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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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容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资料:「我一直觉得姐姐的死亡有问题,但苦无证据,直到我找到这份资料……」

    穆初桐一颗心便也抓紧了,赶紧接过了资料,看过之后,一张脸顿时白得似印着这些黑字的白纸一样。

    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首先是出生证明,文学剑的母亲是官家姐,房永贞。

    其次,是房永贞罹患心脏病的病历。

    之后,是房永贞和穆玉配型成功的报告。

    配型成功两天后,穆玉就死亡了。

    顺理成章地,她的心脏给了房永贞。

    穆初桐的心也似被拿走了一样,胸腔里像是灌进了风,凉浸浸的。

    「不……」穆初桐嘴唇哆嗦着,又费力地理清思绪,他的心里甚至还存在了一丝侥幸,「会不会是巧合?」

    「巧合?」穆容的语调不自觉地提高了,显然非常不悦,「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穆初桐却不住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穆容的神色变得更加冰冷:「果然是这样。」

    「什么?」穆初桐不解地看着穆容。

    穆容冷冷地:「他们都你当了久蛮的情人。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这样自甘堕落。现在看你这样为他的无良母亲找借口,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穆容着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鄙夷可谓是不加掩饰了。

    在这样浓烈的鄙夷下,穆初桐更加感到无地自容。

    穆容只觉痛心疾首,又是悲痛难当地看着墓碑上姐姐的遗像,道:「穆初桐,你如果还当你自己是穆玉的儿子的话,就应该离开久蛮。就算你不当她是你妈妈了——你就是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也该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

    穆初桐怔忡在当场。

    他穆初桐当初愤然离开叔家,在他生父死了之后,扬言不需要一分钱的遗产,不就是为了他的独立、他的尊严吗?他离开了叔家,那么奔走劳碌、攒着每一分钱在手中、奋斗着想做一个富人,不也是为了自己的独立和尊严吗?

    他爱上了久蛮,并陪伴在他的身边。

    久蛮对他确实不错,可他还是无法满足,甚至感到难堪、忧郁。

    不就是因为这违背了他独立、尊严的追求吗?

    「我……」穆初桐颤声道,但却不知怎么下去,「我」,然后呢?

    穆容看着穆初桐苍白的脸,终究是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这儿是首都,我还是有办法的。你要是想离开久蛮,也就只有这个机会了。」

    那么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穆初桐想要离开久蛮吗?

    穆容对穆初桐感情不深,但对姐姐穆玉却是骨肉情深。看着与穆玉容颜几分相似的穆初桐,穆容很快就软下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都很懂得你的不容易。我们和久蛮、师贤那种少爷仔不一样,我们都是从吃苦的、受人白眼长大的。有时候确实很难顾得上体面!我都能够理解……」

    「啊……」穆初桐见穆容忽然与自己交心,也很是惊讶。

    穆容又:「但如果你都明白了姐姐的死是什么回事,还决定跟在久蛮这个大贼子身边。那我就不能理解了。」

    「……」穆初桐愣了半晌,喃喃语道,「舅舅……」

    这声呼唤,又让慕容有些动容:「好了,孩子。其实我和你一样,世界上没别的亲人了。你离开久蛮,在这儿好好生活,我会将你当成我自己的儿子一样。你的前途一定会很光明的。你想继续做生意,就光明正大发达,要是你想要更多,我还可以引荐你到政界。最重要的事情是,你也不用跟那些黑社会搅和在一起。」

    穆初桐被送回了酒店里,还是浑浑噩噩的。

    他一直想要远离泥潭,却是不能自拔,现在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向他伸出,他却竟然犹豫了。

    是出于对久蛮的爱吗?

    那么,久蛮对他又是什么情感呢?

    穆初桐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酒店天鹅绒的窗帘悬着金黄色吊穗,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照出外头霓虹初上的景色,外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之中却是井然有序,确实是比北边更适合安身立命、落地生根。

    穆初桐眼中恍惚,想起了遗照上的穆玉,又执起了那张难得的母亲、他还有久蛮入镜的照片。忽然,似看见了穆玉穿着戏装,拿着洒金扇,身姿绰约。穆玉的手指轻轻一挑,拨开了洒金扇面,手腕抖动,:「扇子是这样耍的……」

    穆初桐懵懂看着。

    「傻子,是学不会的。」年少的久蛮手中也耍着扇,朝穆初桐挤眉弄眼,「傻子。」

    「你们仨照张相吧。」一把柔婉的女声响起,「孩子们,还有玉儿。」

    穆玉盈盈一笑,放下了洒金扇,抱起了懵懂的穆初桐,久蛮也紧跟着身后。

    「好的,看过来吧。」那女声继续着。

    穆初桐却只看着久蛮,痴痴的。

    久蛮笑:「这个傻子,连看镜头都不会。」

    「不许笑桐儿。」女声依旧是那样温和。

    咔嚓——按下快门,闪光灯光亮得刺眼。

    轰隆——忽然光亮得刺眼。

    雷霆大作,照透了窗棂,在酒店窗边的穆初桐忽然惊醒。

    他手中的照片也跌落地上了。

    「刚刚……是做梦了吗?」穆初桐捡起了地上的照片,仔细量,母亲柔然笑着看镜头,手里抱着的穆初桐,穆初桐却看着久蛮,久蛮也没看镜头,也看着穆初桐。

    年少的他们眼神澄明,如清澈湖水一样倒映着彼此。

    穆初桐将照片收起来,看着靠墙的时钟,已经是午夜了,久蛮居然还没回来。

    「他去哪儿了?」穆初桐有些挂心,分别给麻雪、大壮了电话,都没有回应。

    「已经这么晚了啊……」穆初桐感到有些寒意,明明酒店是开着暖气的,他还是不自觉地环抱住自己,搓了搓手臂,默默走到了壁钟面前。

    金碧色的孔雀挂钟,烤漆着宝蓝色与翠绿色相间的孔雀羽毛形状,正中是金色的时针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嘀嗒声十分响亮。

    穆初桐像是百无聊赖,伸出手指碰了碰指针。

    壁钟忽然发出巨大的响声——噹——噹……

    穆初桐吓了一跳,顿时缩了手。

    原来是整点了。

    还是睡了吧。

    穆初桐感到颇为困倦。

    太晚了,太累了,他不想继续等久蛮了。

    穆初桐睡到了日上三竿,久蛮还没有回来。

    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任何联系久蛮的方式,静静地在客房里吃了早午餐,又看了一下汇报。到下午的时候,久蛮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看到久蛮推门而入的时候,穆初桐脸上还是有些纳罕之色的,但神色又很快平伏:「大佬,回来了?」

    久蛮也很镇定,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我先去洗个澡。」

    「唔。」穆初桐微微颔首,看着久蛮径自入了浴室。

    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情,一晚上没有回来,又要立即去洗澡的?

    穆初桐不得不有些多心起来。

    久蛮倒是嫌晦气,在局子里蹲出来一身臭味既怕熏着穆初桐,也怕惹穆初桐疑心。他实在不出口自己想去买大钻戒求婚结果被拘留了的事。

    太他么丢人了。

    久蛮换了身浴袍,走了出来,又给穆初桐:「昨天突发了一点状况。我和麻雪去处理了……因为比较紧急,也没跟你一声,有没有叫你白担心了?」

    穆初桐默默垂下眼帘:「嗯。」

    久蛮总是粗枝大叶,也看得出穆初桐非常不快,便又尝试跟他解释:「确实是非常突然……」

    「嗯,我当然很明白。」穆初桐想明白了似的,笑笑,「大佬职业特殊,如果我还要你事事报备,真的是不可理喻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没事就好。」

    「这样吧,以后我尽量让你知道。」久蛮拍了拍穆初桐的肩膀,沉默了一下,又,「但有时候,有些事情不告诉你,都是为了你好的。」

    穆初桐听见这种「为你好」的辞就不免烦厌,但又不好什么,就默默点头。

    久蛮指了指随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里面有个东西,是我特意买回来送你的。你看喜不喜欢?」

    穆初桐皱起眉,又不免想起了什么出轨丈夫买花回家送妻子的狗血情节。

    「大佬买的东西我一定喜欢的。」穆初桐一边敷衍地着,一边伸手到外套的口袋里。

    久蛮:「不在那儿,在暗袋里。」

    「这么神秘?」穆初桐笑笑,摸到了一块巧的东西,拿出来,「激爽凸点螺旋纹……」

    久蛮赶紧:「啊,不是这个口袋……」

    「嗯。」穆初桐心想,久蛮的口袋里怎么会有套?久蛮和我一起的时候都不戴的!难道他真的……出去吃野味了?还知道戴套安全呢!操。

    久蛮暗袋里放套,倒不是为了什么,这是习惯使然,除了可以干那个之外,还因为这个东西巧之余又强韧防水易燃,能够做可大可的防水套、止血带、引火物等等,遇险了能用得,而且便携,不占地方。

    穆初桐哪里知道这些用处,只觉得久蛮不老实。

    他往另一个暗袋摸了摸,摸出了一块硬物,拎出来了,只见是璀璨钻石戒指,在灯光下闪耀如同星星。

    穆初桐的第一反应是:好多钱!

    「你怎么付的钱?」穆初桐作为管帐的特别敏锐,警惕地问,「我怎么没收到划账信息?……你该不会是去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