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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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们从山的另一边抬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这事马上从村头传到村尾,因为山村实在太过平静,所以突然发生了点什么,就会闹得沸沸扬扬。

    阮惜时当时只顾着救人了,他回到村里,从村口各家各户喊了一声救命啊,就有好几个因为下雨天没地方去在家窝着的大老爷们闻声而来。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把昏迷不醒的男人扛回村子里,阮惜时没想太多,直接就让村民把人抬去了他家里,紧接着又让门外围观的人去喊村医。

    下雨天大家都很闲,所以一听这事,就都赶来凑热闹了,来得早的位置比较靠前,勉强能看到被抬回来的那个男人的模样。

    大妈大婶们看了男人的模样后,啧啧地跟周围的人:“时仔救回来的那个男人长得老好看了,跟个明星似的,穿的衣服虽然脏了,但看得出是个有钱人。”

    “你们他会不会是遇到山贼了啊,虽然我们附近几条村的人都挺安分老实的,但不保证路过的人也是安分守己的主啊。”

    “看样子他应该是在路上被劫了,劫他的人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拿走后,就把他晕丢下山,这才被我们时仔捡到。”

    “真是太危险了,我得跟我们家跑运输的死鬼一声,让他尽量夜里别开车。”

    “哎,你们这个男人能活下来吗,刚才匆匆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得很,怕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呸呸呸,什么话呢,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村医来了村医来了!”

    不知道是谁在外面吆喝了一声,其他人闻言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给挎着药箱已经有点年迈的村医走进去。

    阮惜时一到家,连祭品都来不及放好,就听有经验的大人的吩咐,去烧热水了,这会他刚端一盆热水进来,看到村医,连忙招呼道:“村医爷爷,您快来看看这个人要不要紧。”

    村医把药箱放下,坐到床边给人把脉,他一手拿捏着男人的手腕,一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好一会儿才把男人的手放回去,又去翻男人的眼皮。

    等他把人检查了一次,才跟一脸担心的阮惜时:“他没什么大碍,就是着凉了,又饿了一段时间,身体有点虚,但底子还是好的,养几天不定就好起来了。”

    阮惜时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村医看了看昏迷的男人,跟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汉子:“大牛,回去找几件你的干净衣服过来,先把这人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时仔,你用热毛巾帮他擦擦身,让他身体暖过来。”

    阮惜时没想太多,帮着村医把男人的湿衣服脱了下来,又拧来热毛巾,在男人身上又擦又捂的,忙活了很久。

    等他擦完男人的身体,大牛也拿衣服回来了,都是一些穿过的旧衣服,不过好在是干净的,总比穿湿衣服强,大牛有力气一些,过去直接把男人扶了起来,协助阮惜时给男人穿上衣服。

    做完这一切,村医给人开了几副西药,吩咐阮惜时等男人醒了,先让他喝点清淡的东西垫垫肚子,再给他吃药,这也是考虑到男人还在昏迷状态,喂不了药。

    阮惜时看着呼吸虚弱的男人,不知怎么的想到爷爷临终的时候,心里紧张得不行,他问村医:“如果他一直不醒怎么办,不吃药病也不会好啊。”

    村医跟他:“你把屋子弄暖和一点,注意通风,给他盖几张被子捂一捂,多用热毛巾给他敷敷额头,如果可以,给他喂点温开水,等他身体恢复知觉就好了。”

    阮惜时一边点头一边牢牢记下,等村医看完病了,他帮男人盖上被子,又扶着村医送村医出去。

    村医要走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担心,拉着村医的手再三问道:“村医爷爷,他真的不会有事吧?”

    村医笑呵呵地安慰他:“没事的,他里子好着呢,不定半夜就能醒过来了。”

    阮惜时间村医这么笃定,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起自己没付钱,连忙喊住要出门的村医,转身回屋里拿钱。

    村医见他拿着个钱袋出来,连忙摆手:“哎哎哎,不用给我钱,你快把钱拿回去放好,别弄丢了。”

    阮惜时却执意要付钱:“这怎么行,您这么冷的天跑过来一趟多辛苦啊,而且您还给我开了药,买药的钱总要给您吧?您自己去镇上买药也怪麻烦的,我怎么好意思白要您的药,您就收着吧。”

    村医推辞道:“真的不用,我跟你爷爷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你跟我见外做什么,就几块钱的事情。”

    阮惜时强行把钱塞到他的口袋里,态度坚决地:“正是因为您跟我爷爷是拜把子,我才不能欠您钱,要是让爷爷知道我贪您的便宜,他肯定要给我托梦了。”

    村医似乎很了解阮老师的脾性,听阮惜时这样,他顿时也没有了推辞的理由,只能把钱收下了,走的时候还跟阮惜时:“要是他明天还没好,我就再过来给他看一看,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去找我。”

    阮惜时连忙应好,把他送出了门:“您慢点走啊。”

    送走了村医,阮惜时就被凑热闹的村民给围住了,大家都是在关心屋里躺着的那个男人。

    “时仔啊,你是怎么发现那个男人的啊?”

    “那个男人来历不明的,你也敢往家里带,你这个孩子也太没心眼了吧。”

    “就是,万一他是什么危险分子,醒过来谋财害命呢?”

    “我看他那个样子,能不能撑过今晚都是个问题呢,时仔要不你还是让你几个叔叔伯伯把他搬去祠堂那边自生自灭吧?”

    阮惜时听了这些话,心里知道大家是担心他,只是村里人直来直去的,出来的话不太好听,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村医爷爷都了他没事,你们就不要担心啦,而且他看着也不像是个坏人,我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惦记的,你们就放心吧。”

    “这可怎么能放心得下,你爷爷走的时候我们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你的,要是你出了什么闪失,我们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就是,你自己一个人住,也没个人照应的,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要是你真的想救那个男人,要不把他搬去婶子家吧,婶子家还有空房间,人也多一些,方便照应,婶子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他,行不行?”

    阮惜时很感动,但还是坚持自己照顾那个男人,他道:“人是我救回来的,我就必须对他负责任,这又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你们的好意我都领了,天色不早,婶子们还是先回家做饭吧,别饿着了孩子。”

    见他这么坚持,其他人也不好再勉强他,只是离开之前又很不放心地叮嘱他要心,有什么事记得大声喊。

    送走看热闹的村民,阮惜时把家大门关上,开厅堂的灯,空荡荡又冷清清的屋子顿时被橙黄的灯光照得添了几分温暖。

    阮惜时不放心屋里的男人,又回到他的卧室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还在昏迷,不过气息比刚发现是稳定了很多,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他放心地松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高烧,才给他掖好被子,转身去厨房做晚饭。

    他谨记着村医给他的话,也不煮饭了,干脆煮一锅白粥,然后把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来,自己磕磕碰碰地把那只鸡斩了,把鸡头鸡脚关节丢进锅里,削了一根淮山放在一起熬汤。

    五花肉被他切成一片一片,加上葱姜蒜腌制,等粥和汤都熬好了,他才烧起炒锅的灶肚,把肉放进大锅里翻炒。

    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之后,饭菜都变得简单了很多,很多时候他都是煮饭的时候往饭里放一个鸡蛋,再蒸一根胡萝卜或者土豆什么的凑合凑合,偶尔炒菜,也是一次性炒很多,分成几顿吃,他没有什么胃口,就懒得去做其他花样了。

    今晚就特别一些,不但炒了菜还熬了汤,只因为家里多了个需要照顾的病人,他自己坐在厅堂的方桌上吃饭的时候,面对热气腾腾的汤和肉菜,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了。

    吃过饭,他把炒肉放回锅里,灶肚放几块炭给粥和汤保温,收拾好厨房,他又回屋里看了一次那个男人。

    男人还在熟睡,阮惜时蹲在床上看了好一会,才端起水盆盛热水给他擦身。

    等做完这一切,阮惜时早已累得不行,他歇了一会,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到外面的隔间洗澡去了。

    ……

    陆择这两天过迷迷糊糊的,他最后的记忆是他突然兴起,把车子开进了山里,结果因为走神,车子冲出了道路,连人带车跌进了山涧里。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车子已经翻转卡在两棵树中间,他捂着有点脑震荡的头从车窗爬出来,没想到直接滚下了山。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记不清了,只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眼皮重得睁不开,然后身体又变得轻飘飘起来,要不是后来还能感受得道外界的温度,他都以为自己灵魂出窍上了天堂。

    不过车子冲下山的时候,他脑子里确实闪过一瞬间轻生的念头。

    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的,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肚子饿了,他居然闻到了炒肉的香味,那香味勾引着他,他却吃不到,好气。

    然后他又觉得有什么人一直待在他旁边,用很关心他的眼神望着他,时不时摸摸他,虽然气息很陌生,但也很温暖,他又安心地继续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