们引出来，之前的提心吊胆对上敷衍了事，难免蠢蠢欲动。只是不知会引来多少人，担心我们对付不了，所以只是吞吞吐吐地，“我，我就这么一。”

    当然是有想法的，之前那个秘境，既然非血巫族不能入，当时应该请君入瓮。只是白和阿熏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才着急逃了出来。心中自然还是挂念的，如果有一个地方你在此如鱼得水，而其他人不管是敌是友，都动弹不得，毫无还手之力，谁都会挂记着吧。我还有犹豫的是那个地方是否只对妖族有影响，万一把人引了去，又发现人不受影响，岂不是作茧自缚。

    所以，就这么一提，便算是揭过了。

    “之后去哪里？”阿熏眯着眼睛问道。

    “去荆州。”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幻象。如果不是单纯的由心而生，必定预示着什么。而我们现在，也确实该动身去往西川。“阿熏，你要跟着一起么？”

    “我觉得你们是去找死的，如果我不跟着，有可能会一辈子回不了妖界。”阿熏眼神一闪，露出无奈的样子。

    他要跟着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就算是有自己的目的，好歹还能保我一时。

    至于白……我还在想着如何不动声色避免他们父子再次碰面。一时出神，白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接着赶路还是休息会儿？”我抱歉地笑了笑。

    “你们先歇着，我去买两匹马，或者有一辆马车就好了。”白收拾了一下，顺便抹了些草木灰在脸上涂匀了。

    “阿熏，你跟着一起去吧。”不知为什么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甚至强烈到想要抓着他不准他去，但是心里仿佛又有一个声音沧桑地，该放手了。

    “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站起身，对着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这是感激他一直以来的相护之情。

    他嘴角动了动，没有吐出一个字，突然扭头狂奔而去。

    我瞧着一人妖一蛇背影逐渐远去，独坐在林中，给自己设了一道屏障。周围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只有面前一堆将要燃尽的篝火，慢悠悠地诉着悲凉。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在火光中看见了一张又一张画面，终于，火苗熄灭了，缕缕青烟升起，烧成木炭的柴火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我这才回到现实中，看见周围天色将暗，他们还未归来。

    将屏障撤去，这才听见马儿一声嘶吼，循着声音走到路边，一匹马正拴在石上，还设了道法术，我放出剑气将法术连同绳子一同切断，骑上马，却走起了回头路。

    白走把玉环和银票留给了我，他一定想到了我会再回去，也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不管是什么事绊住了他，我尊重他的选择。

    将马拴在城外运河边草地上，依样也设了法术，自己潜下水去。尽力睁开眼睛，果然感觉同陆地一样，不管是呼吸还是视物都没有影响，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沿着昨天的水路游了一阵，还未发现入口，一拍脑袋，之前是白会凫水又担心我的安危，自然加快了速度。我又不会游又慢，应当再多前进一段。

    果然，找到了出口，回到秘境之中。

    这里依旧是静谧圣洁，之前我在这里并不是一无所获，我找到的那只瓷碗，本是倒扣着的，里面有一颗鱼眼大的白色珠子，还贴着纸条，上面写着“避水珠”。我便肯定这里一定是有水路的。更巧的是，那颗珠子便是嵌在城外捡回的簪子上。

    一切皆有缘由，逃不了也避不过。

    我终于有时间在这里一件件琢磨那些武器，惊叹于世上还有如此奇才，至少五六十年前了，竟已将连弩研究的如此精细，不过限于当时冶炼方法，滚轴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压力，所以未能达成。如在今世，必定可以引为知己且能力远高于我。

    找到了一枚的铜镜，甚是有趣，能将人照胖了，仔细观察，镜面并不是平的，而是稍凹进去些，所以将人的鼻子照的硕大，这大概是平时玩闹的东西。我甚是喜欢，揣进了怀中。

    又研究了一番，这里的梧桐树之所以会放光，也是树枝几处嵌了些亮晶晶的琉璃珠子，反射着顶上悬挂的剑身寒光，还有火把的光芒。

    而火把，我们昨夜带进来以后一直插在墙上，依旧烧的正旺。

    已经快一天了，这火把……我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