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有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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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雨下的倒是不急, 大毛到家的时候也没怎么湿。她披散着头发, 用干手巾擦了擦,就一蹦一跳地吃饭去了。

    吃完早饭,雨才噼里啪啦地大了起来。李杏儿招呼着大毛一道把家里的桶啊盆啊的都拿了出来,摆在院子里等水。大毛觉着挺好,等下省得去街头挑水了。

    这雨下得也算巧了,早几天的话秋税怕是不能免, 迟几天的话街头的井怕是撑不住。下了一上午也没停, 大毛还是用等的水,将将巴巴地把衣裳洗了。同富贵一道拧干了, 凉在堂屋里。

    吃了中饭,大毛和富贵都窝在家里。大毛脱了鞋袜,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午觉。可她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这会儿脑袋里全是梁泽, 初见时他的样子,请她吃饭时的样子, 断案时的样子, 还有早上在河边的样子。大毛自己也知道其实她对梁泽早有好感, 不过之前她尽量克制。其实凭心而论,要是在现代,身边搁着这么个对胃口的优质好青年,大毛早就扑上去了。对, 梁泽十分对她的胃口,但若具体分析为什么对胃口,大毛自己也是不上来。

    大毛觉着上辈子诸多遗憾中的一条, 就是没能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所以这辈子不如放肆一回。

    可这恋爱怎么谈呢?她想见梁泽一面都很不容易。难道要去梁府上下个约会的帖子?“呵”,大毛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那怎么办呢?去衙门路上守着,这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大毛也没这么厚的脸皮。

    “也不知道梁泽对我是怎么个想法?应该也有那么点感觉吧?我是找机会问一问还是先培养培养感情呢?唉,怎么培养呢,真叫人头大”。大毛这么一遍遍来来回回地想着也没能想出个头绪来。她干脆起了身,觉也不睡,去了富贵屋里。

    富贵正捧着本书看地津津有味,见大毛进来又赶忙把书收了起来。

    “富贵你刚看什么呢?”。

    “我随便看看,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睡不着”。大毛坐到富贵边上,磨磨蹭蹭,磨磨唧唧地开了口,“富贵你怎么呢,你算怎么和如意清你的心意呢?”。

    “嘘,声音点。我昨天不是和你了吗,我算给她写封信啊”。

    “信?对啊,可以写封信”。大毛豁然开朗,这种事情其实也没必要下帖子约出来,完全可以纸条上啊,自己这真是傻了。

    “那你慢慢写吧,我回去睡觉去”。大毛丢下这句,又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屋子。她拿出笔墨,心想之前练的字那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大毛也不讲究书信格式,只求直书心意。可这心意怎么书呢?她拿着笔有些无从下手。大毛纠结了半天,定了定神,提笔写道,

    “梁泽,我今天午睡时,脑袋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你。我想我该是喜欢上你了,我也不知道这事是从哪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今天早上的清河边。你呢?你喜欢我吗?假如现在不喜欢的话,倒是不妨喜欢下试试”。

    大毛看了几遍,觉着言简意赅,十分满意地在下头标了日期署了名字。她轻轻吹了吹,慢慢把字吹干,心翼翼地折了起来,装进了信封里。她把信塞在枕头底下,心满意足地睡了。

    这封信大毛倒是没急着送出去,她体贴的想着梁泽这几天估计有的忙。不过她但凡出门都把信带在身上,想着万一偶遇了就递出去。她都想好怎么递了,就是有问题请教。至于结果,大毛已经在心里想了很多个版本,有苦有甜。苦的一闪而过,甜的有些离谱,她甚至幻想了两人你侬我侬的腻歪画面,不过那画面有些糊。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那些个泥土路面都被浸了个透,这大太阳晒了两天还没干透。

    富贵准备去杨家的书铺子再淘些书,大毛也赖着一起,兄妹俩便骑着马哒哒地去了。大毛这几天憋着心事,好几次都想同富贵了,可又觉着还不是时候。不过她拐弯抹角地提了几次梁泽,富贵都是满口夸赞,大毛听着很是开心。

    在书铺子也不过呆了一会儿,富贵就诺诺地表示想去李家的首饰铺子逛逛。

    “你两发展的这么快?都要送定情信物了?”,大毛凑过头来压着嗓子问了句。

    “瞎什么。张家的事该是快了了,我出去就出去了,总要送她件东西留个念想”。

    “啧,有道理。走,我同你一道去挑件好看的”。

    兄妹俩便丢了书,兴冲冲地往外头走。这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大毛心心念的人。想来今天又是轮休。大毛那双大眼突地睁地贼亮,觉着心都砰砰地比往常跳地快了些。她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信,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呢,却被富贵拽了下。

    富贵见着梁泽第一反应竟是拽着大毛往回走,可刚走两步想着县老爷正是要往书铺子进的,避也避不开去。又只得拉着大毛回头,朝着梁泽道了声“梁大人好”,并规规矩矩地弯腰行了礼。

    梁泽“嗯”了一声,便去看大毛。

    大毛也看着他,只是她不知道犯了什么倔就是不开口。梁泽顿了顿,便不再看她抬脚进了铺子。

    富贵又拽着大毛朝外头走了几步,“大毛你发什么呆,咱们快走”。

    等走远了,大毛才开口问富贵,“富贵,你怕他吗?”。

    “有一点吧,不过也不算是怕。你叫我远远看着他我还挺开心,但是一离得近了我有点别扭。而且我还得给他行礼啊,怪拘束的”。

    “是啊,怪拘束的,唉”,大毛喃喃了句,整个人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蔫耷耷地蹦不起来。后头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严重影响了富贵挑首饰的好心情。

    “大毛,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了。你看这个坠子好看吗?”。

    “好看”

    “这个呢?”

    “好看”

    富贵瞪了他一眼,抿抿嘴不想再搭理她,自己认真挑起来。到最后富贵不仅给如意挑了个巧的坠子,还给大毛和李杏儿各买了一只簪子。

    晚上,大毛沉默地吃了饭,洗了手脸和屁股,最后沉默地躺在了床上。弄地另外三人莫名其妙。

    “富贵,大毛这是怎么了?早上和你一块出去的时候不还挺乐呵的吗?”,李杏儿问了句。

    “我也不知道啊”,富贵仔细想想好像是从进了首饰铺子大毛就不太对了。“她是心疼我花钱了?还是又想起高老头了?”。

    “富贵你这几天多带她出去玩玩,省的闲下来瞎想”。

    “行。我明天带她去成才的作坊里帮忙,成才好像准备出去了,这几天要忙些”。

    大毛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望着屋顶发呆。她把白天遇见梁泽的情景在脑袋里来回放了许多遍,包括富贵下意识地拉着她往回走,包括富贵硬着头皮行礼问好,包括梁泽一身不吭地迈进铺子。她“呵”笑一声,好像突然醒悟了。她想起之前同梁泽的每次见面,都是自己厚着脸皮套的近乎,每次都是。她想,要是她不开口大概每次只能这般擦肩而过。其实这事放在以前大毛也没觉得什么,可如今她对梁泽有了些非分之想就难免想的更多。他不光对自己这般,对她的家人更是这样。大毛不由地又想到了梁泽的家人,盛城的大户人家。得,这想都不用想了,前几天的一时冲动大概是猪油蒙了心吧。

    大毛这么躺着,觉着胸口很闷。她翻了个身,朝右边侧躺着。她以前也不知听谁过,缺氧的时候朝右边躺着能舒服些。她悲伤地想着,“幸好那封蹩脚的信没送出去,要不我丢人就丢大了。弄不好之前的大腿都白抱了”。可她又隐隐有些懊悔,“当时要是一股脑送出去了,至少还能知道他的心意。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这么侧着也并没能好点,大毛干脆翻了个身。“唉,喜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人,和你相逢,或许就只是给你看看”。这般想着,大毛干脆起了身。她就着外头漏进来的月光,点了蜡烛。从椅子上挂着的衣服里掏出了那封信,她深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把信烧了。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这一夜,大毛做了个决定,她尽量做到同从前一样,该抱大腿时抱大腿,但不能再动心。为了让自己不动心,她甚至想出了个好法子。她决定以后每次见梁泽,都要从他身上找出个缺点。譬如现在,想起梁泽的时候,她十分强硬地把脑袋里那双熠熠生光的眸子抹掉,换上一张黑黢黢不辨五官的脸,并且强烈暗示自己,“我这么黑,再找个也这么黑的,生出的孩子怕是没法看了”。如此这般稳了稳心神,早上倒是能顶着熊猫眼同家人强颜欢笑地吃个早饭。

    作者有话要: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