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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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北城的天气一直阴晴不定的,白天还晴空万里,到了晚上雨就一直下个不停了。

    雨水滴落在车窗上,发出的声响有些扰人,徒增了一抹燥意。

    刚从气候干燥的巡北回来,何愈还有些不适应。

    胸口像是积堵着一股气,此刻迫切的想要发出来。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

    九点了。

    她足足被堵在这里半个时!

    从刚才到现在,那辆迈巴赫一直停在前面。

    怎么也没个交警来管管。

    她不耐的按响喇叭。

    急促而烦躁,仿佛在述着她的心情一样。

    又过了十来分钟。

    她实在忍不住,降下车窗冲着前面那辆路虎喊道:“大哥,你们还走不走了?”

    雨水争分夺秒的往里面钻,不给她分毫喘息的机会。

    有围观的热心群众撑着伞过来告诉她:“哪是迈巴赫不想走,前面还有辆五菱挡着呢。”

    罢,他摇头乐道:“这年头,还真有鸡蛋敢和石头碰呢。”

    他们在这堵了多久那群人就站着看了多久。

    这么大的雨,何愈最起码还有个车顶挡挡。

    果然,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麻烦不到自己身上,都挺乐意多看会。

    后面的车越堵越长,地下车库的出口就这么被堵死了,不时有喇叭声传来,刺耳又尖锐。

    算算时间,交警也差不多快来了吧。

    她低头拿出手机给莲发了条短信。

    【何愈:我这儿堵着了,你和我妈一声,我可能会晚点到。】

    消息发出去以后,她将手机锁屏。

    前面那辆迈巴赫的车门开,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是司机,他撑着伞绕到后座。

    天色不算暗,隔壁夜总会门口的光线映照过来。

    何愈在心里的感叹一番,不愧是有钱人。

    漆黑的伞面和精致结实的伞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一把伞而已,非得做成她买不起的高端样子。

    他将伞面往里倾,开车门。

    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身高定西装,袖口往上卷了一截,白皙精瘦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个子很高,应该在一米八八左右。

    司机举着伞,尽可能的往他那边靠,生怕他被雨淋湿。

    男人手上拿着一张浅灰色的方帕,捂着嘴,轻咳了咳。

    他很白,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白,眼睑垂着,睫毛很长,眼底泛着淡青色。

    他咳了几下,又止住声,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握着方帕的手收紧,青筋微显。

    整个人看上去禁欲又病态。

    男人往回走,经过她时,视线微偏,隔着单向透视车窗和她的视线对上。

    眸色很深,眼尾略微往上翘,是很典型的桃花眼。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似乎看到她了,又似乎没看到。

    男人走后大概又折腾了半个时交警才过来,听旁边那些围观了全程的人讲,好像是那辆五菱故意挡在那里的。

    何愈赶时间,没心思听故事,一踩油门就走了。

    -

    雨还在下,不过雨势减少了一些。

    司机接完电话以后,看着徐清让:“李已经查出刚才那群人的来历了。”

    风有点大,徐清让又咳了几声。

    “让他先别管。”

    极轻的一声,话尾几乎带着气音。

    被雨水冲刷以后,又弱了几分。

    司机点头:“是。”

    远处,奥迪的车灯劈开无尽的雨夜。

    顾把车开过来,司机开了车门等徐清让上车以后才收了伞,坐到副驾驶。

    顾看着后视镜里的徐清让,面带担忧的问道:“还好吧?”

    徐清让身体本来就不好,虽然去深山里调养了一段时间,看样子也没好多少。

    后者没话,眼眸微沉。

    顾轻咳了咳,欲言又止:“那个……”

    “今天博物馆给我电话了。”

    声音从后座传来,像是沉默多年第一次开口讲话,低沉且暗哑。

    淡然的没什么情绪,却偏偏又似带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略微抬眸,轻声问他:“你,博物馆的人为什么要给我电话?”

    顾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人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biantai,明明知道答案却非要再问一遍。

    顾看了眼副驾驶座的司机,把他随便放在一个酒吧门口:“今天辛苦了,去喝点酒吧。”

    话完,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现金递给他,“去吧。”

    司机道过谢以后拿着钱下了车。

    车门关上后,顾轻叹了一口气:“是季渊……”

    徐清让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早就猜想到了。

    用他的护照坐飞机去了美国,又用他的身份进了拍卖行,花他的钱拍下了那个青铜鼎。

    最后捐给国内博物馆。

    也难怪博物馆会给他电话。

    顾开储物层,拿出那份报纸递给徐清让:“这是今天的日报。”

    他伸手接过,翻开。

    财经板块最上面那行加粗过的标题格外显眼。

    房地产巨鳄远赴美国,花费三个亿拍下战国青铜鼎,捐给国家博物馆。

    顾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不过孙医生了,这次他很老实,除了花三亿买了个青铜鼎以外,什么也没做,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徐清让轻轻摩挲着腕间的佛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他问:“孙医生什么时候回来?”

    顾看了眼时间:“好像是明天。”

    “对了,你现在是回家还是去酒楼。”

    为了答谢,博物馆特地组了个饭局。

    之前来的那个电话就是告诉他地点,并请求他一定要过去。

    佛珠在指间轻缓的往前挪动。

    徐清让沉吟片刻。

    “推了。”

    顾欲言又止:“可……”

    “就我身体不适。”

    顾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再多了,转而拨通了那个电话。

    -

    何愈好不容易从乡下回来,她的朋友们要约她出来放松放松,结果她前脚到,后脚就接到她妈来的电话,她爸病了。

    连床也下不了,让她回去一趟。

    何愈想起上次她被她妈用这招骗回去,结果她口中那个连呼吸都费力的父亲,举着戒尺整整追着她跑了一下午。

    何愈现在后背还是痛的。

    她爸反对她学考古,当初她背着他们偷偷改了志愿,毕业以后,又毅然决然的去了考古研究所。

    整天上山下乡的顶着大太阳挖土背土。

    也不怪她爸反对。

    他们这一行有一句话,那就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

    实在是太累了。

    她哆哆嗦嗦的开了车回去,一直徘徊在门外不敢进去。

    莲偷偷跑出来给她通风报信:“这次老爷没生气。”

    何愈暗自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莲又在后面补了一句:“不过好像是骗你回来相亲的。”

    何愈刚踏进去的那只脚猛的收回。

    不等她开溜,里面就传出一阵轻咳声:“怎么,我不让你妈我快死了你就不肯回来是吗?”

    何愈干笑两声:“没有没有,您这话的太严重了。”

    她闭眼,认命一般。

    死就死吧。

    客厅里的气压有点低,老爷子是大学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了,但以前的那些学生还和他有联系。

    他翻了翻桌上的那本相册,从里面抽出一张来,递给何愈。

    “这是我以前的学生,叫顾,年轻有为,长的也符合你们年轻的审美,抽个时间去见一面。”

    何愈试探的开口:“我要是不去的话……”

    老爷子脸一黑。

    她急忙改了口,“那真的就太不合适了。”

    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我把你的电话给他了,他明天应该就会约你出去。”

    话完,他就在何母的搀扶下上了楼,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对了,今天也不早了,外面还在下雨,你就别回去了。”

    何母冲她使了个眼色。

    何愈连忙点头:“好。”

    她爸的身体每况愈下,她也不敢再违背他的话。

    怕真气到他了,病情又会加重。

    医生了,他的情绪不能有太大的起伏。

    当天夜晚,何愈果然接到了那个叫顾的男人来的电话。

    听语气,他对约自己吃饭并没有多大的兴致,想来相亲也是她爸套路的对方。

    她爸天生就有这种本事,他不主动开口,但就是能一步一步让你走进他下的套里。

    “你看明天行吗?”

    男人的声音温润轻缓,礼貌有度。

    何愈明天正好没事,她翻看了一会资料,点头:“行。”

    二楼的卧房里,何琛坐在床上叹气:“其实比起顾来,我更喜欢徐。”

    何母听到他的话,第一个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身体和精神状况……”

    何琛半天不话,脸上满是可惜。

    徐清让是他最满意的门生,虽然话不多,但是很聪明。

    这孩子似乎独来独往惯了,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毕业以后他就出国了,何琛和他之间的联系算是彻底断了。

    还是半个月前他去医院复查,看到担架床上被推进来的急诊病人。

    听服了大半瓶的安眠药自杀。

    氧气罩之下,他看到了脸。

    是徐清让。

    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怎么偏偏就……

    何琛又叹息一声:“睡吧睡吧。”

    _

    何愈睡觉很死,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时。

    她磨磨蹭蹭的换上衣服出去洗漱。

    对于她这种在野外工作惯了的人,化妆倒成了一件很累赘的事。

    不过她长的好看,皮肤也好,就算是在野外生活了那么久,也一点都没晒黑。

    十一月份了,平常的北城早就开始下雪了。

    今年还推迟了一些。

    至少没有去年那么冷。

    何愈多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她心里想的是早点吃完早点完事。

    地点定在挽月居,是一家人均消费高的吓人的酒店。

    每个包厢都被屏风隔开。

    旁边分别画的是鹤和山水。

    最中间是毛笔写的天道酬勤四个字。

    这家酒楼对外的宣传就是里面的装修全是古董。

    来这里吃一顿饭,何愈基本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真壕。

    顾应该来了有一会了,面前放着一个透白的茶壶。

    他起身将她面前的茶杯倒满,低声做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顾。”

    何愈道过谢以后,也自报姓名:“何愈。”

    他把菜单递给何愈:“不知道何姐喜欢什么,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帮你点。”

    何愈扫了一眼,随便点了几个菜。

    顾比她想象中的话要多一点。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何愈:“听教授,你是学考古的?”

    何愈喝了口茶,点头:“恩。”

    心里却在盘算着她爸该不会把她所有的老底都掀出去了吧。

    顾侧目看着旁边的屏风:“那你能看出这些屏风的年头吗?”

    何愈头也没抬:“不超过五百年。”

    顾吃惊:“你还没看呢。”

    “刚刚进来的时候多看了一眼。”

    自从听这个酒楼里的东西都是古董以后,她就对这里很感兴趣了,可惜实在太贵,没舍得。

    这次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她就多看了一眼。

    “厉害啊。”

    刚才服务员来的时候顾特地问过,四百六十年。

    他的话对何愈很受用。

    “我们学考古的,对年纪可是最敏感的。”

    她这里的年纪指的是物品的年纪。

    尤其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那种,其实很多是靠肉眼看不出来的。

    顾眉眼一抬,看向她的身后,唇角带着一抹笑意:“是吗,那你看看他的年头有多少。”

    何愈诧异,转头看了一眼。

    身高腿长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外套搭在臂间,眼睫微垂,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神色淡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就好像在看一个普通的茶杯一样,而不是在看人。

    何愈看见他腕间的佛珠,认出了他就是昨天那个男人。

    “二十九。”

    不太肯定的语气。

    顾轻笑出声:“我看你是学算命的,不是学考古的吧。”

    何愈微撇了嘴,她就是乱猜的。

    她爸昨天了顾的年纪,她看两人看上去像是相熟多年,年纪应该也相仿了。

    徐清让在旁边坐下来。

    他全程都很安静,一句话也没。

    只不过他的手实在是太符合她的审美,何愈的视线几次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脱了外套,他扯开领带,他将筷子平整的摆放开,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佛珠。

    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被无限放大了一样。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细腻白皙,甚至能看到皮肉之下的血管,可是又不会显得羸弱。

    优雅却又很有力。

    仿佛被他按住就无法挣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