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距离哥哥的生日已经很近了，不足一月。

    我们如今便在这延绵高山之中，也算得上是登高望远了，只可惜双亲都已不在身边，未待我长成，始终不能侍奉。

    菊无处可赏，酒无人可饮，念无处可寻。

    我们几人循着妖气和暗中某神使的指引，一路上剿灭的傀儡兵大约有上百人。

    每次伴随着我们的战斗结束，讨伐军也是节节胜利，无一错过。

    离cd越来越近了，今天来到一个叫做神泉的地方。听老谢报出名字之后，我禁不住偷笑了一下，袖笼里的阿熏轻轻抖了抖。这一路上感受到监视我的那双眼睛，原是来自于神族，虽未照面，交流之后觉得他处事还算工整，跟着我们还能帮忙消灭傀儡兵，于是渐渐习惯了这个了不得的尾巴。

    神泉名不副实，只是一个的村落，既无泉也无潭，只有清冽的空气。

    在战火的侵扰下，战战兢兢的活着，遇到我们一行人，首先露出来的是惊恐和顺从的表情，直到传闻中的我出现，这才一齐奔出来跪拜。

    一位年长者断断续续明了最近几天的情况，陆续有几队士兵借道，但并没有大批驻扎的迹象，也没有傀儡兵。老谢将我们随身携带的食物也分了些给大家。这里并不缺资源，不过是因为躲避战乱，青壮年有些逃向了北方，仅有的田地便都有些荒芜。

    既然此地附近没有傀儡兵，老谢就准备早些出发，到下一个地方去。

    但是身后那条尾巴固执地留在此处，我悄悄用灵力问他，只收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老谢，在此歇息一晚吧。”我无奈地。

    于是我们留了下来。

    晚上，我在借住的木屋里练气，而且再一次试图将昏迷的白送回妖族，在执明的帮助下，还是失败了。

    推开窗，向天空中放了一簇暗暗的灵火，普通人看不见，但是妖族譬如流火是会捕捉到的。

    “你在做什么？！”刚关上窗户，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喝，毫无感情。

    “我……”我没来由地心虚“只是想联络妖族将白的妖魂送回去。”

    “胡闹！”他只是在背后，我却没办法回头，只听见身后的人来了又去，匆匆如一阵风，把我剩下的问话堵在嘴巴里，我想问他是不是留在这里等着会有什么傀儡兵出现，我想问自己能不能将它们引过来。

    好吧，既然没有机会，我还是就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声，本以为是灵雷，刚准备跑出去责备阿熏，却见他突然从房顶落了下来，翻了个身，焦急地对我，“快走，跟着我！”

    “去哪里？”我这句问话又被堵在口中，只被他卷着向房子外面出发，左拐右转地穿过一田地，在山中一个不起眼的山洞，这才停了下来。

    “刚才你的灵力，似乎是引来了傀儡兵，而且还是很厉害的，大人让我带着你先走。”

    “那老谢他们呢？”

    “他们应该会逃脱的。”

    “这个地方倒是很好躲，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必追究这个，嘘……”外面隐隐有呼号之声，我准备探头去瞧，却被阿熏牢牢挡着，它甚至变身巨型，毫不退缩地挡在我身前。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沉下脸来，“难道你们是早就有什么计划的吗？”

    “你安心在这里就好，我们等待结果吧。”他眼神更加坚定。

    突然，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你们是用那些村民……”

    我冲了上去，费力向外挣脱，他的长尾圈住我身体，极为平静地解释，“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且待着吧。”

    “居然真的草菅人命，亏我还信了你们留下来，真是害了他们……”

    “也不一定会死，人的命数本就不是能随意更改的。如果那些傀儡兵不除，会祸害更多的人，而且，战乱不平，你觉得这些人会顺利存活下去吗？”

    外面一声巨响，山中隆隆回响，山洞也跟着颤了几颤，落下几块尘石。

    短暂寂静之后，又是一阵呼号之声，由远及近，突然一阵无力感袭了上来，放弃了挣扎。

    “让我看看吧，不会做什么的。”现在也是已经晚了，我只想看看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阿熏缩作一团，妖族天生能够更容易看穿人类的心思，也比人类更不会善加掩饰。

    走到洞口处，看见外面又是漫天红光映照，少了暗沉压顶的乌云，呼号之声也少了些，夹杂着银光闪烁，没有我的灵火，没有那种燃尽一切的焦糊味，但是能感觉到各种生命消逝的伤痛。

    突然之间，心口一阵闷痛，有什么穿胸而出，本以为是体内的灵力受到什么感应，突然听到执明在喊：“是白，白！”

    我连忙念动口诀，想要将那簇妖魂收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难道是？我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难道是徐成来了，他的火将军妖魂和白互有感应，“执明你为何要帮助他离开？”

    “人各有志，况且他在挟魂里已经难以继。”

    “那便该由着他去送死么？”

    “走未必是死，留下未必是活，他自己选的路我只能尊重他。”

    “他会怎样？”也许这就是他们和神族计划的事情，牺牲白去换，我实在做不到。

    “最好的结果，便是妖魂不散，入了人世轮回。”

    我正在自己入定和自己着话，没注意到老谢和那几个互相搀扶着慢慢逃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着畏惧和惊恐，竟和当初村民们见到我们时相差无几。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阿熏立在身边，自己由于情绪难以控制，手中暴起灵火，忽明忽灭，犹如夜时罗刹，尤为可怖。将灵火收了，村子里的红光也渐渐黯淡下去，呼号之声已经逐渐平息。

    顾不上老谢他们，我飞奔回去，恰好赶上神使正放出最后一击，要将一个黑袍人击灭，那黑袍已经被法术困住，不得动弹。

    “住手啊！”我念动了口诀，将黑袍人护住，然后赶在两人之间拦着。

    这才看清楚神使的模样，犹如僵尸一般毫无表情的脸，也隐藏在兜帽之下，“请放过白吧，您一定有办法。”

    “不可能，火将军必须神形俱灭，数百年前便是由于一年之仁，放过了它，如今酿成大祸，不可再留。”

    “求您，白以身殉道，牺牲太大了，他命数不该如此……”我不住地恳求，心中有个的疑惑，数百年前，明明是莫离伤了狐妖，造就了今日的火将军。

    “罢了，你试着将他的妖魂引出，且看他的造化。”

    我再三叩谢，他又在黑袍徐成身上加了数道法术，我这次念动口诀，试图将白的妖魂唤出来。

    徐成体内，人类的魂魄的心智早就被吞噬干净，只剩下浊黑一片，白的妖魂正将那片浊黑和内丹竭力分隔开。随着我念动口诀，那片浊黑的灵力接近内丹，黑袍便开始躁动，反抗加诸身上的灵法。

    “白，快，快回来啊。”我在心里不停地唤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三个之间胶着越来越费力，神使虽未开口催促，也看得出是焦急非常，已经在指尖凝出了数片银色光芒的灵剑。我也加了许多灵力，口诀念动地更加快速，白的妖魂眼看就要脱出，此时却突然一个转向，钻入了内丹之中，完全阻断了妖灵，同时徐成也挣开了束缚，向我抓了过来。

    银色的光芒从我背后射出，尽数钉入他的体内，瞬间倒地，身上燃起如白昼般的焰火。

    这时，我看见周围，尽是同样被这种纯净之火燃过的身体，都是向着远处逃跑的样子。木屋如故，田地未损，这些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不管是神族还是妖族，从未将人类的性命当作一回事，我们不过是他们眼中的蝼蚁，闲暇时施以善心的对象，惩罚自己族人的去处。

    人生何苦，苍生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