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等到明天, 今晚这一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校园。

    同一时间传上网络的还有荷兰尔的演出视频与照片, 在朋友圈、学校论坛、微博贴吧里被疯狂转发。

    顾景夜坐在车里，他不想看, 但是开朋友圈里面全是, 开微博，全是, 甚至学校论坛的app还自动推送给了他。

    一个手滑点开了，自动播放, 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都停留在了荷兰尔最后拥抱丽丽安的画面。

    看一遍, 顾景夜就心塞一次。

    而且评论里还有些不长眼的家伙：“卧槽，我突然觉得这个外国帅哥好眼熟啊？这他妈不是那个顾景夜的对象吗？”

    “我也觉得很像啊……这视频看不太清，但是他们都是金头发蓝眼睛，身高也差不多，该不会真的是他吧哈哈哈哈哈！”

    “同志们道消息！！我刚听了，就是顾景夜被甩了！这是歪果帅哥的新女友！”

    “哇靠，哪来的道消息？真的假的？能确认是他吗？跪求高清版！”

    “哈哈哈哈, 刺激啊，贵圈真乱！”

    “顾景夜不是挺能吗, 不是号称花花公子, 纯情少男杀手吗？怎么被一个女人给三了？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里，顾景夜差点没忍住直接把手机给砸了。

    他强压下闷在胸口的复杂情绪, 趴在方向盘上, 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 火机“啪卡”一声点燃了。

    “咳咳……咳……”

    已经有半年没抽了，突然拿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他在荷兰尔的宿舍楼下等了很久，烟抽了一根又一根，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才出现了。

    刚才他们离开了舞台还有些意犹未尽，特别是柳青田，莫名有了种“自家孩子真是长出息”了的自豪感，一拍大腿要请客，四人跑去吃烧烤。

    等他们吃饱喝足又送了丽丽安去附近的酒店住下，才回来。

    顾景夜看到那只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玩手机的卷毛绵羊，沉着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立刻掐灭了烟，开门下车。

    此时已过了宿舍楼的门禁时间，周围已经没人了，而且很安静。

    车门“啪”一声合拢，在空旷的黑夜里尤为突出。

    荷兰尔闻声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显然是看到他了，但是他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一秒扭过头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起来，转身上了楼。

    这一切从发生到他消失在宿舍楼门口不过三秒，连来给他们开门的宿管大叔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溜进去了。

    “喂，荷兰尔！荷兰尔！”

    跑什么？！

    顾景夜一边莫名其妙，一边直接迈腿开追。

    一前一后，两道风似得消失在了身边。

    留下醉醺醺的杨林跟柳青田一脸懵逼。

    “诶？绵羊学弟呢？”

    “我也不知道……我刚是不是听到顾景夜的声音了？”

    “我老大？哪呢？你听错了吧？幻觉！”

    荷兰尔又是用跑着上楼的，等顾景夜追上七楼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背影，然后宿舍门“啪”一声在他面前关上，并且“啪嗒”上了锁。

    多么熟悉的剧情啊。

    “靠，荷兰尔，你跑什么？”

    顾景夜冲得太快，差点没收住脚，险些一头撞上去，举起手想捶门，挥出去一半，又硬生生停了下来，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不想吓到他。

    顾景夜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呼吸，轻轻叩了叩房门，尽可能放缓了声音，柔声道：“荷兰尔，你开门，我有话想跟你。”

    刚才他在车上的时候就冷静下来了。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荷兰尔是真的要跟他分手，毕竟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的感情一直很甜蜜。

    荷兰尔的变化，他的一举一动，顾景夜都是看在眼里的，他能感觉到那充满爱意与关心的眼神和痴迷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这一切不可能是假的。

    他不信一个昨天还拉着他的手恋恋不舍爱他的人，今天就要翻脸分手？

    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认为是荷兰尔撞到了自己跟冯九歌在一起，吃醋了所以分手。

    毕竟荷兰尔一直是一个没什么心机和城府的人，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一气之下会做出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后面的行为，也就能解释了。

    吃醋的情人他见过太多，找个人故意秀恩爱为了气他的都只能算是基本操作，还有跑到国外去永不相见的、一哭二闹的、自杀要挟的，都被他给哄回来了。

    他很有经验，也有足够的耐心，而且太了解这样的心态了。

    会吃醋都还明是在意的，他们这样的行为不过是想博得自己的关注，只要一个足够真诚的解释就能和好如初了。

    更何况荷兰尔这样的方式，他还觉得挺新奇的，被惊艳了一脸。

    所以立刻甩下冯九歌追过来找他了。

    然而他等了近两分钟，荷兰尔在那里面慢悠悠地换上了睡衣，才懒洋洋地回答：“不，我不想看到你。”

    “荷兰尔，你先开门，好吗？”顾景夜耐着性子，哄道：“你知道吗？我在楼下等了你整整四个时，从八点到现在，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你不认为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荷兰尔走过去，冷静地拒绝他，为了避免对方强行砸门，还用身体压着门板，刚喝了太多凉茶，现在有点撑。

    所以就顺势坐在了地上，拍拍肚子，还了个嗝儿。

    两人只有一门只隔，顾景夜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动静，脑补了一下，立刻被萌一脸。

    顿时是又气又好笑，觉得他真是幼稚得可爱：“哈，就你下午得？”

    “没错。”

    “我同意了吗。”

    “分手还需要双方同意吗？”

    “不然呢？你至少要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腻了”算哪门子理由？荷兰尔这脾气闹起来还是这么可爱，跟上次随口要绝交的理由有什么区别？

    “好吧，真实理由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荷兰尔想得很明白，之前的吴越会给顾景夜表白是因为他喜欢他，顾景夜接受的也是吴越的喜欢，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

    之前没直接这么是因为觉得要是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不喜欢？”顾景夜要被气笑了。

    听听，这可爱，这种话他都得出来。

    真不怕把他气走吗？

    “是的，我不喜欢你。”荷兰尔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之前的表白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笨蛋，不要这种气话了，我知道你不开心，都是我不好，开门，我会解释给你听的，好吗？”顾景夜依然是不紧不慢，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宠溺的味道。

    如果换成他以前的情人，顾景夜把话到这个份上，恐怕都是被苏一脸，心一软，然后乖乖开门了。

    然而荷兰尔会吗？他现在只觉得顾景夜烦。

    本来他就不想看到他的脸，现在连带着声音都觉得有点烦了。

    不自觉的，荷兰尔平静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顾景夜，我没有气话。我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

    我不喜欢你。

    一直都不喜欢你。

    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

    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更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劈得顾景夜整个人都有点懵，理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心就揪了起来。

    这种刺痛的感觉很微妙，还有些陌生。

    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叫做什么。

    还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的时候，突然听到身边有动静。

    扭头一看是杨林跟柳青田，这两人刚上楼，听到了全过程，立刻酒醒了大半，因为现在顾景夜的眼神有点恐怖。

    顾景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将紧握的拳头藏到了身侧，声音挑高了，锤了一下门板，半吼着道：“荷兰尔，你听着，我不同意，不同意！！”

    顾景夜很少这么强硬跟霸道。

    他完就转身下楼了。

    留下柳青田跟杨林四眼懵逼。

    “……我老大是不是又被甩了？”

    柳青田点头：“好像是的。”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杨林突然：“我跟老大认识了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见着他情绪失控……”

    “失控？”在柳青田看来，他不就是有些激动吗。

    “我跟你过，我为什么特别崇拜老大吧？其实还有个原因，我很少很少见到他生气，我跟他认识的七年里，他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无论何时，他都从容淡定，他都能微笑着掌控一切。

    更没看到过他因为感情的事情生气，他非常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刚才是真的失控了，因为通常情况下，他是不会走得，之前他追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在门口站过通宵。”杨林跟顾景夜认识这么多年，自然了解他。

    对于顾景夜这种谈过太多恋爱的人来，对恋人已经有了一种程序式的交往方式，无论对方是何种反应，几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不用过多的思考，本能性的就能做出最佳的判断和反应。

    他不是没遇到过狠话的恋人，但是像荷兰尔这样平静甚至带着不耐烦语气的，从来没有过。

    想起那个在电子屏幕上被放大的，刺眼的笑容。

    想起他从未见过的荷兰尔的样子。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真的了解荷兰尔吗？荷兰尔真的喜欢他吗？

    杨林下去的时候，顾景夜正在电话，他在找人查那个拥抱荷兰尔的女人。

    “老大……”杨林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除了尴尬，他还有点心虚，最近跟柳青田混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有的时候顾景夜叫他，他都假装没看到。

    刚才还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叛变”了。

    顾景夜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杨林发现他的屏幕被摔碎了，闪了闪，上面还是荷兰尔的照片。

    顾景夜又点了根烟，他用手指夹着烟，开汽车天窗，抬头盯着宿舍楼，一声不吭。

    “……”

    杨林只觉得他老大的目光越来越恐怖了，不敢话，也乖巧地坐着。

    就这么沉默着抽完了一根烟，顾景夜才话了：“你看到今晚的演出了吗？”

    “嗯。”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冷漠又高傲，孤独又神秘。

    荷兰尔那些隐约中吸引着他的特质，头一次毫无掩饰地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在那惊艳之后，却是与他人的拥抱，从未见过的笑容，以及：

    “送给我亲爱的丽丽安。”

    他的绵羊，对其他的人露出那样的笑。

    他承认他有些不爽，吃醋了。

    但他还能冷静下来，还能来套路他。

    直到刚才那三句不喜欢。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个一刹那，他成了什么样子，理智和自控能力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砸门，然后把荷兰尔拉出来，质问他。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狠的话？

    如果不是杨林跟柳青田的出现，他真就这么干了。

    “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

    顾景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七楼的窗户上，那里面还亮着灯。

    杨林抿着嘴唇，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话为好。

    顾景夜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反应，紧盯着那窗户，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想放手。”

    突然那七楼窗户开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影子在窗户上站了会儿，然后又关上了。

    ——他在看什么？

    顾景夜突然笑了声，原地复活。

    这只绵羊还是在意他的吧？

    他把备用手机拿出来，登陆微信准备跟荷兰尔聊聊。

    他当然不会知道，荷兰尔开窗户是为了放丽丽安进来。

    丽丽安一个人在酒店太无聊了，飞过来找荷兰尔玩。

    趴在他的床上喝着维生素血袋，无意间看到了荷兰尔手机上的微信提示。

    “荷兰尔，睡了吗？”

    嘴角立刻勾起了一抹笑。

    她走过去把刚开游戏的荷兰尔拉过来，按着他拍了张动作亲密的合影，然后换成了头像。

    顾景夜眼巴巴地等着回复，没等来，却看到头像换了。

    “啪——”

    他的第二个手机也碎了，从车窗砸出去，摔在水泥地上。

    杨林被吓了一跳，刚想安慰顾景夜，水泥地上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然后他看着刚才表情还凶得像是要杀人的顾景夜眼神变了变，猛地推开车门，把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屏幕，从破碎的屏幕上看到了名字，刚亮起来的眼睛又沉了下去。

    看着顾景夜在这几秒内切换了三次的脸色。

    杨林想起一句话。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