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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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这半日,景云阁中外命妇宴早便散了,贤妃以尚有内宴为由,叫人将诸位命妇也送回了命妇院,若有要回自己府中的,便让宫人送至宫门处,自己则起身往清晖阁去。

    眼下虽时辰尚早,可冬日天色黑得快,待她出来时,殿外已然点了灯,贤妃在芷乔搀扶下,缓缓过了月台,向自己车舆走去。

    眼见前方是障日阁,想着不要惊扰了里面的人,她便转身对跟在后面的宫人内侍道:“你们先去车舆处等着,这里有芷乔便够了。”

    后面一行人听后应了声,便轻着脚步先过去了。

    “娘娘。”看着前方已经有些距离的宫人们,芷乔低声开口,“咱也走吧。”

    贤妃点了点头,在对方叫她心脚底的话中也缓缓走去。

    她原是想悄悄地离了麟德殿,不想刚过了东门,走到一处甚少有人来往之处,便顿了脚步。

    麟德殿作为设宴殿宇,站在高处可俯瞰整个太液池美景,不仅如此,就连殿旁四周都叫花房特意挪了许多奇珍异植来,便是这冬日也悉心照料着,故而那些已经衰败的早已被剪了去,余下的都是寒日依旧盛开的。

    贤妃车舆便停在东门外,恰好是花草盛开最茂之处。

    这处白日倒还好,风光秀丽,只是夜里却极难行走,尤其是眼下烛光昏暗之时。芷乔一面提着烛火,一面搀着贤妃,走得便格外艰难。

    偏方才贤妃已经将宫人遣离,眼下也便是难些,也只能步步向前。

    只是走着走着,前方丛草茂密处忽地一黑影闪了下,恰好叫她看见。

    “谁?!”

    贤妃看着那黑影处,厉声道。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凌冽冷风呼啸着。

    半晌,停在那儿的黑影才缓缓挪了出来,贤妃看了芷乔一眼,对方便会意地上前将中烛火一照,接着有些惊愕地开口。

    “睿王?”

    昏暗的灯火下,身材颀长的男子驻足而立,他身上是青色上衣、花条下衣的衮冕,透过垂九串青色珠冠盖依稀能看清对方俊容,与当今陛下有六分相似,眉眼处却少了丝冷峻,多了些柔和。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被陛下派去泰元府视察的睿王,只因今日乃元正,依律亘都所有王公百官都要进宫朝贺,恰好他刚从泰元府回来,眼下出现在宫中也不奇怪。只是此时障日阁中应是正热闹着,睿王身为陛下最喜爱的亲王,不在里面,反倒出了来,还在这人烟罕至之处,且差点将贤妃吓住。

    显然睿王也未料到自己不过出来醒酒,竟也能碰上贤妃。

    他稳了稳自己身子,深吸口气然后道:“臣请贤妃娘娘安。”

    他二人此番离得并不近,中间还隔了个芷乔同一盏烛火。

    贤妃见他一副将醉未醉模样,便知他应是喝了不少酒,身子稍往旁边一侧,便道:“是本宫冒昧了,未料到王爷在此,方才将王爷当做不法之徒,还望见谅。”着她示意芷乔上前了些,“原该将这灯火赠予王爷,也好叫王爷容易走些,只是本宫赶着去清晖阁,车舆眼下还在前方等着,故而只能叫芷乔替您掌这段路的灯了。”

    芷乔听后忙往前走了几步,将中烛火抬起。

    睿王听了贤妃之言后,原本还有两分醉意的眼神,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清漪。”他声音带着三分不清的情愫,“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元正,那时”

    “睿王慎言!”贤妃猛地打断他的话,“今次是元正夜宴,不要什么都往外,方才之言本宫只当你是喝了酒胡言。”她着抬头看了眼右方的麟德殿,似是有人影隐约闪动着往这边过来,便道,“王爷应是出来有段时间,陛下派人来寻你了,本宫还要去清晖阁,王爷自便。”

    语毕快步往前方走去,她身后的芷乔见状忙向睿王行了一礼,便提着灯匆匆跟了上去。

    睿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一寞,最终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笑意,沉着步子往麟德殿回去。

    因着在这耽搁了时辰,贤妃到清晖阁时,旁的宫嫔几乎都来了。

    她进了殿后,先是上前向顾素未微微福身,告知对方外命妇那边皆已妥当。

    “我事后并未回去,她们可有问起?”顾素未道。

    她从尚食局出来后便没再去景云阁,而是直接来了清晖阁。

    贤妃道:“倒是有这么两人问了几句,我以你尚有内宴要主持为由回了。”

    顾素未这才略一点头,接着仔细瞧了她一会儿,方开口:“你面色似乎不太好,有心事?”

    贤妃沉默半晌,低声道:“来时撞见了睿王。”

    简单一句便不再。

    顾素未心中明白几分,便也不追问,转而言道:“快开宴了,你先去坐吧,待会儿只怕有得劳神的。”

    贤妃便应声,缓步下来在左下方第一个位置坐下了。

    待她坐下后,方才起身行礼的宫嫔才回了自己位置上。

    同样是在清晖阁设宴,此次的夜宴同上回的冬至差别不很大,只是各处装饰稍多了些,来的嫔妃也就是先前的那些,不过少了当初的赵采女同曲娇罢了。

    因着元正夜宴,陛下散了前朝之宴后必然会过来,故而宫嫔们或娇艳动人、或清丽脱俗、或纯真娇憨,比之平日更是乱花迷眼了。

    看着下方袅娜的美人们,顾素未先是开口寒暄了几句新岁庆贺之词,随后看向右下方一处空着的位置。

    “本宫记得这是林娘子坐处。”她道,“怎的这时还未来?”她着看向李令仪,“李娘子同她共居一宫,可知晓缘由?”

    李令仪自上回阖宫觐见背后了几句顾素未的话叫她当场撞破后,便十分躲着她了,眼下听她突地问自己,忙开口道:“回贵妃娘娘,妾出来得早,并不知林嫔为何会晚到。”

    顾素未听后指尖在毡案桌面上轻点,半刻后唤了身后的一位宫人上前:“派人去贞信殿瞧瞧,看林娘子是否被何事绊住了。”

    那宫人福身领命离去,谁知刚出了殿门不久,便又退了回来。

    方才还着的林嫔便出现在殿门处。

    她似是匆匆赶来,鬓边一缕青丝垂落,这样冷的天额间还依稀能看见细密的汗珠渗出,身后也未跟了几个宫人,唯有她一个大宫女并两个宫娥。

    “妾见过贵妃娘娘。”她一进来便在大宫女搀扶下走到殿中行礼。

    她声音听上去气息不稳,有些虚浮,方才进来那会儿顾素未便发现她面色也不甚好,双眉紧蹙,唇角泛白,显然迟来是有原因的。但顾素未却只当未见,略一点头后道:“方才还跟李娘子问你呢,本宫担心林娘子别是半路出了何事方才来晚了。眼下既然人已到,便快回位置落座罢。”

    林嫔听后又道了声“谢娘娘”,才撑着大宫女臂弯处站起身走去落座。

    待她坐下后,顾素未才示意下身边的知秋,接着开口:“障日阁的外宴只怕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不若咱们先用些,待本宫叫了人去前面瞧瞧情况再做之后决定。”

    知秋听了她话后心领神会地福身往外走去。

    顾素未接着对另一旁的兰灵道:“去尚食局一句,叫先上膳。”

    及至兰灵也出了清晖阁后,顾素未方笑道:“到了这时辰,原也不好叫你们等,只是陛下那边尚未有准信儿传来,只得劳诸位再辛苦些。本宫先前已嘱咐了尚食局,叫做些耐饥易食的碟子来。”

    诸位宫嫔听她如此,都口中称谢,不敢言其它。

    兰灵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时间,便有尚食局的掌膳掌酝等带了一众女史前来上膳。一样样下酒碟子端了上来,按位份高低放在诸宫嫔毡案上。

    此时,顾素未似是随口一提,同众人道:“起来,本宫这些日子因接见外命妇一事,知晓了个新鲜事。”

    众人听后便都抬头看向她,等着她继续,顾素未却偏卖起关子来,先是端起毡案上盖碗轻啜一口,方悠悠道:“长甘国公夫人有孕三月,本宫同贤妃便查了许多,谁知从一古籍中知晓,这有身子之人要忌口许多,其中最有趣一样便是不能食驴肉。”

    在坐宫嫔皆是未曾生养的,乍一听得这法便都有些好奇,不由多问了几句。

    顾素未见她们这般也不作答,倒是贤妃看着众人道:“古籍有言,食驴肉,令子延月。这的是,若有身子的人孕期中不慎食用了驴肉,便极易令腹中胎儿降生时日延后。原本有孕便是一人吃两人的,若是时日久了,不定对母体有什么伤害。”她着勾唇一笑,“你们可别觉着荒唐,这话本宫同贵妃都是问了闵尚食的。”

    诸宫嫔原听了这话确实觉着有些荒谬,毕竟不过一个驴肉罢了,还真有这样大影响不成?可听对方闵尚食都确认了,便都有些惊异。

    倒是那宁淑媛,她原就醉心诗书,更爱看些杂谈异录,眼下听了这法,便来了兴趣,张口正要问是何古籍时,却听得后方林嫔传来一声惊叫。

    清晖阁内原本还有些喧闹,一般轻一点声音都不易叫人注意,可林嫔这惊叫却是用了八分气力,仿佛受惊过度,因而整个殿内的人都听见了。

    众人于是都往她那儿看去。

    只见铺了云纹纱的毡案上放了好几样下酒开胃的碟子,花样繁多精致。诸多肴馔中间,是秘色瓷的盘碟,上面是与旁人菜式不同的一道肉脯。

    那肉脯制作精美、色泽诱人,赫然就是先前顾素未从尚食局带走的酥煿驴脯。

    见状顾素未开口道:“尚食局的人上菜怎的这般不当心,连这道也一起上了来。”

    有宫嫔听后好奇道:“妾瞧着这菜比妾桌上的精致许多呢,贵妃娘娘这样,是这菜有什么不一样么?”

    “自然。”顾素未略一点头,道,“先前不是同你们了,国夫人有孕,她的膳食本宫特意叫尚食局单独另做一份的。这道酥煿驴脯便是尚食局做了预备送往国夫人桌上的。”

    “呀,驴脯!”那宫嫔掩唇,“方才娘娘才,有身子的人用不得驴肉的。”

    顾素未:“正因如此,本宫才扣下了这道菜,想着应是尚食局有人惫懒,不将本宫之言放在心上,便叫了宫正司去查,谁料到,这菜竟被送到了林娘子这儿。”她着看向林嫔,“林娘子方才怎的这样大动静,横竖有孕的是国夫人,也不是你,你便是不当心用了这驴脯也没甚关系。还是林娘子早知晓有孕之人吃不得这驴肉?”

    她这一番话,叫林嫔吓得连中筷子都跌落下来。林嫔撑住桌面,在大宫女搀扶下走到殿中急急下拜。

    “娘娘明鉴,妾、妾并不知孕妇用不得驴肉,只是方才听娘娘了,又乍一看到这道驴脯方惊住了。”

    她言毕,顾素未并未话,倒是贤妃挑眉笑道:“贵妃先前并未你桌上那道便是驴脯,林娘子又是怎么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的?”

    一句话将林嫔问得哑口无言,她张口半晌也不知该如何辩解,便下意识地往左边莫婉华处看了眼,谁知对方见她看过来,便别过了脸,并不理她。

    林嫔心中便慌得不行。

    先前她所以会迟来,便是因着快出门赴宴时,宫正司来了人,她身边宫人有谋害国夫人嫌疑,也不给她会解释,便二话不连着带走许多人,

    后来到了清晖阁,听得贵妃那些话,她便知晓事情已经败露,故而看到那原本因送往国夫人跟前的酥煿驴脯出现在自己桌上才这样慌乱。

    林嫔不话,旁人结合先前贵妃的话,心中便有了些计较。

    恰好此时,殿外候着的内侍来回话,宫正司秦宫正求见,顾素未便叫宣了进来。

    因着今日是元正,宫正乃正五品宫官,故而秦宫正不再是公服,而是一身杂色礼衣,只是一头黑发依旧梳得一丝不苟。

    她进殿后同样先是见礼,顾素未叫她起身后便道:“可是有结果了?”见对方点头后她才略一笑道,“烦劳秦宫正了。本宫原也不想挑了这大喜日子来查这些事,只是国夫人身份贵重,若今日真个误食了驴脯出了岔子便是大事。秦宫正,一宫正司查的结果。”

    秦宫正又是一躬身,接着方将事情一一出。

    贵妃身边内给使将尚食局那掌膳同几个女史送去宫正司后,秦宫正便带了司正并典正亲自问询。那几个女史来来去去就是自己冤枉,并不知晓此事,只是被叫着拿了盛菜的碟子,处理了食材罢了。

    倒是那掌膳,原先嘴硬,非自己不过一时拿错,将驴脯当做鹿脯。

    几番问话下来,秦宫正便也没了耐心,直接叫人上了刑,又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她一人认了下来,到时禀了陛下,便是三族连坐的罪名。那掌膳受了刑,又听得这话,方将实话出。

    她自己原是被林嫔殿中宫人许了好处,只要在元正这日,将一道驴脯悄悄混在国夫人肴馔中送上去,事后林嫔便会同贤妃张口将她调去自己殿中厨房做掌事。

    整个尚食局都知晓,除去殿中省那边,便只有诸位宫嫔自己宫中的厨房是肥差了。

    那掌膳已在眼下位置上待了许久,却迟迟不得晋升,心中急得不行,再加上眼皮子浅,得了林嫔这样许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应了下来。

    得了这回答,秦宫正方照着她口中得宫人模样去林嫔所居的贞信殿,带了好些人走。

    原本秦宫正以为此事应是林嫔一人主使,未料到,她尚在问询时,陆仪那边便来了人,此事同莫婉华也有些关系。

    听了这话,秦宫正便不好做主了,毕竟莫婉华不比林嫔,乃一宫主位,故而才匆匆往清晖阁赶来。

    待秦宫正完后,顾素未还未开口,莫婉华便厉喝一声:“秦宫正,你已是宫内旧人了,做事素来稳重,本宫平日敬你几分,谁想你竟来空口攀扯本宫!陆仪身边宫人一句话,你连查也未查,便急忙来回话,这便是你们宫正司做事的态度吗?!”

    莫婉华原是好好坐着的,乍一听对方的话才坐不住了。

    顾素未见状便道:“莫婉华莫要生怒,秦宫正不过同本宫将事情一一复述罢了,若婉华真个没关系,本宫自然会惩治这背后随意嚼你舌根的陆仪。”

    那莫婉华原还待再,听得顾素未这话,便只得住了口,面上还带着不忿。

    顾素未指尖在盖碗上婆娑,看着下方的林嫔,缓声开口:“林嫔,眼下尚食局那掌膳指证你殿内宫人,秦宫正带了你身边宫人走后又问出了是你指使,此事你可有异议?”

    事已至此,林嫔自知遮掩不过,只得伏地一拜道:“妾认罪。”

    旁的宫嫔见状便有些哗然,谁也未料到,林嫔竟有这胆子去害国夫人,且还挑了元正这日下。

    坐在顾素未左下方的贤妃冷笑一声:“林嫔倒是有胆识,就是不知你是恨贵妃,还是见不得本宫了。元正接见外命妇一事是本宫同贵妃一同准备操办的,若真个出了问题,只怕最大的罪责还是我们担。”

    到时林嫔再趁着一片混乱之时,将那掌膳封了口,叫她再也不得真相,此事便死无对证,就是查,也只能是尚宫局做事不当心,顾素未同贤妃管辖不当。尤其是顾素未第一回接见外命妇,届时亘都各府都会这刚封的贵妃无用,连这点子事都处理不好。

    贤妃掌管六宫多年,平日为人又不苟言笑,眼下眉梢高挑,唇凝冷笑,便叫林嫔愈发不敢则声。

    此时,顾素未才看着稍远处的陆仪,缓声开口:“陆娘子,方才秦宫正提及,是你身边的人去宫正司告知,此事还与莫婉华有关系”

    “娘娘,臣妾并未参与此事!”还未待顾素未完,莫婉华便急急道。

    顾素未见状面色一沉,声音冷了下来:“莫婉华,本宫并未问你。”

    莫婉华见她动怒,便是心中再多忿言,也只得呐呐道了声“臣妾知罪”,不再开口。

    顾素未才又道:“陆仪,你且告诉本宫,你为何此事与莫婉华有关?”

    陆仪起身也走到殿中下拜道:“回贵妃娘娘,妾其实未能确定婉华是否参与了此事,但妾可以笃定,婉华应是知晓林嫔所做之事的。叫宫人去宫正司告知秦宫正,也不过是想着知而不报属同罪,好叫宫正司彻查时莫要漏了这一处。”

    “哦?”顾素未听后挑眉,“既如此,你可有证据?莫婉华毕竟是一宫主位,不是你三言两语有,便能随意定罪的。”

    “妾有,便是那日”

    陆仪刚要话,便听得殿门处传来动静,接着先前被顾素未派去障日阁探听情况的知秋走了进来,她身后竟还跟着殿中监郑行。

    原本顾素未叫知秋去,是想看看陛下前朝外宴何时能散,清晖阁也好叫开宴。还有便是今日这事不适合往后拖,时日越长,各种蛛丝马迹便越被抹走,倒不若她和贤妃先调查出些眉目了,待陛下来了后直接回禀,再看如何处置。

    照着往年经验,陛下必得很晚才会来清晖阁,故而顾素未才放了心一一问询,未料到知秋回来时竟带了郑行一起。

    看着走回自己身边的知秋,顾素未低声问了句:“怎的郑大人同你一起来了?”

    “娘娘,陛下已知晓今日之事,奴婢过去时恰好碰见郑大人自障日阁中出来,他同奴婢,陛下下了口谕,叫他来清晖阁宣旨的。”

    顾素未一听隐在袖中的便倏地紧握。

    她这边方有了些眉目,陛下便叫郑行来传旨,若是叫将此事往后延,那便白费了她和贤妃一番心思。可人已到了,她也不能推着不让郑行。

    于是面上拉起一抹笑容,看着下方躬身行礼的郑行道:“郑大人快起身,障日阁只怕正忙着,你怎的这时来了?”

    郑行并未自己此行目的,她便只能先当做不知道,只是眼中却带了三分复杂之色。

    而下方的贤妃见状,便知方才知秋同她的不是什么好事,心中也不由担心起来。

    郑行直起身子,也带笑道:“障日阁处夜宴已近尾声了,陛下知晓娘娘这有了些麻烦,故而叫臣来传口谕。”

    他这话完,旁的宫嫔便都起身下拜准备接旨。

    顾素未见状也要起身,却被郑行拦住:“不过几句话的事,娘娘坐着便是。”

    顾素未一听便知是陛下的意思,便又坐了回去。

    片刻后,郑行方正了脸色,开口道:“陛下口谕:国夫人此事有关人等,一概收押送往宫正司待审!”

    短短一句话,他完后好半晌,顾素未方回过神,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而后又想起什么般地问道:“这,莫婉华还只是稍有嫌疑”

    方才陆仪的话还未出,便被郑行地到来打断了,因而并未有证据能证明莫婉华知晓林嫔所为,且对方又是一宫主位,按理也不合适直接送去宫正司的。

    顾素未自然是考虑到这层,才出口询问,谁知郑行听了后,仍旧笑道:“娘娘,陛下口谕的是但凡同此事有关都要一并送往宫正司。”

    意思就是不论莫婉华是何身份,又是否真的冤了,此刻都要同林嫔一般去宫正司待审。

    那莫婉华原本见了郑行来宣陛下口谕,还以为自己能逃了干系,未料到对方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入深渊,当下便如同晴天霹雳,一下瘫软在地。

    待郑行叫了同他一起来的御前内侍上前来带人时,方回过神来,看着顾素未凄厉喊道:“娘娘,臣妾真的没有做过——!”

    只是顾素未并未看她,原本蹙起的眉愈发往一处拢去。

    陛下此举究竟何意?

    原本她在这清晖阁便能查出真相,可陛下一句话,将一切有关人等全部带走,那旁人会如何想?只怕会觉着是她心虚了,才先遣了知秋去障日阁将一切与陛下听。

    明明已经摆在面前的真相,她可以自己解决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