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像是张婶子这些人都知道叶家当娘分家的内幕。叶老太当初可是好了分家跟着大儿子过，余下的二儿子和住在公社的四儿子每家一年给她五十斤细面。张婶子就住在林红家隔壁，又是个最喜欢爬墙头听动静的人，这一年到头自然曾经看到过林红给叶老太细面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细面。

    张婶子有时候也是很佩服林红的。以往过年的时候张婶子会给林红家帮忙搋面、蒸馒头，他们自家过年就给叶窈窕这个掌上明珠蒸两三个白面的，剩下的都是二合面甚至是三合面的黑馒头，但是叶老太那一份可是一点都没有少。

    这样的儿子媳妇哪里找去！还有叶冷兄弟几个和叶叶窈窕这个孙女对叶老太那可都是孝顺得很呐！现在居然还额外要孙女的东西，真是不要脸，人叶窈窕容易么，这几天还要好好学习，要考市里的工作呢，老太太真是十年长九岁越长越败类！

    这件事是张婶子骑在墙头上听的，她听了一半大概听着好像是叶窈窕要去市里，好像还需要考试啥的。当时张婶子听得那叫一个羡慕啊，这叶建国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了，这怎么好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来呢？怎么她家就没这么好呢？

    不过，张婶子转头一想，自己现在跟叶窈窕家走得近乎，这也是能够沾沾叶窈窕家的好运道的。张婶子曾经偷偷去问过芎瞎子，这个叶窈窕怎么看着跟以前不一样是不是有水鬼缠着叶窈窕。

    当时芎瞎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尔等凡人懂啥”的高深莫测表情害得张婶子都不敢再问了。还是芎瞎子收养的那个路子：“切，你胡八道什么呢这是，人家是有大造化的。”

    那孩子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好像她再多一句就能给她一拳似的。

    当时张婶子吓了一大跳，后来就不敢再问了。过了没多久芎瞎子跟路子居然就被车给接走了，张婶子就更不敢瞎八道了。后来又被林红和叶窈窕母女收拾了几回，也就彻底老实了。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灵了一回，去了芎瞎子家问问，这要是贸贸然就胡八道叶窈窕，不别的林红就能把自己给撕扯了。哪里像现在这样两家人好得跟一家人似的。虽然林红没觉得，但是张婶子单方面觉得林红跟自己的关系现在可好了。想想现在这个时候，谁家会随随便便给人家吃食啊，所以能给人家吃食的，还不好啊！

    “我张婶子你看着我傻笑做什么？”

    扛着锄头除草才回来的林红，刚走到路头就见张婶子正冲着自己傻乎乎笑。春天地里的草除了就开始疯长，所以每天不是除草就是薅草，半天下来也是累够呛。林红身体好累到不觉得累，但是这一上午下来，她有点饿了，也焦着自家的闺女了。

    听人家城里，孩子学习不是给买奶粉就是给买麦乳精的，孩子学习，营养可得跟上了。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红现在头比从前好了些，就想着多给闺女补补。还有叶京那个臭子，林红也想让他加把劲考考，除非合作社算账或者是去调布匹啥的，林红现在也不许他到处乱走的。

    “林主任你可回来了，村里没你可真就要乱套了！”张婶子正后怕着呢，幸亏自己儿子当立断，不然自己现在就个武奇娘这些人一样一样的了。刚才看了武奇娘跟张娣打架的狼狈样，张婶子就开始嘀咕：自己要也是那样子可怎么办啊，真是丢死人了！

    “出什么事情了？”林红喝了一口水，觉得流失的体力就又回来了。这个用罐头瓶子装的水，可不是普通水。林红虽然从来没有问过自家闺女，可是隐隐知道一些，叶建国也有个类似的。这对夫妻俩现在有个共同的动作，只要有人伸，他们就下意识地把罐头瓶子缩回去。

    笑话，这可是闺女心疼他们给弄的，别人怎么能喝？别人又怎么配喝？当然这里头还有个意思就是要保护好闺女的**，甭管这件事是他们想的那样还是别样，反正自家闷声大发财就成了。

    “林林主任，你家婆婆，嗯，叶老太实在是欺人太甚。”术业有专攻，这件事要换别人，恐怕不清楚了，可在张婶子嘴里，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了叶老天去他们家找叶窈窕要桃酥的事情。

    “叶老太她人呢！”林红不想再听下去，连句“娘”都不叫了，直接暴走要去找人。

    后面跟上来的叶建国沉默着没话，显然也是不满叶老太的所作所为的。

    “在在你家门口。”林红发怒打人怼人的样子，历历在目。张婶子习惯地怂了怂，才想起自己这是过来通风报信的不用害怕林红，不由打着哈哈：“嘿嘿，林红我跟你，刚才我去叶建民家，张娣和武奇娘打起来拉！诶，诶，林红，林红！”

    这怎么着着还走了呢！

    张婶子赶忙跑过去追着林红，一边跑一边累得呼哧带喘着：“我跟你啊林红，你先别跑，我跟你！诶，林主任，等等我——等等我！”

    张婶子低估了一个母亲疼孩子的心情，等她再一次追上林红的时候，林红已经在自家门口狂喊：“窈窕，谁要欺负我家窈窕。”

    张婶子一拍头：“坏了！”她刚才应该得快一点，把事情都给周全了才对啊！

    诶，还是跑过去再一遍吧！张婶子一边想着，一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这个林红真是头老虎，谁惹着谁倒霉，也幸亏自己从来都不跟林红一般见识啊！

    啊！不对，是林红从来都不跟自己一般见识啊！

    这么一想，张婶子是越发觉得自己以前一遍又一遍地在林红身边疯狂试探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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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红你长能耐了啊！我看你要干什么，是要打我这个老婆子还是要怎么样？”

    叶老太先被林红吓了一跳，打盹都醒了一半。距离刚才张婶子去叶家过去了二三十分钟，叶老太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

    这个时候，叶老太其实有点想回去了，叶京和叶窈窕两个崽子，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跟她在这儿东扯西扯的，就是不正事儿。叶老太就想着，等会儿找叶建国让他弄点桃酥就成，自己跟个晚辈在这儿要东西掉价。

    叶老太还真没看得上那点子桃酥，要不是后来吃了一块立刻神清气爽，她也不作兴要。再，去年叶窈窕才落水，为了安安老二的心，她不还给过叶窈窕东西么，这些个白眼狼给她东西的时候，奶奶长奶奶团的，现在就找她要个桃酥居然这么推三阻四的！

    “娘，你刚才让我们窈窕做什么？”如果不是叶老太，林红不会这么客气的。看在叶建国的面子上，林红很少跟叶老太当面锣对面鼓的吵吵，这也是很多人啧啧称奇的地方。

    这个年代农村老婆婆跟儿媳妇之间因为三瓜两枣都会吵一吵，更别提林红这样的暴躁脾气，叶老太又是偏着大儿子家，林红这么多年跟叶老太能够尚且和平的相处也是很让人咋舌的。

    张婶子已经走到叶窈窕，把刚才在张娣家门口的事情原原本本给了一遍，叶老太立刻就坐不住了，指着叶窈窕气愤地：“你这个搅家精，我不就是要点桃酥么，什么好东西啊，搅合得你大娘家乱套了。我去看看那个武奇娘，哼，敢到我家门口撒野，真是反天了！”

    林红怎么可能允许叶老太在自家闺女的头上泼脏水：“娘你这也太偏心了吧，我家窈窕给你送桃酥还送出不是来了，窈窕你以后不许给你奶送东西，你一个孩子也没钱，那些桃酥都是你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人家可不领你的情！”

    叶窈窕很乖巧地点头：“妈，我都听你的话！”

    “乖！”林红摸摸叶窈窕的头，出的话让叶老太不由皱起了眉头：“刚才没怎么样吧？”叶窈窕摇摇头：“没呢，就坐着跟我奶话罢了。妈，我奶知道的，咱家的面要留着过年给奶奶，糖什么的都已经没有了，我让张婶子去了一趟大爷家，刚才张婶子我大娘跟村里人吵起来了，你是妇女主任去给劝劝吧？”

    这是要管管张娣的意思，张娣从来都对林红颐指气使的，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现在送上门的羞辱，不抓住岂不是可惜？

    林红立刻明白了闺女的意思，拉着张婶子：“走，去看看去，春耕春种正忙着呢，咱们妇女同志可不能添乱！”

    叶老太烟瘾的劲头过去了些，也跟着站起来，咋咋呼呼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去看看武奇娘这个老贝戈货，竟然到我家门口耍威风了。诶，林红你给我走慢点！”

    林红怎么可能等她，这会儿急着去看热闹呢。

    张婶子速度不慢，或者武奇娘和张娣打得不相上下，林红环抱着臂看了一会儿，才冷冷地对人群：“咱们甜水村这次在公社的春耕春种可是挂上号的，谁破坏安定团结，谁就是我们甜水村所有村民的敌人。”

    这话对于两个打架打得正欢的张娣和武奇娘自然没什么威慑力。但是林红是谁啊，她要是打架称第二，那就没人是第一。

    林红嘴上这么，其实人已经走过去拉架了。虽然张娣跟她不对付，林红倒也没有拉偏架，只是在张娣的故意往她这边挠的时候，一把攥住，冷声呵斥：“武奇娘千错万错，你到大队部找组织，在这儿闹腾什么，你要知道林支书可是专门管村民思想教育问题，你这个样子让林指数以后在村里怎么工作，就这还是干部家属呢！”

    “啥干部家属，我呸，嘴巴里头都是不干不净的。”武奇娘没占着什么便宜，看到林红就好像见到了主心骨。拉着林红就开始哭：“林主任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张娣就想忘我身上扣屎盆子啊，你知道她刚才我什么？她居然我跟武奇有一腿啊，我要不是为了等你林主任，我是打算打一仗就撞死在张娣家门口的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很多人都相信了。这年头传出这种名声，一句搞破鞋让游街都是轻的，张娣刚才那句话真是过分了，这是逼着人家抹脖子上吊，过不下去呢！

    林红瞟了一眼张娣，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以前对她话随意一点，她高兴就随她去，不高兴就怼回去，没想到这个张娣对别人现在也这样。

    张娣这是怎么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子的！村里人谁不叶老太家的四个儿媳妇最能干就要数到大儿媳妇？

    二儿媳妇林红脾气暴躁自不用，三儿媳妇据是城里人，都长得跟个天仙一样。但是村里人谁都没见过；至于在公社的儿媳妇，那就是个温吞水的慢性子，做事情慢话慢，人也长得温吞，这么一起来，张娣这不就脱颖而出了？

    其实也有人林红是这几个里面最不错的：人家五官大气，个儿高身体强壮，做事情麻溜，比张娣的性格要爽快多了，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喜欢跟张娣打交道。

    而林红最不喜欢张娣的就是这一点，人前装得跟好人一样，一到林红跟前就原形毕露。不过既然都装了几十年了，怎么现在才带上来一个儿媳妇就变成这样了？

    林红现在早已不是从前的林红了，或许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同，但是行事跟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要搁在从前，武奇娘这样跑到她面前张娣，林红指定劈头盖脸一顿挖苦张娣。以报张娣当年对她和自家窈窕私底下做的那些个段。

    可现在，林红居然温和地笑着安慰武奇娘：“武大娘你莫要伤心，这件事情如果属实，我们肯定会帮助你的，但是这要经过调查。”

    武奇娘是知道张娣跟林红两个不对付的。见林红这么，她不由诧异：“就是她的，为什么调查，我这么大的年纪难道还能胡八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