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唐秀兰刚喊了一声老方，方宏斌的话已经跟利剑一样嗖嗖地出来了：“方娟，你也不了，我记着你比方敏还要大不少，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方娟嗤笑出声:“方师长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我是不了，比你家这个方敏就大了几个月呢，我想想看，你跟我妈离婚的时候，我才出生没多久，方娟还在她妈的肚子里头揣着快要出来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医院里来来往往不少人，本来大家都是瞟一眼就过去，可是一听到这样的话，一个个都自觉地站在旁边装成是路过，或者装作跟人话，其实一个两个都停下来看热闹了。

    方宏斌气得脸都涨红了，他指着方娟：“你来帝都做什么的，就是过来胡八道的？你看我们对你哪里不好？每年你唐阿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好东西都紧着你，结果就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了！”

    方宏斌本来想拽着方娟，到里头话，可是方娟刚才那么一，他要是什么都不，别人会怎么看他怎么看唐秀兰。

    他当年的确有些对不住沈洁，可是那个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再，他也不是没求过沈洁，是沈洁揪着不放非要离婚，没想到居然在孩子跟前这么他。方宏斌刚才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唏嘘杜正醇呢。直杜正醇跟叶宸两父子生冤活对头，没想到还没过一天自己被大女儿方娟给打脸了。

    他指着方娟，刚要把当年事情扯过去，哪知道方娟的嘴巴跟刀子一样话快又狠：“这个女人给我们寄钱寄东西？方师长您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哦，对，你原本就是个瞎眼聋子，你看看我身上穿的再看看你家女儿方敏穿的，她一个私生女穿得比我还要好多了，你看看她人五人六的，还有你这个老婆，这么多年哪一年寄过东西给我们！”

    “啪！”

    一个耳光结束一个争执，这是很多吵架惯常有的结尾。不过方宏斌这个结尾显然没结好。因为他刚伸打了方娟，大儿子方浩就过来了。

    方宏斌讪讪地收回，方娟出生时正是方宏斌跟沈洁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当时冯宏斌一脑门的官司，哪里有心思分神看看这个闺女，等后来跟沈洁离婚，觉得对这个闺女有所愧疚想要补偿时这个女儿却从来不理他，甚至对他还要很深的恨意。这么几次三番下来，再多的愧疚也都消磨殆尽，方宏斌也对这个大女儿方娟消磨没了感情。比起从看着长大的方敏，方敏这样犟驴一样的脾气，还对长辈横加的指责，方宏斌当然不喜欢。所以，每年唐秀兰又从方敏身上省下多少布给方娟，又给方娟寄出去了什么，方宏斌是听过就算也从来都不过问。

    甚至在有一回方敏闹脾气想要买双皮鞋的时候：方娟住在乡下，有衣服穿就行要那么多票和钱做什么时，方宏斌居然让唐秀兰留点好料子给方敏做衣服买鞋子。

    但是对于大儿子方浩，方宏斌还是很有些感情的。方浩是他跟沈洁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方家的长子嫡孙。方宏斌从来都很看重方浩。曾经一度写信让方浩当兵。方宏斌的计划是：到时候他里的自愿就可以给这个大儿子。

    甚至，方宏斌觉得大儿子出息了，也可以带着沈洁出来。等沈洁到了大地方就会明白当年他的苦衷，不会再介意当年的事情了。对于沈洁这个原配嫡妻，方宏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没错，敢于打破封建世俗。可是私底下，尤其是这几年年纪大了，方宏斌就总会回忆起当年他初为人夫、初为人父时的高兴和喜悦。

    不过，这个大儿子显然不听他话，高中毕业，不仅没有当兵，还拒绝了方宏斌给他找关系弄得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这孩子时候那样聪明乖巧，哪知道等长大就变了！唉，变得不听话了！

    乍然见到多年未见的大儿子，方宏斌甚至都忘了刚才跟大女儿方娟的冲突，惊喜地：“浩，你怎么不去家里呢，要不是你爷奶打电话来，我还不知道呢，走吧，带着我去看看你妈。”

    方浩病没有理会方宏斌这颗慈祥老父亲心，他走到方娟身边，冷着脸问方娟：“谁打的你！”

    方娟没话，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倔强昂起头：“关你什么事，去不去看我妈，不去我去了，对了，你还要去认贼作父，我不能跟你比。”

    “娟，别胡闹了，不然妈知道该伤心了！”方浩忍耐着低声地。

    “你也知道妈要伤心，那你就不要跟他来往啊，还给他写信老家的事情，真是够恶心的。”方娟被方宏斌这一巴掌打得已经彻底断了心里的念想，如果以前这些怨恨就像是星星之火，不过是星星点点的痕迹，可现在被方宏斌这一巴掌打的就犹如在火上浇了油，彻底让方娟燃烧、让方娟愤怒了。

    方浩忍耐着：“敏，爸爸不是故意的，你刚才太胡闹了，行了，爸爸跟你道个歉，咱们有什么回家。”

    方宏斌本来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对上自家儿子冷冷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不是我故意打她，浩，方娟实在太胡闹了。”

    方浩半晌才：“你从来没带过她，当然不知道妹妹是个嘴硬心软的脾气。我方浩的妹妹是最心软善良的！”

    “什么心软善良，我呸爸，你哪里有错？分明是方娟胡八道败坏爸爸你的名声。还有那个女人方娟的妈，她就是故意装病来我们家闹腾的！”方敏哪里见过自家爸爸跟人服软，气得立刻口不择言起来。

    “哦，方同志觉得我母亲是装病的？”方浩盯着方敏，目光像是一条毒蛇，阴冷且又狠厉。

    方敏愣了愣，往后躲了躲才：“你凶什么凶，我不过就是随便罢了。”

    “哦，是么，那我你妈明天就要死，我也是随便的！”方娟立刻梗着脖子冲方敏。

    “你这个x”方敏冲过去要打方敏，被方浩一把攥住是腕，方浩冷着脸，一副被激怒却又隐忍的样子冷冷地：“不就是几句话么，你能娟就不能了？都给我好好。”

    方敏这一天就没有顺心的时候，她已经忘了刚才的害怕，冲着方浩大声地喊道：“你这个乡巴佬，放开我，你们这些泥腿子没事来帝都干什么，待在你们老家老老实实种地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打扰我们！”

    明明就是个村姑，居然还敢肖想叶宸。真是不要脸，现在那个叶窈窕要是再她面前，方敏恨不能逮着她狠狠地揍一顿。

    不得不方敏被叶窈窕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弄得很伤神，甚至波及到了无辜的人身上。

    她这样的心路历程，方宏斌自然不知道，他只是羞愧地不敢对上长子的那双受伤的眼睛。然后在愤怒中，狠狠地又打了方敏一个耳光。

    方浩冷冷一笑，也不看方宏斌，只冲方娟了一句“你去看看妈，别的人就不要带过去，省得让妈心里不舒坦。”完径自转身就又走了。只留下歇斯底里，只一个劲儿地颠来倒去着：“爸，你打我，你又打我”的方敏和一脸心疼方敏的唐秀兰。

    方浩没走太远，不过是在一颗松树底下站定，冷冷地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后头的人：“都被你猜到了！叶宸，求你帮帮我！”

    话音才落，叶宸从后头走了出来。

    *************

    远在甜水村的叶窈窕不由打了个阿嚏，林红正好端了一杯红糖水过来，责怪地冲她：“你也是的，着急忙慌的，要我市里头的绣花厂招你不挺好的？”

    叶窈窕摇摇头：“妈，我去不去厂里头上班这事儿不是大事儿，你就你想不想离开甜水村，如果你想离开，我就想想法子，我们一家三口立刻动身就走。”

    林红没想到闺女会这么，她也从来没想过要立刻甜水村，听到叶窈窕这话，不由愣了一愣。

    叶窈窕没有再追问林红，只是慢慢地喝起了红糖水，心翼翼地哄着这个该死的大姨妈。

    林红关心的还是那个问题：“窈窕，你不用想着我和你爸爸，你自己过好了，我和你爸爸就会高兴。遇事别想着我们，我们都是大人，还能找照顾不好自己？”

    叶窈窕摇摇头，没想到去见李平的大姑，百货大楼的事情没谈好，人家倒是过来挖她了。事情发生在几天前，李平的大姑找到叶窈窕，是叶窈窕送给她的帕还有包被市里一个绣花厂的领导无意中看到，领导立刻惊为天人，直叶窈窕的绣法是失传多年的双面绣，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头的绣法，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去他们绣花厂。她自己走不开，为了表示诚意特地让李平大姑过来一趟要人。

    叶窈窕当时给的回复是让她考虑考虑。虽然如此，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对于叶窈窕来，目前就焦心一件事，这都八零一九年了，前世好像在这之前都已经进行高考了，可是这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很多事情都有些不确定了。

    也因为叶窈窕当时想得多了些，她的沉默落在林红和叶建国的眼中就猜测她是想去，却又舍不得家里的。

    “窈窕，你想着爸和妈，妈想着你，你们谁想着我的啊！”叶京撅着嘴巴，气呼呼走进屋，一脸幽怨地看着叶窈窕。

    叶窈窕笑了：“甭管去哪儿，还能不带着三哥你？”

    叶京：“这还差不多。”

    叶窈窕继续：“不然谁帮我们做苦力啊！”

    这话的！

    “对哦，我还没想到在这一茬，那行吧，到时候把三精怪给带着。”林红的补刀让叶京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窈窕，怎么绣花厂的人要招你去上班呢？”

    叶京并不知道叶窈窕去了一趟李平娘家认识了李平的那个大姑，所以对这件事并没有林红和叶建国以为的那么乐观。

    他甚至替妹妹担忧起来：“这莫不是哪个兔崽子见妹妹你长得好看，故意设第一个圈套吧？”

    “你是没本事还这么多事情！”林红啪嗒给了叶京一下：“人家看重的是妹妹刺绣的本事。”

    林红笑呵呵地：“你以为你妹妹去给叶锦家当搀轿姑，还真是跟叶建民家握言和呢。”

    叶京就知道这里头有别的事情：“怎么？”

    不用叶窈窕开口，林红就把叶窈窕跟李平她大姑的事情又跟叶京了一遍。

    “可以啊妹妹！”叶京的刚要打到叶窈窕的肩膀就被林红嗔怪地推开了，

    “行了，你妹妹细皮嫩肉的，别动不动就推搡，没看见你这粗大脚的？”林红一声吼，叶京都要抖一抖。他看看自己的又看看自己的身量，虽然他们家没有一个矮个子，可真要起来，他这样式的，怎么着也是属于秀气形的呀？

    “妈，妈，人家都我长得高山上的花环里头的赵蒙生一个样儿。”

    林红不想搭理他：“那又怎样？”

    那又怎么样？那样不是很好看么？叶京觉得有些不解，他想再跟老娘上一句，可是老娘已经不理他并给了他一个背影让他自己去体会。

    等林红走了出去，叶京这才又问叶窈窕：“窈窕，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叶京顿了顿：“你别管我们，尽管自己去就好了，一进厂就是工人啊，这么好的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够遇到的。家里头你放心，都有三哥呢。”

    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叶京一拍胸膛：“我可是我妈的养老儿子。”

    “谁要你养老，我们到时候跟着窈窕走！”

    叶京赶忙回头，果然看到林红就站在他身后。叶京忙讨好地冲林红笑：“妈，你跟着妹也带着我呗。”

    林红不理会叶京这个三精怪，但是挺赞成叶京的话：“你三哥今天这句话还是挺靠谱的，你别顾着我们，就只管自己去。”

    叶京更懂叶窈窕一点：“别担心妈这个妇女主任，到时候我给你在家看着。”

    林红一拍叶京的头：“什么妇女主任啊，做不做的有什么要紧的。”

    “林主任，怎么就不要紧了？”王红这几天跟林红那叫一个焦不离孟，王不离林。没想到这刚来就听到林红这话，心里顿时就有些没着没落的。

    “林主任啊，你可千万别撂挑子啊，眼看着我们甜水村比别年都好太多了，大家正准备跟着你一道好好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