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冬18
贵妇人这句话在陆择的意料之内,但却在阮惜时的意料之外, 阮惜时在村里生活了十几年, 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某一天他会和自己是亲生父母相认,他以为他回像村里那些捡来的孩子那样, 一辈子都是平平静静的。
这个贵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与这里格格不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更不应该是自己的母亲,阮惜时觉得这一切都有点虚幻,像是做了个荒诞的梦。
贵妇人见他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更是辛酸苦涩,如果当年她更加心一点, 不让人贩子有机可乘,那她地儿子就不会还在襁褓中就和她骨肉分离,以至于对她毫无印象,她只能埋怨自己, 而无法迁怒阮惜时的冷淡。
她抿了抿嘴,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拿出一张证明,那是她听陆母了遇到一个很像她的男孩子之后, 用陆母寄给她的头发去国外最权威的医院做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阮惜时确实是她的亲生儿子。
拿到证明后,她几乎是即可放下手上的工作, 做好手续马不停蹄地从国外赶回来,即使这样还是耽误了一段时间, 现在才来到。
不过也还不算晚,如果她的儿子愿意认她,跟她回家,那么他们一家还能在国内一起过个春节,照一张久违了十八年的全家福。
她这样想着,激动地把亲自证明递给阮惜时,语无伦次地道:“宝宝,这是妈妈做的亲子鉴定,你看看,准确率99.99%,证明你确实是妈妈的孩子。”
阮惜时害怕接受这个事实,他抗拒地摇了摇头,躲到了陆择身后,冰凉的手紧紧地拉着陆择,拒绝接过那一张可能会改变他人生的证明。
他摇着头:“不可能,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跟您从来没有见过面,您怎么可能拿到我的基因去做鉴定。”
贵妇人听到这话,连忙解释道:“你还记得上次来村里的陆氏夫妇吗,他们是妈妈的朋友,他们看到你和我长得像,就想方设法从你身上拿走了一根头发,这才让我有机会和你做亲子鉴定的,虽然有些突然,但你确实是妈妈失踪多年的宝贝儿子。”
阮惜时想到上次陆夫人见到他时震惊的反应,以及后面莫名跟他亲近的态度,越发觉得手脚冰凉,他脑子里焦急地想着反驳的辞,可是种种迹象都在跟他表明,他也许很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位贵妇人的儿子。
理智上是这样意识到了,但心理还是无法接受,他觉得他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和陆择安安稳稳地住在村里,被村民们和善地对待,种一亩三分地,用自己的手赚钱养家。现在村里的路修好了,学校也快竣工了,不久他就能看到他的学生坐在新教室里跟外面来的学识渊博的年轻老师学习外界的知识,然后看着村民们的日子一天天变好。也许再过不久,他和陆择能赚很多钱,做一些生意,攒下钱起一栋宽敞明亮的洋房,如果还有闲钱,可以到外面走走,无忧无虑的,但最后还是会回到村里,守着养大他的土地以及爷爷的坟墓,不让爷爷无依无靠。
如果他跟亲生父母相认了,作为人子,他得回到父母身边尽孝,为父母延续香火传宗接代,负起作为儿子责任。那样他就不得不离开养育他的村庄和爷爷,离开陆择,不定以后还要在父母的安排下和另一个女孩子结婚,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未来,与其和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母相认,还不如一口否定他们的关系,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得彼此活不下去,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啊。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会有点自私,可他并不觉得这点自私有什么不对,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像现在表现的这样爱他,那当初他就不会流落到这里,就不会发生这样尴尬的事情了。所以为什么父母的错误要让他来承担,他这十九年来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一时兴起来和他相认?
阮惜时不停地摇着头,喃喃道:“不可能,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爷爷是在山脚下捡到我的,我只有可能是附近村子的弃婴,跟你们没有关系。”
贵妇人听了他这句绝情的话后,顿时悔得泣不成声,她旁边的中年男人扶着她,看向阮惜时的神情不太友好,想必是对他这样无情无义的表现很不满意,但又碍于自己妻子的叮嘱,没有发作而已。
阮惜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凭什么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才想起来要找回自己,这十几年间他和爷爷吃了这么多苦,爷爷辛辛苦苦把他抚养长大,他们一出现就要带走自己,不让他在爷爷身边尽孝,他们怎么好意思?
看出儿子眼神里的埋怨,贵妇人抽泣着解释道:“都怪当年妈妈非要带你出去玩,还跟朋友聊天聊到忘我,只留了保姆照顾你,保姆回头捡个东西的时间,你就被人贩子从婴儿车抱走了,我们都追不上那辆车,后来报了警,警察们追踪下去,跟我那是一伙作案成熟的人贩子团体,找回你的希望十分渺茫。
但是妈妈也没有放弃,妈妈找了很多渠道来找回你,新闻报纸都刊登过你的寻人启事,重金酬谢都没有人能帮妈妈找到你。妈妈找了侦探,用了几年的时间把那个人贩子窝给举报了,他们坐牢了,到现在都没出来,我逼问过他们好多次,问你的下落,可是他们他们一年拐来的孩子成千上万,根本不记得把你卖去了哪里。
你知道他们跟妈妈也许你在别人家里过得好好的,也许因为生病被他们丢弃在荒野自生自灭的时候,妈妈有多痛苦吗!妈妈完全不敢想象你一个不到一岁大的孩子,生着病,被丢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风吹日晒雨淋,死了都没人知道。连夜里做梦都是你可怜无助的样子,一声声哭叫都能把妈妈的心割成一块一块,妈妈压根不敢睡觉,像个神经病一样每天安慰自己你被一户好人家买了,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后来妈妈支撑不住了,你爸爸才带我到国外养病,妈妈在疗养院住了十年才恢复过来。你都不知道妈妈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妈妈只能不停地以你的名义做好事,才能给自己一点点慰藉。直到一个月前,你婷姨,也就是陆材集团的董事长夫人,跟我起她在这个村里见到一个和我很像,年纪也跟我失踪多年的儿子相仿的男孩子,也就是你,还给我寄了你的头发让我做鉴定。
你不知道,妈妈当时有多激动,妈妈拿到你的头发后,连夜赶到医院,动用了好多关系才让医生马上给我做鉴定,等待结果的那几个时里,妈妈连离开一步都不敢,就怕不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好在你的确是妈妈找了多年的亲儿子,不然妈妈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一次击。”
她这一段话得特别激动,到伤心处时眼泪都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情感真切得令人动容,即使是刚才还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的阮惜时,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阮惜时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他可以不埋怨自己父母,也可以和他们相认,让他们从良心的谴责里解放出来,但是他不愿意跟父母离开这里,他的人生早已和父母的脱轨,两者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了,没有可能会再交接在一起的。
贵妇人看到他眼神中的动容,心翼翼地试探道:“宝宝,跟妈妈回家吧,妈妈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阮惜时坚定地摇摇头,遗憾地道:“虽然您很难过,但是我已经拥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改变,所以不会答应您跟您回去,如果您不能接受我的决定,那您可以把这件事当做是另一场梦,或者当做我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回去好好过生活吧。”
贵妇人连忙:“不宝宝,妈妈不需要你为妈妈改变什么,你可以继续你的人生,妈妈只要能随时看到你就好了。妈妈知道你还在埋怨妈妈,是妈妈不对,给妈妈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么?”
阮惜时不忍地撇开脸,低声道:“其实您不认我也挺好的,我并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孩子,您要是把我带回去,发现我是个可能会让您丢脸的人,您也会觉得伤心难过,还不彼此保持距离,仅仅知道我还活在这世界上就好了。”
贵妇人激动地道:“宝宝,妈妈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无论你长成什么样,你都是妈妈身上的一块肉,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啊,作为母亲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儿子呢?”
阮惜时看着她激动的表现,很想反驳她,要是您知道您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不可能跟女孩子结婚,不愿意为你们传宗接代,还会不会这样不嫌弃自己呢?
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接受自己的儿子不能结婚生子的吧?阮惜时在村里生活得久了,见过各种各样的家庭矛盾,家里有儿女不愿意接受家人安排的结婚对象,或者不愿意结婚,就会被当做家里的怪胎,被父母责骂,被全村人指指点点。他们会被称为耻辱,无颜面对父母乡亲,最后或者远走他乡,或者听从父母的安排结婚,结局无一不是悲惨的。
阮惜时不愿意自己也成为那样人,如果他要面临那样的人生,那还不如继续过自己现在的生活,虽然不富裕,却过得很开心,没有家人的压力,村民们无权强迫他,他不会有成家的压力,就能和陆择一直在一起了。
他看了陆择一眼,陆择并没有什么表示,看来应该是支持自己的做法的,但是,阮惜时并不算将自己的性取向告诉才刚见面不到一个时的陌生人,即使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知道后会不会以此来威胁他回去呢?就算到时候他坚决不回去,他们把这件事抖出来,村民们会怎么看待他和陆择,他和陆择还能继续安心地生活在村子里吗?
但凡有一点点风险,阮惜时都不想让陆择受到伤害。
所以他跟对方:“对不起,我还是想留在这里,完成我的义务。”
贵妇人马上道:“妈妈可以帮你完成,你想要做什么,妈妈都可以帮你!”
阮惜时却摇了摇头,:“您帮不了我,我要留在这里,给爷爷守孝。”
贵妇人闻言脸上一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击,她心里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过自己儿子的“爷爷”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了,但她还是试图劝儿子,让他跟自己回去,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生活在条件这么不好的地方,她觉得心疼。
“妈妈让人给你爷爷修坟,给他立碑,请人定期维护,每年清明重阳都陪你回来给他上香祭拜,可以吗?”
阮惜时还是摇头:“爷爷并不喜欢这种形式都东西,我也不可能离他太远,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寂寞的。”
贵妇人黯然失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儿子完全接受她了。
客厅的摆钟敲了一声,不知不觉到了一点钟,阮惜时一会还要去上课,但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起来。
陆择听到了,就拍拍他的肩膀跟他:“我先去做饭,你在这里陪你爸爸妈妈坐一会,跟他们好好聊。”
阮惜时也想跟他去厨房,逃避这里的压抑气氛,但是看到自己生母难受的样子,他又挪不动腿了,只好点点头跟陆择:“你去楼顶割两段腊肠放到饭锅里蒸,再炒几个鸡蛋,多做两个菜。”
他这样,也是考虑到他的生父生母大老远跑过来,大半天没吃到什么东西,怕他们身体吃不消,才让陆择多做点饭菜,让他们吃饱了再做决定。
陆择去做饭了,客厅里只剩下阮惜时和其他三个人,他们面对面,却无话可,客厅里安静得有点尴尬。
还是贵妇人先按捺不住,她让秘书把装在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里面是他们以前的户口本和阮惜时的出生证户以及阮惜时时候的照片,她想用这些来换取阮惜时对他们的好感,挑起一些话题,不至于亲子之间都这么生分。
她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冲阮惜时招了招手,柔声道:“宝宝来,妈妈给你看你时候的照片。”
阮惜时对年长的女性给予他的温柔毫无抵抗力,何况本身他还是这位贵妇人的亲生儿子,即使还在襁褓中就已经骨肉分离,过了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母子感应的,他虽然不情愿跟着他们走,但这一点点要求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紧张地抿了抿嘴,抬起脚往生母那边走,贵妇人给他挪了个位置,是可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的空间,两人都不会觉得尴尬。
照片都是很多年前的老照片了,即使看得出被人很心地珍藏,但岁月无情,照片上还是留下了时光的痕迹,微微泛黄。
贵妇人把照片一张一张地摆在茶几上,阮惜时顺着她摆放的顺序一张张地看过去,照片里的主角都是一个还不会走路,胖嘟嘟的婴儿。
那个婴儿穿着可爱的娃娃装,皮肤很白,身子圆滚滚的,像是一个憨厚可爱的瓷娃娃,看得出他生活在一个美满富裕的家庭里,被父母家人百般呵护。
阮惜时第一次看到时候的自己,看得不禁有些入迷,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努力回想那时候的自己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但他那个时候实在太了,还没有自己的意识,无论他怎么拼命回想,都想不出任何有关的回忆。
他只记得自己时候跟爷爷两个人过着清贫拮据的生活,每年只有他生日和过春节的时候,爷爷才舍得带他去镇上的照相馆拍照留念,这么多年下来,也攒了不少照片,存放在一个老旧的皮夹里。照片上的他往往都是穿着不合身的新衣服,被照相馆的摄影师化上一些腮红,眉间点颗红痣,站在高楼大厦的布景前,照出来的照片也是简简单单的。
阮惜时看着茶几上的照片,不知不觉就走了神,贵妇人以为他是触景生情,便算再使出点别的法子,唤回儿子对自己的亲情。
她又拿开户口本和阮惜时的出生证明,絮絮叨叨地跟阮惜时:“这是你的出生证明,你是xxxx年五月十九日在K市玛丽安医院出生的,出生时六斤八两重,医生都你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到这里,她心疼地看了阮惜时一眼,阮惜时的个头只比她高了一点,跟他的亲哥哥比起来实在矮了很多,按理出生时有六斤多的男宝宝,长大后应该不至于只有这么高,可能还是因为后天营养不足,导致身体发育缓慢,也不知道他十八十九岁的年纪还能长多少。
贵妇人想着想着,又红了眼眶,她多想现在就马上把人带回他们在美国的家,请专门的营养师给他定制饮食方案,把他养得高高大大的。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违背儿子的意愿强行把他带走,那样只会让他们的母子关系更加恶化,她只能曲线救国,用母爱唤醒儿子对她的眷恋。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跟阮惜时:“当时给你办出生证明的时候,我跟你爸爸都没想好你的名字,自填表上也是随便写了个宝宝,然后你出生证明和户口本的大名就都是许宝宝。我们本来算等你入学了,再给你取个正式的名字的,为此我跟你爸爸天天想夜夜想,好几次意见不和起了争执,差点起来。因为我跟你爸爸一直达不成共识,直到你被人贩子拐走,我们都没给你想好名字。”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那时候警察们都劝我放弃了,还要我去注销你的户口,我没答应。你明明还可能活着,妈妈怎么舍得让你变成黑户,妈妈非但没有注销你的户口,还给你取了个正式的名字,换在了户口本上。可能你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妈妈告诉你,你叫许君安,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意思。”
着她开户口本给阮惜时介绍他们家的家庭成员:“这是你爸爸,许立新,这是妈妈,潘瑶,这是你哥哥,许俊铭。对了,你还有个哥哥,他比你大十五岁,现在在美国帮你爸爸理公司,就没跟我们回来看你。他已经成家了,有一对龙凤胎孩子,等什么时候宝宝你跟我们去美国玩,就能被两个孩喊叔叔了。”
虽然村里也有不少辈喊自己叔叔,但听到自己有亲生的侄子侄女,阮惜时还是惊喜了一下下,即使他并不算跟父母去美国,但有一天他和陆择赚了钱能周游世界以后,不定他会去美国拜访他们一家,见一见他的侄子侄女。
这都是潘瑶在话,阮惜时只配合地看一看,嘴巴始终紧紧地抿着,没有话的意思,潘瑶也不气馁,清了清已经有些干涩的嗓子,问道:“这些就是妈妈跟你的全部回忆了,宝宝要不要也跟妈妈你这些年的事?”
阮惜时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听到潘瑶清嗓子的声音,就知道她得口干了,就拿着她的杯子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干巴巴地道:“您喝水。”
潘瑶简直是受宠若惊地接过水杯,连连道谢,她像是久渴逢甘露的人,迫不及待地将水一饮而尽。
阮惜时见她期待地看着自己,他还是无法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直面母亲炙热的眼神,只好低头假装自己在拔手指头的倒刺,声地道:“我的事也没什么好的,爷爷从山脚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发着高烧,他找村医给我治病,又带我去派出所报案。但是那个年代我们这里太落后了,报案也得不到什么帮助,爷爷又把我带回来,买奶粉熬粥把我养大,爷爷在村里受人敬仰,我也跟着得到不少好处。爷爷虽然穷,但我从来没有缺衣少食,平时街坊邻居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给我准备一份,我长这么大也没挨过饿,大家都很照顾我。”
听到这些话,潘瑶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的,她觉得一定是上天听到了她日日夜夜的祈祷,才让她的儿子摆脱了人贩子的控制,流落到这样淳朴的村子里,遇到善良的村民,得以安然无恙地长大。
这个村子的人都是她的恩人,是她要报答的人,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想回馈村民们的善意。
她看了一眼神台上的牌位,那个牌位还很新,想到自己来晚了,连报答养育了自己儿子的恩人的机会都没有,她就感到一阵惭愧。
潘瑶心地跟阮惜时商量道:“我可以给你爷爷上柱香吗?”
阮惜时断然不会拒绝别人对他爷爷的善意,点点头:“可以的,爷爷在天之灵要是知道您来找我了,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潘瑶和许立新跟他走到神台前,点了三炷香插到香鼎上,对着阮爷爷的牌位虔诚地拜了三下,喃喃自语道:“谢谢阮善人这么多年来对惜时的养育之恩,我作为惜时的母亲,有多不尽责之处,来时已晚,您的恩情无以回报,只有好好照顾惜时,让您九泉之下安息。”
拜过阮爷爷,陆择做好饭把菜端进来,对阮惜时:“饭做好了,你让客人们先入座吧。”
阮惜时就跟潘瑶夫妇道:“准备吃饭了,你们先过去坐下吧,我去给你们拿碗筷。”
完也不等潘瑶反应过来,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让他感到不自在的客厅。
阮惜时跑进厨房,差点跟端菜出来的陆择撞上,陆择举高了手中的菜,问道:“你怎么不和你父母多聊一会,这里我来忙就好了。”
离开生父生母的视线范围,阮惜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在陆择面前,他又能做回原本的自己,他狡黠地对陆择吐了吐舌头,声道:“我实在是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我觉得好紧张,完全像在梦里一样。”
陆择安慰他:“不用紧张,他们是你亲生父母,也都是善解人意的人,你好好跟他们相处,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阮惜时无奈道:“我总觉得自己的决定会伤害到他们,无法面对他们的好意,希望我们之间能和平解决所有问题吧。算了,还是先吃饭吧,这个点大家都已经饿了。”
陆择摆好菜,跟三位客人客气道:“今天没来得及准备,就只做了几样简单的菜,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潘瑶连忙:“是我们来得太突然,扰了你们,还麻烦你做这么多菜来招待我们,实在不好意思。”
陆择微微笑着点头:“没关系,你们先坐,惜时一会就进来了。”
潘瑶招呼自己丈夫和秘书在饭桌坐下,他们不太习惯这样矮的桌椅,坐下之后推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只能拘束地坐着。
阮惜时端了碗筷进来,又勤快地给人盛饭,双手端上,热情招呼他们吃饭。潘瑶见他这样周道有礼,心里更加感到欣慰。虽然知道阮惜时是把他们当做客人来招待,但是儿子能在没有父母教导的情况下长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明收养他的人,对他的教育十分上心,他这些年应该也过得还好——比那些被人贩子逼去乞讨骗钱抢劫的可怜孩子要强得多了。
饭桌上的菜很简单,一碟蒸腊肠,一盘番茄炒蛋,一盘清炒菜花,一盘白菜汤,菜式虽然不多,但很有家庭的味道,潘瑶在国外吃了很多年的西餐,再吃这样地道的农村菜,觉得非常可口美味。
不知不觉她就吃了半碗饭,看到阮惜时埋头扒饭的样子,心里柔软得厉害,忍不住就给他夹了一块腊肠,温声细语地:“宝宝多吃点肉,这个腊肠很好吃。”
陆择就在一边帮衬着:“这个腊肠还是惜时他自己做的,今天第一次吃。”
潘瑶听到了,也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心疼,喜的是他的儿子竟然还有这种手艺,心疼的是他才这么就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她嘴巴动了动,也挤出一个笑,:“怪不得妈妈觉得这么好吃,原来是宝宝亲手做的,宝宝真能干。”
阮惜时听到生母夸自己,难为情得耳朵尖都红了,他被潘瑶看得吃饭都不利索,连忙将碗里剩的半碗饭扒完,拿着空碗就站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潘瑶以为是自己错话让他不高兴了,也急忙站起来,跟他:“诶,宝宝,你才吃了一碗饭,你快回来再吃一碗,妈妈不扰你了。”
阮惜时已经走到了外面,闻言头也不回地应道:“我已经吃饱了,时间快到了,我还要去学校给孩子们上课,你们慢慢吃。”
潘瑶喊不住他,手足无措地站着,陆择见状就安慰她:“惜时平时也是这样的饭量,不是针对您,您安心吃饭吧。”
旁边她丈夫也道:“就是,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吃没吃饱?”
潘瑶犹豫地坐了下去,担忧道:“他就是吃这么少,才长得这样瘦,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在我眼里还跟当年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呢。”
阮惜时洗了自己的碗,想了想还是回到客厅跟里面的人一句,他:“我去上课了,你们有什么事跟陆择哥就好。”
潘瑶又操心起来:“这么快就要去上课了吗?这才不到两点钟啊,宝宝你不睡个午觉?”
阮惜时摇摇头:“来不及了,学校两点钟上课,我先走了,大家再见。”
阮惜时走后,潘瑶也坐不住了,焦急地她想跟去学校看看,许立新就拉住她,让她别这么关心过度,让主人家觉得失礼。
潘瑶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一个主人,她看陆择慢条斯理地收拾饭桌上的碗筷,俨然一副当家人的模样,不禁好奇起他的身份来。
她心翼翼地试问:“哥,平时都是你给惜时做饭吗?”
陆择应道:“平时他上课忙就是我做饭,他不上课的时候就一起做,我比较闲,一般都是我来做。”
潘瑶看到儿子身边还有个人照应,这才安心一点点,作为阮惜时的生母,她应该对照顾自己儿子的人表示感谢才对。
她对陆择:“那真是麻烦你了,还没请问你的名字,跟惜时是什么关系,我也好日后报答呢你的恩情。”
陆择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不用报答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出了车祸,是惜时把我捡回来养伤,他是我的恩人,我暂住他这里,帮忙做做家务而已。”
潘瑶了然地点点头,感叹道:“没想到惜时这孩子这么有爱心和责任心。”
陆择附和道:“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潘瑶闻言又忍不住伤神:“都怪我失职,让他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又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他心里应该还是埋怨我的吧。”
陆择:“他应该不是埋怨你,而是有不想离开的苦衷吧。他热爱村里的生活和村民,热爱村里渴望上学的孩子,他最敬爱的爷爷也埋于此地,这些都是他无法轻易放下的东西,所以才不愿意离开这里。”
潘瑶难过极了,无奈道:“可是他还这么年轻,值得有更丰富多彩的人生,而不是在村子里默默无闻。”
她突然满怀期待地看向陆择,道:“我看惜时很重视你的样子,不如你帮我们劝劝他,让他跟我们回去吧,你想要什么酬劳都可以。”
陆择笑了笑:“酬劳倒是不用,但我会配合你们劝他跟你们走,不过可能会付出比较大的心力,就看你们愿不愿意接受了。”
潘瑶一听他会帮忙,就感激得直跟他道谢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要求我们都可以做到,真的,只要惜时愿意跟我们回家团聚。”
吃过饭,陆择让他们休息一下,还收拾出阮惜时之前住的房间给他们午睡,潘瑶听这是阮惜时的房间,一面很好奇,一面又害怕他们没有经过阮惜时的允许就擅自进他的房间,会让阮惜时更加抗拒他们。
陆择跟她:“没关系的,他不会生气,虽然他没出口,但我想他也不忍心你们吃苦受罪,你们劳累了大半天,还是先歇一会吧。”
潘瑶见他这么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阮惜时的卧室,卧室不是很宽敞,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没有什么地方了,除了那张床,其他家具都已经有些年份,看起来斑驳陈旧的,床底下还放了几个装东西的木箱,很符合农村生活的形象。
这个卧室的所有东西一目了然,没有多余的事物,简单得有点过分了,潘瑶想从中得到一些关于阮惜时的信息都无迹可寻,就越发心疼起阮惜时来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卧室看起来这么简洁,是因为阮惜时平时用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对面陆择睡的那间房了。
当然这个在阮惜时没有示意之前,陆择也不会贸然将他们俩的关系透露给他们知道。
潘瑶躺在阮惜时的床上,温柔地抚/摸过阮惜时盖过的被子,想以此来感受他的气息,然而被子因为太久没人盖,摸起来凉凉的,没有什么人气。潘瑶只当阮惜时过得生活太贫穷,连好一点的被子都盖不起,心酸得忍不住落泪。
她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还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然后是被外面鸡飞狗跳的声音吵醒的。她以为是阮惜时下课回来了,连忙整理自己的仪表出去迎接,结果只看到借住在她儿子家的那个男人扫鸡舍。
陆择手里拿着几个鸡蛋,见她醒了,就跟她点点头个招呼,问道:“您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潘瑶摇头:“是我自己醒过来的,惜时还没下课吗?”
陆择:“他五点钟才会回来,还有段时间呢。”
潘瑶见他拿着几个鸡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平时你们在家都是养养鸡养养鸭吗?”
陆择应道:“差不多吧,春天到秋天里还会耕田种地,惜时很勤劳,养了很多鸡鸭,还种了很多东西。”
潘瑶心疼道:“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陆择放好鸡蛋后,又拿着铁铲到外面干活了,潘瑶无事可做,也跟着他出去看看,看陆择把地里的蒜头挖出来。
冬18 .2
她对做农活充满了好奇,忍不住想体验一下做农活的辛苦,好知道她的儿子这么多年纠结都吃了多少苦头。她走到地里问道:“为什么要把蒜头挖出来呢,是挖出来用来做什么用吗?”
陆择就回答:“蒜苗枯萎,就证明蒜头已经成熟,需要快点挖出来,以免蒜苗烂了,留蒜头在地里发芽,造成浪费。挖出来的蒜头晒干,能留着做菜,也能拿去镇上卖钱,惜时当初种它们就是为了卖钱的。”
潘瑶没想到这不起眼的一块地,竟然种着他儿子的经济来源,她感到万分震惊,看向那些蒜头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意,这些都是她儿子辛辛苦苦换来的劳动成果。
她跟陆择:“我可以给你帮忙吗?”
陆择也不拒绝,道:“那就麻烦您帮我把挖出来的蒜头挑出来放进簸箕里吧。”
潘瑶得到允许,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穿着几万块钱的名牌衣服,蹲到地上,用养尊处优的双手从泥土里仔细地把蒜头捡到簸箕中。
阮惜时因为中午发生的巨变,整个下午上课都有点精神恍惚,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他惦记着家里的客人,也来不及扫教室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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