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感觉怎样……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么？薇薇和尹伊还在等着你回去呢, 阴界出了乱子, 可爱跟着我过来了……”

    “可爱？”顾苧对这个称呼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那郁郁的表情差点逗得宁濯漓笑喷，那样子分明是在：我不在的日子里, 你都已经有了别的可爱了？

    “就是你啦。”宁濯漓掐了掐顾苧的脸, “你别，有时候可爱可比你坦诚多了……”

    “你……我的身体？”顾苧还不太放心, “那为什么是……可爱？”

    “又又可爱，就在外面，你去看看呗。”

    顾苧听宁濯漓如此, 便一把抱起了她，要往外走，那些奇奇怪怪触须似的东西再一次向着二人扑了过来，如同蛇喷吐着冷息的信子, 有像是看到羊群的鬣狗。

    宁濯漓下意识的就是一缩脖子。

    只不过, 这一次顾苧只是一眼扫了过去, 那东西便像是被浇了汽油的枯枝, 瞬间便燃起了熊熊烈火，还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那些血线慢慢扭曲卷起, 渐渐缩成了一团，像是高高的弓起了身子。

    “这是什么？你怎么让它们烧起来的？”

    宁濯漓缩在顾苧的怀里，双手勾着顾苧的脖子, 恨不得要把对方的头扳到自己身上。她并不是身材娇形的女人，穿上高跟鞋之后甚至会给同行的男人造成相当的压力，可此时此刻她被顾苧抱在怀里，却显得相当的心安理得，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软软的缩在安逸的猫篮子里，满足的一塌糊涂，甚至想要几个咕噜。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它们不太爽，它们就自己烧起来了。”顾苧如实答到。

    她却也搞不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变化，她只知道，狱火现在就好像她鬼体的西部风，就像她幻化成人形之后的一只手，一条腿似的东西，让那些血线燃烧，简单的就如同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此处再无半分鬼气，她其实已经被狱火化为轻烟，不复存在了，可她的抗争竟是阴差阳错的让她的鬼火与赤焰相融，她的意识得以保全，甚至还“侵蚀浸染”了没有意识，只会无穷无尽的将一切烧灼殆尽的狱火。

    “……”宁濯漓沉默，“那要是……以后我惹你生气，你会不会也看我不顺，一把火给我点了？”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比如……我送给你了一顶可爱的绿色的帽子？”

    “你送我礼物，我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生你的气。”顾苧的真情实感，这让宁濯漓觉得，这混蛋鬼的名字……也许真的是一朵纯洁白花？而自己才他妈的是这段关系中的……怪味豆大姐？

    “给带绿帽子是出轨的意思，我给你带绿帽子嘛……唔……就是婚内出轨。”宁濯漓斟酌着措辞，解释的还挺详细，“毕竟我嫁给你了不是……”

    可她这话还没完呢，就觉得突然有点不太对劲，刚刚还阳光明媚的鬼王顿时就晴转多云，脸黑的像是块埋了几百年的棺材板。

    宁濯漓心想不秒，鬼王的情绪这来得也太快了吧？她刚想句什么安慰一下这个吃醋鬼，就听见顾苧一字一顿的，像是磁带卡带了发出的机械的声音。

    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不会生你的气，更舍不得烧你……”

    呦！这么大度了？还挺会话的！竟然用上了“舍不得”嘿！宁濯漓心里暗戳戳的开心，刚想话，就听顾苧接着：

    “……但我会把你的情人烧了。”

    “……”

    “行吧，那你把自己烧了吧，我的情人。”

    “我不是你的情人。”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我闺女么？”

    “……”顾苧一直梗着的脖子突然就弯了下去，在宁濯漓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是你爱人。”

    宁濯漓觉得，顾苧这一年一定是想自己想的惨了，估计也憋的惨了，这一回来之后的情话怎么就这么信手拈来呢？以前也没见她这么能！

    “你看。”顾苧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白皙光洁的颈部，漂亮的锁骨，宁濯漓不知道要看什么，难不成她是……想要条项链？

    宁濯漓突然又回忆起自己的狗链……哦，不对，是choker大计了。

    “宁姐，我被你‘扳’弯了，请你负责。”

    “……”输了输了，宁濯漓心想，这鬼王简直成精了……

    顾苧将宁濯漓抱出来，见到不点的时候面色一僵，“怎、怎么成这样了……”

    “还不是被你自己烧的。”宁濯漓哼哼，“鬼王大人这个大义灭亲啊，大火烧自己！佩服佩服！”

    宁濯漓睚眦必报，顾苧敢叫她“宁姐”，她这边也立刻改口“鬼王大人”了。

    “我、我做的？”顾苧委屈巴巴，她那时候神志不清，好像是烧了什么来着。

    “可不是么！差点连自己老婆也一块烧了呢！”

    “对不起。”顾苧身子一颤，垂了眸子，睫毛轻轻颤动，她是真的害怕了。

    宁濯漓口无遮拦，出轨的话都能出来，可她没想到一扯上自己，顾苧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她赶紧给自家这只大猫顺了一把毛，哼哼道：“我可不是烤来吃的。”

    “嗯。”顾苧认同的点点头，“你是‘夜宵’。”

    “……”

    顾苧的名字绝对绝对绝对有猫腻！

    这个肤浅庸俗就知道“吃吃吃”的死鬼！

    *

    顾苧是入了躯壳之后，才从火海中脱身的，她猜的没错，她的确“成为”了狱火，也像狱火一般，只能在地狱里无尽烧灼。好在宁濯漓把她的身体带来了，她这才得以分出一些意识，依附在那个“屁孩顾苧”的身上，才逃离了这里。

    走的时候，宁濯漓觉得还挺壮观的，顾苧人鬼大的往那里一站，火海立刻分成两半，在顾苧身前开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

    这一路火光冲天，宁濯漓竟然生出了几分穿过教堂中庭的错觉。

    “好惨一女的……”宁濯漓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顾苧抬起头看着她。

    “就这么草草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你嫁的是鬼。”

    “对，是个超级穷酸的鬼……”

    “嗯……”顾苧想了想，“也不算很穷，我有一座宫殿，还有三座泉池……”

    “是是是……自己有钱，就对老婆抠门，……了几句话就娶到了老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放在以前这不就成了野外苟合了么……”

    顾苧终于明白了宁濯漓的疯狂暗示，“那我们回去之后，我补办一个婚礼。”

    “只有婚礼？”

    “再补一个求婚？”

    “这还差不多……”宁濯漓心满意足。

    *

    等到她们出来以后，凌薇薇和尹伊看着眼神锋芒又锐利的不点，心中早已经有了数。

    凌薇薇大叫了一声“王”，便冲着顾苧扑了过来，有种饥不择食的感觉，宁濯漓知道她见到顾苧激动，但还是把鬼拦了下来。

    “薇薇，你看她才这么，就放过她吧……”

    “王……”尹伊也唤了一声，她不像凌薇薇那样激动，可仔细听，那声音竟然有也有了几分哽咽。

    “暴动的事。”

    顾苧却没有一秒钟的温情，她这才回来一秒钟，就立刻公事公办的样子，冷酷又决绝，一点都不像是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反而像是个出去旅行了一圈的大老板，回来之后发现一家公司一团糟，根本就没有一点点要和手下人叙旧的意思。

    可宁濯漓却连一点点错愕与匪夷所思都没有，顾苧这个反应一出，她就都明白了，她懂她。

    顾苧刻意的轻描淡写，是不希望加重凌薇薇的担忧与尹伊的自责，她一幅刚硬冷漠的样子，她俩反而更不容易念念不忘她受苦的这件事。

    可尹伊与凌薇薇又何尝不懂呢。

    王从来都是这样子的，她不怎么会话，可一举一动，却尽皆温柔。

    *

    描述事情并不是凌薇薇的擅长，她才了两句，顾苧就无奈扶额，并让她好生休息，换尹伊。

    忽略掉了凌薇薇的吹胡子瞪眼，顾苧安静听完尹伊的叙述后，陷入沉思。对于□□发生的这个时间点，她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养精蓄锐，二是狗急跳墙。

    “养精蓄锐可能性相对不大，如果对方准备的不够充足，便不会有之前那些算计，我在那里呆的时期这么久，别的事我也没做，对这幕后黑手倒是没少思考，自从老婆在火场那次之后，冥冥之中，似乎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所有所有的事情，我怀疑，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目标么，应该是我。”顾苧顿了顿，接着，“既然不是‘养精蓄锐’，那么，就只能是‘狗急跳墙’了，有什么东西，逼的对方不得不出手，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对方觉得，如果不出手的话，就得不到了。”

    宁濯漓看着顾苧的侧颜，觉得她严肃起来了样子可真是讨喜，顾苧的话她一个字没听进去，却看着顾苧的面容有些着迷。

    不过，在她听到顾苧某句话的时候，却是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

    别的事没有做？

    那地上千千万万个自己，到底是哪只大傻鬼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