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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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顾苧的话, 男人神色一僵, 后背上的冷汗簌簌而落,他明明已经做的很隐蔽了,竟然会被这个女人,不, 女鬼看穿。

    电击枪被他悄悄调成了致死电压, 而顾苧与宁濯漓有肢体接触,那一下, 看似是为了保护宁濯漓,而攻击的顾苧,可实际上, 根本就是冲着宁濯漓去的。

    高能的电流也许对顾苧无法造成什么伤害,可若是换成了宁濯漓,结果则会完全不同,普通人体经过高能电弧, 器官会大面积灼烧, 心脏会造成不可逆损害, 高压甚至能让人瞬间毙命。

    其实, 他本无意伤害宁濯漓,可他发现, 顾苧竟然要与宁濯漓进行鬼饲的仪式, 就连那红色细丝都已经缠了上去,这是绝对绝对不能被允许的,他绝对不能让仪式完成。可凭他又根本奈何不了鬼王, 为了阻止仪式进行下去,他只能剑走偏锋,除掉宁濯漓。

    他专门挑准了在宁濯漓求救的时候动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忠心的侍卫。他以为自己已经做的天衣无缝了,可却仍然被顾苧发现了。

    只不过……顾苧竟然没有杀了自己!

    他原本以为,顾苧放过自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算计,可她如果已经悉知了自己所想,又怎么可能留下自己这条命呢。

    顾苧当然想杀掉他了,或者顾苧差一点点就能杀掉他了,如果不是她在屏蔽掉了电流,宁濯漓现在怕已然不测。这种心思歹毒之人,留在宁濯漓身边,绝对会成为一个祸害,可她却不能,宁濯漓的命令对她来堪比天命。

    这是烙印在她骨子里的绝对服从。

    这是她曾经一度的耻辱,可又成为她如今引以为傲的光荣。

    不过,也多亏了宁濯漓突然发令,才让她从恶鬼的戾气里挣脱出来,顾苧此刻回想起刚刚的自己,都不禁有些后怕,她吸入“摄魂香”,被激发了吞噬的本能,而极阴体质的宁濯漓恰恰是最好的“饲物”,是所有鬼物的欲罢不能。

    如果顾苧遵循这种本能的话,势必会要将“鬼饲”进行到底,那样的话,宁濯漓将成为她的“饲主”,逃不掉被她“蚕食”掉的命运。

    其实也并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那个叫做祁可欣的女人,竟然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前人的祭祀的秘法,借宁濯漓的气息,以自己的身体为引,强行进行召唤,而且并不是无差别招引,而是指明冲着她来的,要献祭于鬼王,并要与她建立“鬼饲”。

    一旦建立“鬼饲”,对于人鬼而言就相当于建立的一种确定的关系,鬼以人为食,反哺人以鬼气,但两相比较绝非平等互利互惠,而更像是一种掠夺,以人死告终。

    其实民间自古便有一种与之相似的邪术,那便是“养鬼”,只不过相比之下,“养鬼”更为局限,只能给人带来些财运、官运、气运上的裨益,而反噬也是相当强烈的。

    那天如果不是尹伊及时出面阻止,也许当时的顾苧就会吞噬掉那个有宁濯漓气息的女人。

    而这一次,却是满身戾气的她要强行仪式,与宁濯漓缔结契约,而宁濯漓从任和层面,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完全不能阻止她。

    这也是顾苧不愿意让众鬼走这条路的原因,旦凡修恶鬼道,便没有鬼能彻底摆脱恶鬼之戾。

    那个电话给尹伊的人并没有骗她,顾苧这个现如今的鬼王,这个“香火道”的提倡者,的确是修“恶鬼道”而来。不仅如此,她更是遭遇过“天谴”,被拖下过十八重地狱的,极恶之鬼。

    一般被拖下地狱的鬼,可都是被焚的连渣都不剩。

    修恶鬼道,必失神失智,戾气深重,一不心就会沦为只有本能,无差别攻击的,在旷野里游荡的恶鬼——“贪食者”。

    而一旦彻底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孤魂野鬼,便只剩下对于阴气、死气、戾气的向往,这样的鬼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经历“天谴”,被拖下地狱,成为“炼狱火海”的燃料。

    “炼狱火海”能焚去鬼物的戾气,可那些失了神智的鬼,戾气早就与它本身全然融合,再也难以分开,最后,鬼便会灰飞烟灭,在这世间再无一丝痕迹。

    这是天道,是一条一旦开始便有既定结局的不归路。

    但也有例外,顾苧就是个例外,没人知道,更没人敢想,她竟然是,从那个地方爬回来的……

    就连顾苧自己,被“天谴”拖下地狱经过“炼狱灼魂”活下来,再爬出来,都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杀戮与嗜血的戾气,更何况其余那些鬼。

    “人类,给我滚。”顾苧的声音让男人胆寒,他几乎是四足并用的,抢出了宁濯漓的房间,再也不敢回头看哪怕一眼。

    宁濯漓听顾苧凶狠的赶走男人,并没有阻止。她松了口气,尽管她知道保镖是为了保护她而存在的,他们绝不该弃她而去。

    可是,就算他们就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并没听见顾苧与那人的对话,只听见了顾苧最后让保镖滚的话,她冷笑,心想这个可怜的保镖又有什么错,只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罢了,听命行事,而顾苧却要致对方于死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的念想在这一刻可以断了。

    这时候,午夜的钟声响起,天幕上依稀残存的点点星光显得那么沉默而又孤独。

    宁濯漓苦笑,目光头向窗外如墨的粘稠黑色,她的眸子蒙着一层氤氲雾气,睫毛上也带着点点水渍,却并不明显。那边的仪式应该可以停止了吧,她失约了,她没有按照要求,将鬼王顾苧带过去。

    她觉得自己错了,因为私心,她不想顾苧遭遇不测。宁濯澜准备充足,顾苧若是去了,只会凶多吉少。

    那些从林玲玲那里购得的孩子玩具一样的东西,她其实并不在乎那些倒底是什么,这些东西如何能真的控制住这个让宁濯澜都束手无策的鬼物呢?是什么都好,是什么都无所谓,顾苧她唐唐一介鬼王,如何能被这些儿科的东西制服呢?

    她只想激怒她。

    她只想看看,顾苧被她揭露身份,被她折磨后,会如何选择。

    会……做所有鬼都想对她做的么。

    宁濯漓一生恪守规则,不敢有一点点逾越,可却在顾苧身上豪赌一场,她想知道,她这次的私心,她的任性,到底会是得偿所愿还是痴心错付呢。

    既然她要赌,便不能怕输,也不能后悔。

    她不后悔。

    看着男人像个受惊的野兽那样逃走,宁濯漓转向顾苧,“要继续么?你要吃了我么?”

    顾苧想着她走过来,目光满是歉疚,她单膝跪地,将缠在宁濯漓手腕上的红线一点一点除去,然后轻轻的吻了下她的手背。

    “宁……”顾苧。

    但下一刻,她神色一僵,身子巨震。

    “不!”顾苧大吼一声,一拳捶在地板上,下一刻,她起身,后退一步,身上发出“噼啪”的爆鸣声,然后,她一直紧闭着的哪只眼睛猛然睁开。

    宁濯漓愣住了,在那里,没了眼球,竟然是一团悬停的黑红焰火。火焰在颤动,闪烁,在她眼尾飘向天空。

    “顾苧……”

    “金、融、大、厦!”顾苧看着宁濯漓。

    “别去……”不知为什么,宁濯漓直觉觉得顾苧会赴那场死亡宴席。她哆嗦着嘴唇。

    “你果然知道。”顾苧愤怒到顶点。

    “你……能不能别走……”看着顾苧的背影,宁濯漓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人一走,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上前想拉住她,却发现顾苧只一挥手,她就不能靠近她分毫。

    “……”顾苧再没理她,径直从窗户跳了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

    “不要……”夜色中,女孩子无助的挣扎、哭喊,“我不要……求你了……别……”

    “放了我吧……求你了……”

    “尹医生……救救我……”

    无人听见,无人赶来,无人施以援手。

    黑暗里,女孩子红肿着眼睛,紧紧捏住一个挂件,声嘶力竭。

    *

    尹伊原本心翼翼的与缚鬼大阵抗衡,时间一久,她变得越发的吃力起来,布置这阵的人显然有备而来,拿捏着鬼物的弱点,并不直接收网,而是一点一点的缩着包围圈圈,要将她耗死在这里。

    而在尹伊身上,那团乳白色的雾气已经充盈溢散成银白色,包裹着她的身体,散发出隐隐的银鳞一般的光辉,将她的皮肤映射的柔和透明,如同镀上了一层上好的光洁瓷釉。

    可突然,她的灵魂一震,一段声嘶力竭的女子呼救声传入她脑海,她有些不解,突然想起了柳寒早些时候送给她的那挂坠。

    那不是什么普通的装饰品,而是一种牵心法器,她那时接了那孩子的礼物,便缔结了一个约定,尹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如此一个弱人类的邀约,但鬼使神差的,她就是握住了那个挂坠。

    是柳寒!她有危险。

    尹伊分神,气息顿时乱了,那已经被她扯断两条的暗金色的锁链抓住她的破绽,突然趁虚而入,紧紧的卷住了她,如同海蜇捕获鱼,紧紧的卷裹住了她,柔软而有暗藏杀机的毒性倒刺齐齐刺进了她的皮肤。她眼前残留的景象是无数蜂拥而至的亮光,而后,剧烈而尖锐的痛觉从灵魂深处爆开。

    痛入骨髓,尹伊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时候,林甄走了出来,于被锁链束的紧紧的女人对视。

    “放了我!”尹伊嘶吼,“我要去救人!”

    地面突然出现巨大的赤金色大阵,将尹伊的白色鬼阵撕扯破碎,那一瞬间,尹伊觉得仿佛被人用尖刀刺穿脚底。

    “啊——”尹伊痛的声音颤抖。

    “救人?”林甄冷笑,“女鬼不杀人反而救人?想要骗人也走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