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郭晚晚一夜没怎么睡着——尽管白家给她准备的房间已经极尽可能地舒适了。
这间卧室整体的格调粉嘟嘟的, 从壁纸到墙上挂着的画框无不如是,还有一个极其梦幻的梳妆台, 华丽至极。看上去像是陈佳最爱的风格。这里和白家大宅里其他宾馆标间般整洁却一板一眼的客房不同, 一看便知是特意设计过的。就连床边的羊毛毯都带有着“WW”字样的印花, 意为“晚晚”。
可她依旧辗转反侧——侧着睡感觉侧面的胯骨硌到了自己, 平躺着睡又觉得整个人深深地陷在了床里, 总之怎样都静不下来。
这样子一来二去,竟耗到了凌三点。
“咚——咚——咚”
几声轻到几乎令人忽略的敲门声把郭晚晚的思绪拽了回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可同样的声响又再重复了一遍。她便睁开眼睛、裹上睡袍,穿着拖鞋徐徐走到了门口。
只见门微微开一道缝,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透过门缝看着她, 差点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念橖,这么晚还不睡呀?”郭晚晚把门开,问道。
念橖揉了揉迷离的双眼, 一头扑进了郭晚晚怀里,抱着她的腰, 用脑袋使劲在她身上蹭了蹭,委屈道:“婶婶,我一闭眼睛就做噩梦, 都不敢睡了……”
郭晚晚蹲下身来,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什么噩梦啊?是关于叔叔的吗?”
念橖点点头,但看她的表情,仿佛是不愿意再回忆起那些梦了。
实际上, 郭晚晚又何尝不是因为担心着白慕梓所以才辗转难眠呢?
她把念橖抱到了自己床上,替她整了整睡衣,解开了脑袋后的双马尾。
“害怕的话就在这儿吧!正好我也想找个人作伴呢。”着,她自己往边上挪了挪,给丫头腾出了地方。
“真的可以吗婶婶?”念橖道,“奶奶这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房间,连叔叔都不能进呢……要不是趁着奶奶睡着,我都不敢过来敲门。”
郭晚晚楞了一下——她没想到陈佳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感激之余又多了几分愧疚。不过念橖有一点是错了的——陈佳此刻应该也和她们一样正处在漫长的失眠之中,不大可能睡得着。
“没事的,是我邀请你过来陪我的呀。”她,“快上床吧,当心着凉。”
话音刚落,念橖就嗖地一下爬了上来,似乎等她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
郭晚晚靠在床头和念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她津津有味地着些自己学校发生的事情。当然,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生活之中并无什么大事,所以讲述的内容大多是些不足为道的日常。但通过絮絮叨叨着这些琐碎,念橖这姑娘的情绪便也从刚才的失落和焦虑当中缓解、转移了不少。
郭晚晚看她直哈欠、都快撑不住了,便帮念橖垫垫枕头、拉好了被子,随她香甜地睡去了。
如果成年人也能跟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该多好?
第二天醒来,整个白家便只剩下了郭晚晚和白念橖两个人。煮饭阿姨留了字条,自己陪陈佳去天主教堂做祷告去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冰箱里给她们留了做好的菜和切好的果盘,让她们到了点别忘记吃饭。
“昨天睡得怎么样啊念橖?”郭晚晚一面喂她一块梨子,一面问道。
念橖:“我都忘记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一整夜都没做噩梦,嘿嘿。”
“那就好,以后睡不着就来找我,咱俩做个伴儿。”郭晚晚见孩子今天气色不错,很是欣慰,心情也跟着平复了很多。
她无比庆幸还有念橖在自己身边作伴,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段难熬的等待时光。
昨晚,念橖睡去之后,她反反复复地在手机上搜索着德国雪崩的情况。只是那场雪崩不,大却也没大到引来国际关注的程度,所以信息很难搜到。她自己却在这种焦灼当中耗得双眼都干疼了……
午饭后,白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郭晚晚去开门时没看监控,还以为是阿姨她们提前回来了,便把门禁开了。可真和来者四目相对之时,她却又呆住了。
“师兄……?”
“晚晚?!”
池骋见郭晚晚出现在白家,神色之中也写满了诧异。不过他并非是那种喜欢把喜怒都表露在外的人,所以一秒钟之后又恢复了淡然的态度,把声音放得平稳,问道:“晚晚,你也来探望白教授的母亲吗?”
“婶婶,这个叔叔是谁呀,你认识他吗?”念橖特别黏她,所以见她站在门口半天不回来,就自己跑了过来。
听到了“婶婶”这个称谓,池骋收起下巴来,又下意识微微蹙了蹙眉头。目光流转中,除去错愕之外,更多了一丝不可名状的黯然。可介于那副隐忍持重的个性,他还是没有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问出口。
“你就是念橖吧?”池骋躬下腰来,对白念橖柔和道。
念橖点点头:“我没见过你哎,你是我叔叔的朋友吗?”
“对,我们是朋友。我经常听你叔叔提起你呢。”
“他我什么坏话了吗?比如总是不按时写编程作业之类的?”
“他是没过,不过你现在自己出来了。”池骋笑道。念橖听了,忙懊悔状捂住了嘴。
“念橖啊,你不是今天想给奶奶养的鹦鹉画张素描、给她个惊喜吗?趁着她们还没回来,要抓紧时间喽!”郭晚晚道。
白念橖一拍脑袋:“对啊!我都忘记了……这就去画!”着,她便跑去拿工具画画了。
池骋自己将伴手礼放在了门口,在他开口前,郭晚晚便先介绍情况道:“师兄,白教授的母亲不在,她和朋友一起去教堂了。现在只有念橖。”
池骋笑笑:“既然这样,我就只好改天再来拜访了。晚晚啊,你和我出来走走如何?”
“好。”郭晚晚道。
池骋的心情便如同庭院里初冬时节的草木,有不尽的怅然。刚才念橖叫郭晚晚“婶婶”,她却泰然处之,仿佛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排斥,他就知道在这场无声的战役里自己可能已经输了。
两人并排走在白家跟前的花圃中,脚踩在尚未扫干净的落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缄默。长久的缄默……
“大师兄……”
“晚晚……”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却同时发了声,这或许就是同门师兄妹的默契吧。两个人都不禁笑了出来。
“还是师兄你先吧。”郭晚晚笑道。
“白教授的事我听了,所以伯母情况还好吗?”
“还算稳定,身体没出什么问题。但心里应该很着急吧……”她顿了顿,又道:“毕竟等消息是最被动的事情了。但愿他没事。”
“那你呢?你最近过得如何?”池骋又问道。
“我啊……”郭晚晚颔首笑笑,“在生死攸关面前,我的烦恼貌似都不能算事儿了。”
池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的感情一向是细水长流的,正如源起之时没有惊天动地的开头、也从未曾明着过一般,不得不退出之时,也是这般细而无声。
隔了良久,他方才接着道:“晚晚,你很爱他,对吗?”
郭晚晚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
“大概……是吧。”她喃喃道。“爱”这个词,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出过口,所以被道破心事之后顿时觉得双颊有些发烫,像是少女时代第一次被告白时一样。
“不管怎么样,你快乐就好……”池骋脸上依旧挂着十分绅士的微笑。
“谢谢你,师兄。”
“噢?谢我什么呢?”他挑眉笑道。
“很多很多。”郭晚晚知道池骋是个聪明人,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真诚道:“不管是毕业前帮我的那些事,还是现在。”
“不用这么见外。我总得为别人做点什么,才能感觉到自己依旧在被这个世界需要啊。”他意味深长地。
这时,郭晚晚和池骋的手机同时接到了一条微博推送。
郭晚晚拿出手机来一看——是关于雪崩的报道!!!
在那次雪崩之后,次生自然灾害接踵而至,甚至在几个时前又发生了一场更大的雪崩。十九人失踪,而迄今为止,搜救队员已经找到了三名受害者的遗体——他们身上没有证件,但从外貌特征来看,三人疑似亚裔青年男子。
“晚晚!”池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郭晚晚。
郭晚晚读完消息后,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双腿一软就歪倒了下去。
她今天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又加上昨晚近乎一夜未眠,情绪激动之下便再也撑不住了。手机也“啪”地一声掉落在石头铺就的行道上,屏幕瞬间碎开了花。
“晚晚,你还好吗?”
“师兄,三个亚裔男子……不会是他的对不对?”
池骋抿着嘴,面部表情变得冷峻。
“不会的,放心吧。晚晚,你应该先回去休息一下。”他将她搀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