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宁濯漓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片漆黑里，只有手机的光忽明忽灭。

    GN

    「你在哪里」

    很简单的四个字，宁濯漓摁了又删，删了又摁, 反反复复, 有时候会赌气的把屏幕摁灭掉，但没过一会, 又认命的让它亮起。

    但终究，聊天框里面，还是之前的那简简单单的一来一回。时间停在了下午五点。如果可以的话, 宁濯漓希望自己根本就没邀请过那人。骗人的也好，假象也好，起码她那时候每天都挺开心的。

    GN：「好的」

    宁濯漓盯着这一行字，几乎快要成了斗鸡眼, 那个人……就真的没有什么想和自己解释的吗？

    顾苧, 不管你是什么, 你, 我要你现在就和我，我就信, 我都信……

    顾苧……

    这个名字反反复复的攻上心头又溃不成军, 宁濯漓没想到，她能就这样盯着手机，等一整夜。

    但是, 什么都没有。

    保持关系？

    那家伙怕是都不敢见自己了吧。宁濯漓把头埋在枕头里想，她那么精明，事情败露，怕是第一个就要夹着尾巴逃跑了吧。

    这样，也……挺好的。宁濯漓想。

    走吧，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

    但是……那家伙本来就是死的吧。

    想到这，宁濯漓顿时觉得自己的威胁效力全无。一夜的时间，太短，短到宁濯漓根本来不及坠入梦乡。可又太长，长到她的心在等待中一点一点的冷下来，所有的情绪终于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彻底归于平静。

    见不到她的。宁濯漓对自己。

    可偏偏，她又一大早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公司，然后，对着空空如也的大堂发愣。

    要知道，董事长是全公司第一个到公司的人，可往往都是公司经营不善即将倒闭的信号啊。

    作为全公司第一个到的人，宁大姐直接连办公室都没去，就这么直挺挺的坐在了大堂的沙发上，正对着旋转门。

    她明明拼命的服自己，顾苧不会来了，可偏偏却又在等。

    直到，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也看到她了，远远的，便是脚步一滞。

    二人隔着玻璃门对视，两相无言。

    人呐，可真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宁濯漓没见到顾苧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她，所谓的“她不会来”的自自话，也不过是害怕失望而给自己提前的预防针。

    可当她见到顾苧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却又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她愤怒、不甘想要杀了这个欺骗感情的混蛋。宁濯漓满脑子里又只剩下了宁濯澜的交代，“保持关系。”

    居然敢回来。

    “早啊，顾苧。”宁濯漓起身，冲着顾苧笑，那笑容看的前台姐姐头皮发麻。

    “宁董……”顾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还有些窘迫，“我……”

    现在倒是认得我。

    “我不想听，在公司，不要提私事，这一点我没和你过么？”宁濯漓冷声。

    顾苧张了张嘴，最后却也只出一个：“好”

    “上来吧。”

    宁濯漓头也不回的进了电梯，顾苧跟上，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二人来到顶层，宁濯漓几乎要进了董事长室，却在最后的那一刻，幽幽的，像是自言自语般的：

    “喂，顾苧啊，有人和我你不是人诶，我才不信呢。这怎么可能嘛，你明明就是看得见也摸得着的啊，她们一定是不想你陪着我……”

    顾苧听着宁濯漓的话，静静的立着，没有话。

    只听宁濯漓又，“你是人，对吧？”

    否认吧，别瞒我了。

    宁濯漓没回头，她咬着嘴角，强忍着回过头去质问顾苧的冲动。顾苧，你解释给我听。我不管你是什么，你不要再骗我了，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只想你，对我坦诚一些，过去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也可以让你走，只要你不要瞒我了。

    “……”顾苧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个音节，这一刻，她犹豫了。

    酝酿了好久的那一句“对不起”，这一刻却像是长在了喉咙里，连同着真相，怎么也不出来了……

    如果承认了的话，是不是就连这样陪着你，都不可以了呢？如果她死不承认，继续死撑着装下去，是不是就能在你身边久一点啊……

    “我不是。”

    顾苧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是十分笃定的声音。

    她：“我怎么会是鬼呢。”

    你个混蛋！骗子啊……

    宁濯漓突然就失了全部的气力，她不在强撑着，用最真实的自己去面对顾苧了，她带上面具，发现这样子要轻松的多。

    我给过你机会的。

    宁濯漓回了头，冲着顾苧轻松的笑了笑，然后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她陷进了坐椅，蜷起了身子。

    要……保持关系啊。

    一夜没睡，加之情绪低落，宁董竟然窝在椅子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快到中午，脖子上稳稳的垫着靠枕，身上搭着一件气息熟悉的外套，桌上被她铺开散乱一桌面的文件已经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保温杯半掩着，还透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宁濯漓对这一切怔怔出神，半晌，她眸光微微闪了闪。

    *

    尹伊回到医院的时候，办公室已经被扫干净了，空气中没有残留下食物的味道，却也不是医院里面常见的消毒水的味道。这个味道尹伊其实十分熟悉，这是柳家姑娘最喜欢的香水的味道，她没想到这败家丫头竟然在她办公室里，把昂贵的香水当成是空气清新剂一般，不要钱的喷洒。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娟秀的字迹令人赏心悦目，上面写着：

    尹医生，钥匙我带走啦，记得吃饭。

    这时候，有人叩响了办公室的门，“尹医生，我们去吃早饭，你要不要带早餐啊？”

    是三楼热情张大夫，这个男人被尹伊拒绝了无数次，却仍然毫不气馁的时不时的来找尹伊搭话。

    尹伊本想拒绝的，可视线定格在那张的纸片上，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一杯豆浆，谢谢您。”

    “好嘞。”张主任反应过来，兴冲冲的答应下来，美滋滋的和几个刚刚值完夜班的医生护士结伴而去，尹伊这才反应过来。纸条上的“饭”，的好像是昨晚的晚饭吧……

    尹伊想着，随手翻开了备忘录，后天的日期被用红色的马克笔圈了出来。那是要去柳家的日期。

    那后天再当面道个歉好了，尹伊心想。

    *

    “寒寒，你昨天给你家尹医生送饭，还顺利吗？”一个看起来和柳寒差不多大的姑娘，正勾着柳寒的脖子，笑嘻嘻的问。“关系定下来了吗？”

    “这才哪到哪啊……”柳寒一脸的苦笑，她觉得自己和尹医生的关系没多大长进，苦瓜脸倒是被传染了几分。“她没吃啦，突然有什么急事……就走了。”柳寒隐去了饭盒被翻了的事情。

    “啊……”林玲玲一脸惋惜，但她见柳寒却并没有心灰意冷的样子。“哼！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要是只有这样，你岂不是要哭死了？”

    “确实还有一件事……”柳寒卖了个关子，她掏出一个东西，原本只是光秃秃的一个物事，可现在却挂着一个别致的钥匙扣。“你看！”

    柳寒的样子过于嘚瑟，以至于林玲玲在看到那把普普通通的钥匙的时候，心里是有些落差的。“就这？”

    “可不是一般的钥匙！”柳寒宝贝似的收好，“这可是尹医生办公室的钥匙！”

    “我靠！你偷……”许玲玲目瞪口呆，没想到三好学生在爱情面前，会犯如此重大的政治错误。

    “呸呸呸！什么偷啊！”柳寒赶紧去捂住林玲玲的嘴，“这是尹医生亲手送我的！”

    “这……不符合规定吧？”

    “玲玲啊，不愧是我闺女，和我三观一模一样的正。”柳寒笑道，“我当时就是这么的，完了可后悔死我了，恨不得把嘴给缝上！”

    “滚滚滚，赶紧让你家尹医生给你缝上。”

    “其实还有一件事……”

    “你还做什么了？”

    “我把我的香水喷了她一房间哈哈，这样尹医生周围可就都是我的味道啦～”柳寒对自己的成果非常得意。

    “变态～”林玲玲也替朋友感到开心，她又问，“你尹医生到底有什么急事啊？”

    “这个就不知道了诶……”柳寒挠了挠头，“感觉尹医生有的时候总是有点……神神叨叨的，做一些奇怪的动作，一些奇怪的话……”

    “人家那可是高知！”林玲玲哼哼，“你把尹医生的和个神棍似得，哎不过话回来啊，这世界上倒是真有些东西是咱们没办法解释的，不如去我爷爷那……”

    “算了算了……我是无神论者……”柳寒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她可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根正苗红社会新时代好青年。

    “喂喂喂，那些诺奖得主可是都有信仰的，那个写进化论的达尔文都信基督教的！”

    柳寒丝毫不为所动。

    “呦，那我可和你，上次我同学和一个姐姐表白，我偷偷从爷爷那里给她拿了条红绳，她可是出师大捷～”

    “……”柳寒哼哼，“你的是洋洋吧？那姐姐本来就也喜欢她的！”顿了顿，柳寒又声哼哼道：“你刚刚的什、什么红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