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种
何愈抱着猫在长椅上坐下。
徐清让话的语气总是寡淡而无趣, 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真的是没劲透了, 不爱话, 不爱笑, 还孤僻。
何愈越想越觉得他奇怪, 可又越发的好奇。
潘多拉魔盒一旦开, 似乎就是噩梦滋生的开始,何愈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反倒还想寻找那把能开盒子的钥匙。
“你好点了吗?”
徐清让缓缓回神, 他的眸光不知落在何处, 没个聚光点。
半晌没有回音,何愈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安静。
夜风吹拂,凉意侵袭,他穿的实在太少,何愈怕他受凉了,起身看着他:“我们先回去吧。”
他这才有了一点反应,微抬眼睫, 迎上她的目光。
唇色淡薄, 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吹的。
良久, 他站起身。
“恩。”
旁边就是广场, 热闹异常, 附近区的人饭后总爱在这里吹晚风。
康康隔着老远就看到她了,踩着滑板过来。
他应该才刚学, 整个人看上去生疏的很。
他攥着何愈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她:“何愈姐姐, 你上次要教我玩滑板的,你不许反悔!”
何愈上身微倾,伸手捏了捏他的圆脸:“你妈妈今天怎么让你出来了?”
他面带得意:“因为我这次考试得了第一,所以我妈妈就给我买了个滑板。”他轻声撒着娇,“何愈姐姐,你上次答应我的,我妈妈要是给我买了滑板你就教我怎么滑。”
康康年纪,看到什么就想学。
蒙姨怕他摔倒,一直不许。
后来实在拗不过,就他考了第一就给他买。
“这么聪明啊,居然还考第一了。”她直起上身,那双笑眼弯成月牙,“那你要好好学哦。”
康康屁颠屁颠的把滑板放好,一脸崇拜的跟在她身后跑。
何愈身材好,紧身铅笔裤包裹之下的长腿又细又直,上衣衣摆随意的扎在腰上。
她滑的慢,一边滑一边有耐心的教他。
而后单脚踩停:“你自己试试。”
“何愈姐姐,我想看你上次那样,从楼梯上面滑下去,好吗?”
到这里,他的眼睛好像发着光一样。
这个年纪的男孩,越是难度高越觉得酷。
徐清让眉头微皱,不等何愈开口就替她拒绝了:“不好。”
他不算平易近人的类型,天生带着距离感。
此时皱着眉,更是看着不好接近。
康康被他吓住了,抓着何愈的衣角往她身后躲。
何愈轻抚他的手背安慰道:“叔叔没有凶你,他只是担心姐姐,别怕啊。”
她口中的称呼辈分让徐清让眉间的沟渠越发深了一点。
康康声问:“那何愈姐姐能滑一个给我看吗?就一个!”
眼睛眨巴眨巴的,何愈心一软,终于应下。
“好。”
听到她答应,康康乐的站在原地拍手:“姐姐真好!”
她抬眸,正巧徐清让也看着她。
目光相触,徐清让抓住她的手腕,低声开口:“别去。”
语气也是难得一见的强硬。
何愈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看愈姐给你露一手啊。”
话完,她踩着滑板滑出去。
徐清让眼眸微眯,一贯情绪淡然的他,眼底难得带着一丝怒意。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担心一样,轮子滑,再加上她很久没滑了,有些生疏。
整个人失了平衡,跌下去。
脚踝顿时肿了起来。
何愈还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双脚悬空。
徐清让右手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横抱起。
他一言不发,平视前方,眼神却阴沉的可怕。
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何愈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空出一只手摸鼻子,这是她惯有的动作,心虚了或是觉得无措了,都会下意识的摸鼻子。
“我……我没想过那里会那么滑。”
他还是不话。
“而且我之前真的一次也没失过手。”
脚步瞬停,徐清让垂眸看着她:“一次也没失过手?”
何愈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就失过一两次。”
应该是刚才抱她的时候太过着急,以至于她的衣摆被撩开也没察觉,细腻的皮肤还带着一丝独属于她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衬衣布料轻轻摩挲着。
有什么在暗自滋生着,并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增长。
喉结微滚,他努力控制着情绪,生怕让她看出一丝端倪来。
从这里回她家,距离并不远。
到家以后,徐清让拿了个冰袋放在她的脚踝上。
伤的不重,只是明天可能上不了班了。
何愈掀开毛巾看了一眼,问他:“顾几点过来?”
徐清让低声回道:“他不来了。”
何愈疑惑:“为什么,他不是要来接你吗?”
他不话,垂眸看着她的脚踝,脸色更冷。
顾一个时前问她要了定位,这会估计都该到了。
他不话,何愈也不知道该什么。
安静之时,门铃被人按响,何愈像是得到了解救,一蹦一跳的过去开门。
看到来人之后,她挑唇着招呼:“晚上好呀。”
顾瞥了眼她脚上的伤:“你这脚是怎么回事。”
顾进来后,她把门给关上:“玩滑板摔的。”
“你还会玩滑板啊。”
何愈谦虚的笑道:“一点点,一点点。”
顾看了眼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徐清让:“哟,你还挺行的啊,居然把我们清让给惹生气了,他可是万年的没脾气啊。”
何愈正愁着呢,一时不知道该什么:“那个……”
“行了。”顾也没为难她,“我们就不扰你休息了。”
何愈顿时松了一口气,刚准备下楼送他们。
猫一直在她脚边喵呜喵呜的叫,她心一软,抱着她一起下了楼。
她的怀抱可能很暖和,猫一直发出舒服的呜咽声,不时用头在她的胸口蹭来蹭去。
徐清让眼睫微垂,突然觉得异常烦躁。
一直到黑色的奥迪开离自己的视野,何愈才转身上楼。
牛逼啊这位哥哥,不光人走了,还把猫也给抱走了——
车内,顾着反向盘转弯:“你至于吃一只猫的醋吗?”
身旁半晌没动静,他错目看了一眼,徐清让正看着那只猫发呆。
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专注。
车速有点快,外面的景物走马观花一样。
思绪连带着被催动。
顾其实特别不解,毕竟他认识徐清让这么多年来,这人就像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神仙一样。
自己也不是没有性子淡然的朋友,可像徐清让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至少别人还有个爱好和软肋可以攻破。
这人却像连性/欲都没有。
二十九岁的年纪,血气方刚,如饥似渴。
偏偏这八个字像是完全不存在于他人生的字典一样。
顾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个操心的老妈子,担心自己的儿子没法顺利传宗接代。
等红灯的时候,他迟疑片刻,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你觉得何愈怎么样?”
不等徐清让回答,他又自问自答的应了一句:“我觉得还挺好的,长得好看,性格也好。”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一闪而过。
他像是坐在死角,灯光完全照不到的地方。
他从不将情绪外露,可唯独面对何愈,所有开关像是失灵了一样。
他有喜怒哀乐,有不断滋生的欲望。
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强烈。
强烈到,刚刚回来的路上,他差点忍不住。
虎口处的掐伤现在还带着疼意,似乎在无声的唤醒他的理智。
徐清让收回视线,缓闭上眼。
眼睫微颤,喉间发出一阵轻叹。
其实他们是过话的,只是何愈不记得了。
也对,她的一生中认识的人太多,交好的人也很多,不过是只过一句话的陌生人罢了,她怎么可能会记得住。
可徐请让不一样。
他的人生有很大一块空白。
见到她的那一刻,才彻底被填满。
冬末春初的天气,篮球场外站满了人。
几乎都是男生。
他们嘴里都喊着同一个名字。
何愈。
听她是西中的校花,不光人好看,笑容还甜,篮球的也不错。
隔着人群,他看见她穿着红黑色的球服,短裤之下,是纤细白皙的长腿,就连膝盖骨也好看到让人挪不开视线。
她双手撑着膝盖,脊背微弯,轻轻喘着气。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勾勒出精致好看的弧度,旁人不知道了句什么,她挑唇笑的格外灿烂,眼角下弯,宛如月牙。
他恨透了别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哪怕只是不经意的扫过,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手腕脱力,篮球突然砸了过来,她的神色变的慌乱,不断闭合的口型似乎在让开。
以篮球投射的方向,他站的地方并不会被砸到,他知道。
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球正好砸在他的肩膀上,身形微晃。
有风吹过,他看到她慌乱的跑过来,脸上带着愧疚。
她问他有没有事?
他看着她,眼神溃散开来,又缓慢的聚成一个光点。
喉结滚动,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想抱她。
他斯文内向,话不多,独来独往,好像什么在他眼里都不重要。
那些只是别人对他的评价。
他真的不斯文。
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