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的金光流星停止坠落，四野的黑龙凄厉鸣叫的时候，林果被沈寄拉到了祭坛边。

    异常顺利。

    那八只黑龙虽然没有死，但已经重伤，而且对于天上突降的金流星异常愤怒。

    它们也知道是半空中那一团金光在作怪，拼着伤痕累累也要将金光撕成碎片。

    林果三人刚踏上祭坛的刹那，半空中那团金光爆裂开来，一刹那所有人的眼睛因为极盛的光明而失去焦点。

    “二哥——”

    林果听到温凉的长啸。

    然而她已经顾不了太多，一股强大的气场在祭坛上觉醒。

    眼前重新恢复光明，她看到一只巨大黑龙以守护的姿态盘踞在祭坛上。

    与其它的八只不同，这只黑龙高高在上，金色眼瞳充满智慧，威严冷漠，俯瞰着脚下的小生灵，像是看着卑微的蝼蚁。

    少年神主拦在林果和沈寄面前，“我去。”

    他战战兢兢往祭坛上走，想直接拿走上面放着的小石匣子。

    然而眼前一黑，一大片阴影从头上笼罩下来，巨龙的爪子按住了那只石匣。

    金色的眼瞳冷冷注视着少年神主。

    像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山岳。

    少年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挥着手怒吼道：“走开，我是巫族的神主，你要听我的！”

    他鼓起勇气冲上去，用尽全力推黑龙的爪子。

    然而，那根本就是一座山，哪里是他能推动的？

    黑龙对他并不感兴趣，他的推打犹如蚍蜉撼树，对它毫无影响。黑龙的目光落在林果和沈寄身上。

    沈寄拔出剑来，对林果说：“我拖住它，你去拿五色石。”

    脸上还沾着未干涸的血渍，因为剑气飞扬，身上的衣袍猎猎而动，话语一如既往的冷静果断。

    林果拽着他，“喂，你别忘了你还要娶我的，你可不能死了。”

    沈寄拍掉她的手，露出两分无奈的神情来。

    他一句话也没说，提着剑飞到半空，平平无奇朝按在石匣子上的龙爪斩了一剑。

    剑光初始平淡，挥出之后竟然夹杂着风雷之气。

    然后那只龙爪，居然因此挪动了！

    林果回头对温凉吼了句，“你们快过来帮忙！”

    。

    这是一个注定无法安眠的夜晚。

    长生殿中巫族的大祭司忽然从睡梦里惊醒。

    幽深的广殿内没有任何声息，恍如片刻之前遥远地方的那场震动只是一场迷梦。

    眼前是一片漆黑，熟悉的黑暗，也是陌生的黑暗。

    大祭司静静坐在那片黑暗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盏微弱的烛光从远处挪动过来，侍女轻轻唤了一声，“祭司大人？”

    大祭司醒过神。雾蒙蒙的白色眼睛直直朝侍女看过去。

    她的眼睛中没有瞳孔，听说，很久之前，她用一双眼睛为祭品，叩开了长生殿的大门。

    侍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举着蜡烛跪拜在她面前。

    大祭司的眼睛虽然看不到，但她喜欢光亮。

    很多时候，侍女会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其实大祭司她并没有瞎。她虽然看不到东西，但她比那些长了眼睛的人能看到更多。

    “走吧。”大祭司说。“陪我去圣地看看。”

    “圣地……？”侍女有些茫然。

    “他们进了圣地，还破坏了结界……姜息染果然厉害啊……我又败给她了……”

    大祭司赤着脚踩在黑石地面上，散着头发，这个漫长冰冷的夜里，她瘦削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纤弱。

    褪去大祭司的光环之后，也不过就是个倔强的女人。

    侍女不敢答话。

    圣地？谁能进入圣地？

    在神龙狱，除了神主和祭司大人，没有人有资格进入圣地，圣地里面有守护圣物的神兽，圣地外面还有……

    还有大祭司养的怪兽……

    “走吧。”大祭司又叫她。

    “是。”侍女恭顺回应着，上前两步，将厚重的毛斗篷披在大祭司肩上。

    大祭司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像是长久的努力却毫无收获之后终于的认命，也像是……如释重负。

    “先去把结界补一补，然后，我们去帝都……看看那个女人搅出这样的风浪之后，该如何收场。”

    大祭司喃喃的，像是在对侍女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是您身受重伤，不能再操劳奔波……

    侍女的话在嘴边转了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恭敬地回了句，“是。”

    只需要跟随这位大人就好，就像这些年里，一直做的那样。

    她是强大的，然而她也是孤独的。在这片漆黑的大殿里，也唯有自己这样的人，才能陪伴她了。

    。

    东海，明月照耀着海面，银浪洒金。

    月光撒在圣洁的白石城中。

    白石之城的最高处，这片大陆最神圣的神庙沐浴着月光，和平安静。

    一道裹在黑斗篷中的身影悄无声息穿越神庙的一道道长廊。

    在那些巡逻的使徒和严密的禁制之下，悄然地靠近神庙最幽密的中心，一片从未有人靠近的树林内。

    她去掉斗篷，露出身上白色衣裙来。

    踩着树林中的落叶，一步步来到树林深处。

    有一位白发如雪的老人，坐在一块面朝山崖的石头上，看着碧波万顷的画面，正在思考着什么。

    他身边的落叶，厚厚积了一层，不知已在这里坐了多久。

    似乎亘古以来，他就是这样坐着，这样思考着。

    年轻的女子在老人身后五步外停下，恭敬安静地跪在地上。

    波涛一重重拍打着海岸，风吹海上吹来，带着咸湿之气。

    老人没有回头，看着那粼粼的海面出神。

    “这次是神龙狱。”他的声音异常苍老，苍老得不知历经了多少悠久岁月。

    “是。”女子回答。

    “那么，你希望下一次，是流月神庙？”

    “是。”

    “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女子深深叩拜下去，额头触着落叶，异常虔诚。

    “圣人，您是神芜之子，您是天衍大陆的先祖。若是没有您秉承神意创建天衍的五大修真宗门，就没有今日的天衍，您不会坐视苍生罹难而不管的。”

    老者道：“天衍结界打开，蚀的力量失去钳制，一旦爆发，苍生皆为鱼肉。就算没有蚀，界外的妖魔也会趁虚而入。我为何要答应你呢？”

    “破而后立，现在是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