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如果, 乔乔的聚光成箭仅仅还只是让众人惊讶的程度,那么之后的那个黑暗魔法, 就让整支队伍都惊骇莫名。
黑暗魔法,这个伴随魔法帝国的垮台而消失多年的名词,一直被人讳莫如深。似乎只要提及这个词, 出它的人就会被永恒的黑暗吞噬。
与脱胎于光明魔法的神术不同,黑暗魔法中没有主司防御治疗的法术, 全都是关于攻击,诅咒, 杀戮这样的杀害魔法。在魔法还盛行的那些年代里,光明法师和黑暗法师一直是对立的存在。
理所当然的, 信仰光明神的光明神会最仇视的人便是黑暗法师。
只是, 魔法时代早已远去,就连作为黑暗法师死敌的光明神会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可怕的敌人。
几乎……
还没有彻底遗忘。
现在“黑暗吞噬”这个魔法,让在场两个光明神会的忠实信徒想起了神会法典上的教导, 瞬间点燃了他们的敌意和仇视。
斯菲克斯刚从修大法官的手下醒来,就听见了那个沙哑可怖的声音,看见了从周围粘稠暗影中变化组成的黑暗怪兽。
这一刻, 他选择无视了那些被黑暗怪兽撕碎的白色人偶, 一下跳起来, 捡起自己的武器, 将圣女伊迪丝护在身后:“心!伊迪丝大人!”
其他人虽然没有他反应这么夸张,但或多或少都绷紧了身体。
因为根据吟游诗人的口口相传,黑暗法师通常冷血无情, 无恶不作,他们会为了验证一个魔法的结果而毫不留情地摧毁一个城镇,是会拿无辜妇孺来做实验的魔鬼。
这其中,唯有非土着的乔乔没有多少警惕心,反而因为自己的光箭被那片黑暗压倒,而好奇地看向是施术者——
费兹捷勒身披一袭黑袍,从黑暗深处走来。
他是最深暗色凝聚出的魔影,他是从地狱深渊中走出来的君王,他是执掌所有黑暗邪恶的主人。
他缓缓放下包裹着黑色皮手套的细长手指,无视掉神圣骑士的敌视,黑兜帽缓缓扫了一圈倒在地上四分五裂的人偶:“有点意思。”
“……”
“……”
“……”
没有人话。
最后还是费兹捷勒自己看向乔乔:“没想到你已经掌握了光明法术。”
他的是光明法术,而不是称神术。
“你……”神圣骑士斯菲克斯握紧手中长剑,将它的剑锋稳稳对准了疑似黑暗法师的队长,“你到底是什么人?!”
费兹捷勒声音寡淡,无动于衷:“我是费兹捷勒,一个普通的雇佣兵。”
神TM一个普通!在场的雇佣兵除了你还有谁能用的出黑暗魔法?!!!
这一刻,其他九人的心声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听不见声音的灵魂呐喊。
巴洛第一个嗤地笑出声。他弯起眼,笑意盈盈:“多亏了费兹大人,不然我们这次就惨了。当然了,乔乔也很厉害。”他转向后者,笑意加深。
乔乔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圈周围。
斯菲克斯和伊迪丝,这两个隶属光明神的信徒还是没有放下戒备,神圣骑士那面既可以当盾牌又可以当旗帜用的白旗还挡在身前,随时可以张开结界。
修等人皱眉站在另一边,盯着费兹捷勒的眼神并不算信任。
跟在费兹捷勒后面走过来的莫里森,再次同手同脚,这次连同着一张脸都僵硬成石块。
总的来,本就不算团结的队伍,因为刚才的黑暗魔法,缝隙再次加深。
他们还在迷宫中没出去呢,鬼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这样的队伍情况实在太危险了。
费兹捷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淡淡道:“重要的不是我是什么人,现在的我和你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如果你们中有人对我使用黑暗魔法有异议,就站出来,我可以单独和他‘谈谈’。”
又是一片安静。
没人想站出来,跟这个神秘的队长单独谈谈,不定谈着谈着命就没了。
修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来时,做出了选择:“费兹队长的没错。现在当前任务,是走出这座迷宫,找到‘死者祝福’的解药。其他可以暂且放在一旁。”
这些话时,他注视的方向是伊迪丝她们,谁都知道这话是对谁的。
大法官的威严让神圣骑士吞下了所有的异议,他绷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在伊迪丝拍了拍他的手臂时,终于放下手臂放松了身体。长剑和白色旗帜盾牌重新回到白色盔甲背后。
警戒解除,气氛放松了下来,大家凑在一起谈论自己的经历,互相分享情报。
圣女伊迪丝站在乔乔身边,注视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你居然会光明魔法。”
不等乔乔回答,她又垂下眼,轻声道:“你可以告诉我和塞恩大人的。”
本来想“她是刚刚才学会”的乔乔咽下嘴边的话,好奇问道:“告诉你们,之后呢?”
伊迪丝抿抿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塞恩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办吧……可能……成为红衣主教也不定。”
什么?
红衣主教?
加入神会吗?不要啊!
她不要成为神棍!
乔乔干笑一声:“啊,还是算了吧,像我这种人怎么可以加入光明神会呢。”
伊迪丝的红色狐狸眼漂亮却幽深,在摇晃的光线下藏着隐隐绰绰的暗影:“光明魔法早已消失近百年。很明显,你的光明箭来自于光明神会的某位牧师,我不想追究违规教授你的人是谁,可是……神术使用者归于光明神的荣光下,这一点无可争议。”
乔乔沉默,心里吐槽:是系统教会我的,你要不要让它成为光明系统啊。
系统:【……我听得见。】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搭在乔乔肩膀上:“圣女大人何必这么死板呢?”巴洛笑嘻嘻道,瞥了眼正往这边看的修:“你们神术使用者必须归于光明神的荣光,那大法官现在可是站在真理那边哦。”
伊迪丝冷冷瞪着他的笑脸:“……大法官是在前任大主教的同意下,如果塞恩大人无意见,我也不会强求她加入神会。可是,”她顿了顿,用那种带着审视和不赞同的目光再次看向乔乔,“可是,您不能什么都不。这是对神会的隐瞒,对光明神大人的亵渎。”
“……其实我是刚刚才学会的。”眼见着自己就要被扣上渎神罪名,乔乔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解释一下。
结果,圣女大人瞅着她的眼神更加失望了。
“她没有骗你。”有人替乔乔解释。
三人扭头一看,居然是费兹捷勒。
当然也只会是费兹捷勒了,因为只有同样掌握黑暗魔法的他,才能发现:“这座墓穴里的魔力因子非常活跃,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成功使用刚才的魔法。”周围那些被他召唤出的暗影怪兽,已经散开,重新回归于浓墨一般的黑暗深处。
魔力因子,据费兹捷勒解释,所谓的魔法师,本身并不能凭空产生魔力使用魔法,他们只不过是借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魔力因子。越是强大的魔法师,就能利用越短的时间聚集起尽可能多的魔力因子,使用越强大的魔法。
“这也是为什么,在魔力因子无故失踪后,魔法师这一职业开始败落。”费兹捷勒走在众人之前,长长的黑袍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摇晃。
交换情报之后,众人收拾好心情,继续顺着路往前走。
而费兹捷勒见已经暴露,索性不再隐瞒,称自己有办法找到出路,主动负担起引路人的角色。
这位引路人一心二用,一边熟练地在绕来绕去的迷宫中直走左转右转直走,一边向其他队友明实情。
“现在外面的世界中依旧没有魔力因子,但这座墓穴不知为何,魔力因子异常充沛。”费兹捷勒低头,戴着黑手套的手虚握了握又松开,“我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最后一句话,他得又轻又快,要不是乔乔全部注意力在他身上差点忽略过去。
“所以,这座迷宫里才有这么多已经绝迹的魔物吗?”巴洛摸着下巴,饶有兴趣。
“嗯。”
费兹捷勒停下脚步,“到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幢足有九米高的巨大铁门。铁门表面有凹凸不平的复杂花纹,那些或笔直或弯曲,或方形或圆形的线条共同构成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在这些魔法阵的中央,也就是两扇铁门相连接的缝隙中间,有一个向下凹陷的拳头大的圆弧。在铁门左侧半米的地方,一根同样用金属造的四方形棱柱从地面升起,顶上是差不多大形状的凹陷碗形。一条弯曲的细长通道,将铁柱和铁门连接在一起。
很明显,这是要放入什么液体到铁碗里才能开这扇门。
根据多年网络角色扮演游戏的熏陶,乔乔有理由相信,这是需要血。
问题是,需要什么人的血。
是要随便一个人的血祭呢,还是按照套路需要墓主人后裔的血……
如果是后者,还是直接考虑怎么拆门比较快吧,毕竟墓主人阿瑟将军到死都没结婚。
“需要血液。”费兹捷勒检查了铁门上的魔法阵后如此道。
又过了一会儿,他补充了一句:“需要魔法帝国王室后裔的血。”
“……”
一堆人面面相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们从哪找一个王室后裔来,更何况魔法帝国都灭国多少年了,当年那些王室都……
“嘻嘻嘻嘻嘻。”
一阵女人的笑声忽然从黑暗中传来。
乔乔一惊,身体绷紧,握紧长弓。
其他人纷纷戒备,有些性急的已经掏出了武器。
哒哒的脚步声逐渐响起,不疾不徐,由远及近。
哒哒哒——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呐。”轻软的嗓音夹杂着几声叹息,轻烟般飘进每个人的耳中,“你们为何来扰死者的安眠呢——”
伴随着这句轻喃,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从黑暗中慢慢踱出。
她一身黑色重纱长裙,黑发黑眼,雪肤花貌,犹如暗夜的精灵。双手交叠在腹前,长长的纱裙拖在地上却不沾半点尘土,脸上的微笑笼着忧郁,是清黑色蔷薇上的露珠,是北极星上的光。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看不出年岁,外貌上是少女的稚嫩,眼中却是老人般的沧桑。
完全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恰到好处的融合,让她比单纯的少女,或是完全的成熟女人更加具有吸引力。
除此以外,乔乔注意到一个惊人的事实:
这位不知名的双黑女子,跟圣女伊迪丝有那么几分相似。
再看圣女大人,她满脸骇然,捂住嘴巴,一双红色的狐狸眼瞪大了一倍,往后倒退了一步。
她忠实的骑士立刻拔剑挡在她身前:“你是何人?!”
忧郁微笑的黑发美女冲他身后轻飘飘望了一眼:“原来是同族血亲……为什么要带领外人扰阿瑟将军的沉眠呀。”
“你是……”圣女伊迪丝慢慢放下手,“你是亚泽兰公主殿下?”
双黑美女笑而不答。
倒是队友中有脑子转得快的人反应过来:“魔法帝国公主?同族血亲?伊迪丝大人你是王室后裔?!!!”
安迪嗓音瞬间拔高了几个度。
同时想到这一点的乔乔也控制不住惊讶,朝这位帝国王室后裔看去。
伊迪丝瞅了一眼粉红双马尾的女孩,表情复杂:“帝国早已毁灭多年,王室也早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我只是光明神会的圣女罢了。”
“没错。”亚泽兰公主轻声附和,“故人已逝,故国已远。看在你是同族血脉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速速离去。”
不愧是王族公主,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陡然加重,一股高高在上的威势从公主身后重重向在场的十人压下。那种阴冷深沉的感觉,跟之前费兹捷勒使用“黑暗吞噬”时带给乔乔的感官一模一样。
“抱歉。公主殿下,恕难从命。”圣女伊迪丝握紧拳头,在这股威压中挺直脊背,站稳了身体,“当今国王陛下被人下了‘死者祝福’的□□,我们是为寻找解药而来。在找到解药之前,我们不会离开!”
“死者解药……”亚泽兰微微垂下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我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真是好久了……”
“那不就是公主殿下您姐姐中的毒吗?”莫里森嘴快地提醒。刚完,他就遭到了队友们的怒视,这才慢一步反应过来,自己错了话,顿时讷讷难言。
还好,亚泽兰公主脾气很好,没有生气,只是自己陷入了深深的凄苦回忆中。
她紧皱着眉头,脸上的悲伤让人心碎:“是啊,王姐就是这样去世的……阿瑟……父王……”
她自言自语低低呢喃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瓶子抛给圣女。
那只装着黑紫色雾气的水晶瓶在掉到地上前,被斯菲克斯一把接住,转手交给背后的伊迪丝。
亚泽兰望着他们,脸上的悲伤已经如水面上的涟漪慢慢消失般逐渐平静:“这是解药,你们走吧。”
这么简单?!
乔乔咋舌,还以为这次任务要拖很久,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就把解药给他们了。
撇去这位公主如何独自一个人在墓穴里生活了这么久不谈,她还真是个好人啊。
跟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莫里森,这位耿直的汉子见自己勾起了公主的伤心事对方都没有生气,还主动把解药交给他们,不由动容道:“公主殿下何必把自己关在这座黑暗墓穴里呢?不如随我们出去,现在外面早就不仗很是和平啦。”
公主静静地望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这位五大三粗的青年迅速从脸颊红到脖子根。
眼见着莫里森就要出“我留下来陪你”这样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话,费兹捷勒忽然伸手制止了圣女准备拔开水晶瓶塞检查的动作。
他哑声道:“我怎么没听过,死者祝福的解药是黑紫色的雾气?而且,我从来不知道,亚泽兰公主是黑暗系法师。”
他的黑兜帽稍稍抬起,帽子下寒芒般的目光笔直刺向微笑的公主:“我……在书上看到过,亚泽兰公主主修幻术,而且只会幻术。”
双黑的公主依旧腰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平放在腹上,看上去高贵又典雅,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只有那双仿佛会话的黑眼睛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莫里森看得心都要化了。
被美女冲昏的大脑暂时遗忘了队长的恐怖,为了心中的女神,他勇敢站出来:“队长你怎么能这样怀疑公主殿下呢。魔法帝国都消失这么久了,书上记载也可能出错了嘛,公主殿下她……她……她……”
莫里森“她”不下去,卡壳的声音终于消失在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咯咯响声。
“我怎么了?”亚泽兰公主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越拉越大,嘴唇的颜色也似乎越来越鲜艳。
到最后红得几乎滴血的唇角一直拉到了耳根下,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眶里黑色扩散,最后整个眼珠都变成了纯黑色。
纯黑的,像是两颗黑洞一样,没有任何反光的可怕眼睛。
亚泽兰公主就用这双毫无光泽的眼睛注视着费兹捷勒:“真是讨厌的男人。如果不是你……”
一丝裂缝从她下巴慢慢长出来,而且一路迅速往上蔓延。
眨眼间,魔法帝国的公主,那张娇美的脸孔上便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她维持诡异弧度的红唇还在一张一合:“如果不是你……你们现在早死了!”
一瞬间,已经笑到耳根近乎裂开般的嘴唇一下张开,露出满嘴狰狞的森白尖牙。大笑的表情给这位公主脸上的裂缝加上最后一根稻草,一块指甲盖大的皮肤从她脸上剥落下来。
在迅速掉落的皮肤碎屑下,一张惨白的丑面具出现在队面前。
漆黑的眼珠,诡异大笑的红唇,森白的尖牙,这一切都让穿着黑纱长裙的黑发丑看上去阴气森森。
“魔法,魔法帝国的公主就是这个鬼样?!!!”
队中最不能接受这一点的当属刚才还春心萌动的莫里森。
他一脸伤心欲绝,抱着自己的双手斧摇摇欲坠,哀悼死去的少男心:“怎,怎么会这样……”
“看清楚了,蠢货。”费兹捷勒干咳一声,“不好意思,我失礼了。看清楚了,傻瓜蛋,它根本就不是亚泽兰,真正的亚泽兰也不可能以人类之身活这么久。”
乔乔:“……”喂喂,蠢货和傻瓜蛋到底有什么区别啊,还失礼了,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吧!
摄于队长的淫威,被鄙视智商的莫里森不敢辩驳,只能哀怨地瞄了一眼黑袍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哪里知道还有这种可以变成其他人长相的丑。”
这时候,圣女伊迪丝也意识到手上的水晶瓶根本不是什么解药,极有可能是拔出瓶塞就会让全队人死亡的急毒!
她连忙握紧瓶身,怕自己一个手滑就砸碎了瓶子导致团灭。
就在这时,丑诡笑一声,一把撕去身上碍事的黑纱长裙,露出长裙下鲜艳的红绿色丑服,瞬间消失在原地。
好快的速度!
乔乔一惊,她的箭矢还搭在弓弦上,但敌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叮——
一声脆响,圣女身周亮起结界术的白光。
半球形的结界拦下了一枚飞刀,看飞刀刀尖对准的方向,赫然就是圣女手中的水晶瓶!
修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一道影子已经出现在他的背后,同时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划破空气!
这笑声是如此高亢,犹如铁钉划过玻璃,刺得所有人身子一僵。
乔乔反应极快,听到那声尖笑的同时,狠狠一咬舌尖。
在口腔中尝到铁锈味的同时,她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握:【系统,兑换追踪箭!】
【消耗能量3000点,成……】
后面的话乔乔已无暇去听,她手中的弓弦已然张开,随后羽箭嗖的射向一动不动的大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