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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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城的天气也是个阴晴不定的。

    突然就阴了下来, 轰鸣雷声混着夜色。

    何愈有些不安, 她拉上外套拉链:“电话不接, 只能分头找了。”

    陈嘴里咬着刚刚网管妹子送的棒棒糖, 皱了下眉:“他三十岁, 又不是三岁, 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走丢。”

    何愈心里有点烦,随口顶了一句:“你不懂。”

    徐清让刚才的脸色很不好看,何愈担心他突然病发, 身边又没人。

    陈眼睛一眯, 凑近她:“你不对劲。”

    何愈被他看的有些发懵:“哪里不对劲?”

    他站直身子,连糖带棍一起扔进垃圾桶里:“就是……”

    他话到一半,门被人推开。

    万夏走进来,脸色有些怪异。

    网吧洗手间没位置了,她肚子又实在疼的不行,所以去了附近工地临时搭建的厕所。

    何愈看着她,把手机放回包里:“你回来的正好, 徐清让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们去找……”

    那个“他”字在她齿间回转, 在看到来人以后, 默默吞咽下去。

    何愈走过去, 问徐清让:“你刚刚去哪了,给你电话怎么不接?”

    徐清让拿出手机, 摁亮屏幕,上面显示有六条未接来电:“不心静音了。”

    何愈默了一瞬, 突然不知道该什么。

    陈疑惑的看了万夏一眼:“你怎么也不太对劲?”

    “对啊,你们是在哪碰上的?”

    万夏眼神闪躲,从徐清让身上掠过:“我……我们是在回来的路上偶然碰到的。”

    何愈和陈对视一眼。

    总觉得她怪怪的。

    因为下大雨的缘故,他们当天没有回去,而是去附近的旅馆开了四家房。

    很简陋,隔音效果也不太好。

    何愈洗完澡出来,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吹风机。

    前台电话了也没人接。

    她用干毛巾包着湿发,抽了房卡下楼。

    前台只有一个人,应该就是老板,她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在用电脑玩斗地主。

    何愈调整了毛巾的位置,防止视线被挡住:“请问有吹风吗?”

    他头也没抬,往走廊指了指:“每层楼的走廊上都会有一个。”

    何愈道过谢以后上楼。

    她头发长,吹干得废上一些时间,中途不时有喝的连路都走不稳的男女上楼。

    甚至还有两男一女的组合,何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默默合上惊掉的下巴。

    继续专心的吹头发。

    吹到一半的时候,万夏过来找她:“何愈,我有话和你。”

    何愈关掉吹风,放回支架上:“行啊,吧。”

    万夏欲言又止:“还是进去吧。”

    何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神神秘秘的。”

    进去之前,她看到对面的门被开,徐清让从里面出来,他应该也刚洗过澡,发梢带着湿意,领口微敞,肩线隐于衬衣之下,下摆随意的扎了一截进去,又有一截不安分的滑落出来。

    眉骨被湿发遮挡,他无声的看着门开,又关上-

    万夏看上去似乎很不安,不停的喝水。

    何愈等的都有些困了,了个哈欠:“你到底还不了?”

    听到她的话,万夏又开了一瓶水,猛灌了一大口。

    “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会和徐清让一起回来吗?”

    何愈问:“为什么?”

    万夏整理了下语言:“我刚刚想去工地的厕所,结果听到旁边的巷子里有惨叫声,我一时好奇,过去看了一眼,然后看到有人架。”

    她中间停顿了一下,然后改口:“不,应该是有人在单方面被。”

    何愈更困惑了:“你要的就是这个?”

    “你知道人的是谁吗?”

    “谁?”

    万夏沉默片刻:“徐清让。”

    何愈眨了眨眼,半天没话,似乎在努力的消化这条像是天方夜谭的信息。

    万夏还有些后怕,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得出一个结论:“总之他那个人真的太危险了,那种内在的阴郁感,积累久了,突然爆发真的很可怕。”

    万夏也没在她的房间留多久,就哈欠不断,顶着一双困的眼泪汪汪的眼睛回了自己的房间。

    入夜,何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她平躺着,抬手压在被子上,看着屋顶。

    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胡乱的摸索着,开了灯。

    犹豫良久,她还是开门出去。

    安静的走廊,灯光昏暗且逼仄,像是长盒子一样,门对着门。

    徐清让的房间和她对着,门开着,他站在外面。

    门开以后,视线少了阻隔,就这么和她的对上了。

    也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头发已经干了,柔顺的搭落在额前。

    整个人也逐渐恢复了血色,他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唇线细长的一条,鸦羽般的睫毛,在走廊壁灯的映照下,眼底浮现出一块的阴影。

    何愈突然想起万夏刚才的话。

    “他刚才的样子,似乎真的想要杀了他。”

    很奇怪,明知道万夏不会骗她,可她还是无法将那句话和面前这张脸重合在一起。

    她想的入了神,看着徐清让的眼神就越发复杂了一些。

    安静无他人的走廊,只余他们对视而立。

    想的烦了,何愈皱了下眉。

    徐清让捕捉到了她微妙的情绪转变,眼底暗了那么一瞬。

    他出声断她的思绪:“我们谈谈,好吗?”

    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喉咙长时间没有过水的缘故。

    何愈点点头:“你等我一下。”

    她回房,拿了瓶水出来,递给他:“去你房间里谈吧。”

    徐清让接过水,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好。”

    何愈进去以后,徐清让把门关上。

    房间的格局都是一样的,卫生间挨着靠近门的那面墙,毛玻璃的。

    床单是刺眼的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最直接的告诉你,这是干净的。

    何愈坐下以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徐清让为什么要出去待着了。

    房间的隔音实在太差,隔壁的撞击声和某种叫声实在太清楚,仿佛就在面前,不时伴随着某种趣味性的辱骂。

    经验稍微足一点的人脑海里似乎都能大概显出那副画面来了。

    何愈沉默半晌,耳根莫名有些发热。

    她轻咳了一声:“你要不把电视开?”

    “坏的。”似乎怕她不信,徐清让还特地试了一下,真的不开。

    何愈无奈了。

    索性就这么着吧,反正她要的话也不多,问了就能走了。

    似乎是快结束了,那边的声音渐渐了下去。

    至少不影响交谈。

    何愈的视线落在徐清让的脸上。

    后者站在那里,不闪不躲,任凭她看了个仔细。

    看了半晌,何愈无奈的放弃了,除了发现徐清让真的很帅以外,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犹豫片刻,她试探的问他:“你叫什么?”

    很傻的一个问题,可他还是认真回答了:“徐清让。”

    何愈眨了眨眼,继续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从她刚进门的神情,到现在的反常。

    “何愈。”

    何愈的确是在怀疑,或许现在的徐清让并不是她所熟识的那个徐清让。

    毕竟他是一个“病人”,在没弄清楚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她看过二十四个比利,所以也知道一个人是可以拥有很多种人格的。

    徐清让也不排除。

    毕竟他好像已经病了很久,这种东西,就爱在暗中发酵,然后突然爆发,杀你个措手不及。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站起身,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撒娇般的晃动着:“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她突然的反常,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出点什么来。

    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在她触碰上去的那一瞬间。

    隔着衣料的体温也变的灼热。

    前后的转变并没有花费上太多的时间,他的眼眸像是压着乌云,暗沉一片,雷电被掩盖,不动声色的蓄着力。

    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爆发点。

    安静的房间,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偶尔还会混杂着黏腻的撞击声。

    像是要破平衡的局面。

    徐清让沉声问她:“你在怕我?”

    何愈下意识的松开手:“没有。”

    回答的太快,除了无底线的信任,便是心虚的掩饰,徐清让唇线紧抿,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翻涌上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她,又问:“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biantai?”

    何愈没话,她突然意识到,有了刚才的试探,现在的她再多,在徐清让看来也只是在掩饰。

    掩饰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她的确不那么觉得,也不怕他。

    她只是担心,担心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变成了另外一种除季渊以外的人格。

    未知的才是最危险的,她不想看到他变的危险。

    到底,他们其实不算很熟。

    至少不是那种知根知底的熟。

    就连他的病,也只是她自己猜测出来的。

    至今为止,徐清让对她只字未提。

    他又走了一步,仿佛有一种,她不出答案就不罢休的样子:“是吗?”

    距离太近,何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毛玻璃上,冰凉的触感,T恤太薄,寒意顺着尾椎骨到了头皮。

    窄的空间,气息交融。

    眼里的乌云似乎逐渐消散,露出它最为原始的模样。

    喉间弧度轻微滑动,视线落在她的菱唇上。

    各种情绪混杂,冲破了他的思绪。

    他低头,一点一点的靠近。

    何愈此时脑子里犹如天人交战,根本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处境。

    想到徐清让刚才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应该先道个歉。

    思至此,她深呼了一口气:“对不起!”

    徐清让突然停下。

    视线从她的唇移到眼睛。

    她定定的看着他,眸色明亮,像是一面镜子,甚至连他的脸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微红的眼角,带着藏不住的情/欲。

    他真恶心。

    一下子丢盔卸甲。

    徐清让慢慢的,松开了握着她胳膊的手,极轻的一声,几乎是气音:“没事。”

    何愈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下她更加肯定了刚才应该是万夏看花了眼。

    毕竟斯文儒雅的徐清让,实在无法和那人满脸戾气到想杀人的徐清让画上对等。

    夜色正浓,她怕扰到别人,隔音实在太差。

    她轻手轻脚的过去开门,回头冲他笑了笑:“那晚安呀。”

    她的音色有点甜,尾音上挑,莫名把他的心弦勾了一下。

    门关上,四周再次陷入安静。

    徐清让垂眸,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柔滑的触感似乎还在。

    她太瘦了,瘦到他好像只需要稍微加大一点力道,就能捏碎她的骨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