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众人或坐或立的停驻在三楼。
陆无尘拖着重伤的心前去无尽深渊,陆怜君心中担忧, 却不敢在魏凌面前表露出来。
她实在看不出魏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她对魏凌的了解,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之前那一番对陆无尘的咒骂与侮辱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现在却是连陆无尘去无尽深渊冒险也无动于衷,难道他对陆无尘真的一点感情都没了吗?
落羽估计是被陆怜君身上压抑的急躁给影响了,示意她到一旁话。
斐乐则被轩辕墨拉到一旁恢复之前损伤的灵力和精气。
玄相与浣霓裳、绿萝仙子一起守着沈凌雪,一方面是随时查看她的灵魂转换情况,一方面也是为了及时施以援手。
白影躺在楼梯上呼呼大睡。
如此,魏凌身边倒是没什么人了。
“看来你还没想通。”从遇到开始一直没与魏凌讲过话的邵岩忽然开口。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离魏凌很近,虽是站着,脚却几乎踩到魏凌的衣摆上。
魏凌面无表情:“有什么话,直。”
“或许是你有话对我。”邵岩皮笑肉不笑。
魏凌抬头望着他, 没话。
邵岩也望着他:“如果你不出口,可以不。毕竟我还有别的选择。”
魏凌收回视线,眼神冷的和冬日的霜雪一般。
片刻之后,魏凌开口:“我要去无尽深渊。”
“报酬呢?”
“我的命。”
邵岩弯下腰, 凑近他的耳边,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你给我报仇。”
“以我的力量, 根本做不到。”
“你能做到。”邵岩直起腰,“因为你有整个万宗门的人要救。”
魏凌瞳孔一阵收缩,宛如濒临死亡的病人,在急速窒息中又硬/挺过来, 重新恢复呼吸。
“万宗门……怎么了?”
邵岩俯视着他:“如果万宗门的筹码不够,我还可以加上陆无尘。”
魏凌神色不着痕迹地僵了一瞬。
邵岩道:“或许我应该告诉你——他阻止你回万宗门,是我们所有人默许甚至故意暗示他这样做的?他倒是一片痴心,怕你回去落入异族的圈套,就算后来被你误会也没出实情。”
“误会?桩桩件件,哪一个是误会?”魏凌低沉开口,语气冷凝。
邵岩环着手臂,以一种看戏的姿态悠然开口:“你真以为这个破法宝能困住三个大乘期的人物?即便它真能困住如我这样的大乘期修士,它也困不住如绿萝仙子、浣霓裳这样的顶尖高手。这一切,只是他们做给你看的。”
魏凌心下一沉,宛如一桶冰水劈头浇下:“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邵岩道:“为了不让你回去。无论是出于万宗门诸位尊者请托的考虑,还是出于整个大陆修仙者未来的考虑,你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只是大家没有想到陆无尘会用你那弟子做筹码留下你。至于后来的事儿,更是让大家出乎意料。”
“你这些是什么意思?”
邵岩低眉看着他:“你听懂了,不是吗?陆无尘并不是真的像他的那样因为控制不住自己而伤害你,而是在用伤害的方式挽留你。就算被你误会他阴险恶毒,他也没出阻止你回万宗门的真相,因为他怕你会不顾一切的回去。”
“嗬,这么,告诉我这一切的你,是希望我不顾一切的回去了?”
“当然不。”
魏凌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如你所想,我会助你提升实力,直到突破大乘境界。”他弯下腰,甚至有些轻浮地摸了把魏凌的下巴,“你这个先天混沌之体,到了大乘境界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景象?希望你不要被天雷劈死,白费我一番心血。”
魏凌强压下恶心的感觉,用袖子缓慢却有力的擦着下巴。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也没什么好的。”
两人最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需要的坚持和决然。
正如之前过的,先天混沌之体达到出体境界以上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混沌之气不臣服于任何人,它会在体内自成一体,不顾所宿的躯壳能否承载自己的力量,疯狂吸收外来灵气,再转化成混沌之气。
这就导致先天混沌之体的拥有者一旦修为突破出体,就会被狂暴的灵力围堵,直到他爆体而亡。
这也是为什么魏凌刚穿越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下了专门压制修为的毒的原因。
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容止道尊所为。目的就是保护他。这也解释了为何除了扶摇,其他师兄弟都不知道他中毒之事。
因为扶摇是百草峰峰主,医道高超,就算是容止道尊的毒也瞒不过他。所以容止道尊早已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提前告知了扶摇,并让他时刻关注自己的情况。而其他师兄弟并非专修此类功法知识,因此不知。
可笑当时的他还怀疑毒是扶摇下的。
如今他修为已在突破元婴、达到出体的临界点,就算没有邵岩的怂恿,他也会找个地方闭关突破,努力拼上一拼。
——虽不惧死,但能活着谁不愿意好好活着。
“你们去哪儿?”
眼见魏凌和邵岩往楼梯口走去,陆怜君连忙叫住他们。
邵岩笑了一声,道:“去无尽深渊,怎么,你要一起?”
陆怜君面露骇然:“无尘了,无尽深渊不能被外人踏足!”
“那非辞呢?”
突兀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问句。
陆怜君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原本正在检查沈凌雪灵魂状态的绿萝仙子缓缓开口:“无尽深渊下面有一个叫做地狱湾的地方,我想你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魏凌转身看向她,看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容,原本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然后他用恭敬又不失气度的语气开口道:“前辈的没错,晚辈就是要去那里。”
“地狱湾既然名为地狱,那就是非死不能进。这样你也要去?”
“去。”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绿萝仙子终于抬头看向他。
她看到一双宛如深潭,又带着迷蒙色彩的眸子。那眼神如此宁和,又如此坚定,像极了春日里缓缓荡出涟漪的湖泊,带着希望、带着生机与期许。
“……如果你考虑好了,那就去吧。”她重新垂下眼眸,继续自己的检查工作。
陆怜君有些着急:“前辈……”
“每一个选择都指向不同的未来,但不管是哪一个选择,作为外人,你我始终是没有权利插手或否决的,不是吗?”绿萝仙子看了陆怜君一眼,意有所指,“决定权在他们手里,我相信他们都已经预测到了自己选择所带来的后果与结局。”
空气中的书香在众人鼻翼间翩然起舞,合着绿萝仙子安详平和的声音,让人心神涤荡,只余宁静。
魏凌深深一礼:“多谢前辈,魏凌明白。”
拜谢之后,魏凌转身要走,斐乐与落羽立刻赶了上来。
“师尊(师叔)!”
魏凌忍不住露出笑容,侧身回头:“敢多一句,我就把你们全部绑到那边的书架上。”
所有看见他笑容的人都愣住了。
那是怎样的笑容啊,眼神透亮清澈,笑容温暖纯净,眼角眉梢都是惹人欲醉的柔和与包容。
——明明是活了近百年的宗师级人物,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悲伤和痛苦,但依然拥有着如此美好的笑容。
如此可贵、如此美丽。
“师尊……”
在斐乐喃喃的低语里、痴迷的目光里,魏凌与邵岩的身影在通往四楼的楼梯口消失。
二人拾级而上,一直到了须弥仙府的顶层,也就是第九层。
是第九层,其实只是悬空浮在第八层顶部的一张地图。
——这个世界上能够猜到无尽深渊地图所在地的人或许有几个,但能猜到它在须弥仙府顶层的人一定没有。
自然了。无尽深渊位于最深的地心之下,本该是位于地面的入口,结果却出现在半空,出去谁信?
“你不惊讶?”邵岩饶有兴趣地看着魏凌。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的反应。”
邵岩笑了一声:“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我当然在意你的反应。”他看着魏凌,含笑不语,摆明了就是在等魏凌的解释。
魏凌敛眉:“须弥仙府之中的一切,皆是天地颠倒。”
“你果然知道。”邵岩看向顶部的地图,“这个秘密只有历来的须弥仙府主人知道。外人是无从得知的。因为这里太真实了,真实到哪怕大乘期高手也会迷失……当然,你那徒弟修为不足,如今还达不到那种地步。”
魏凌冷冷睨着他。
“你反复提到陆无尘,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讲?”
“该的我都已经过了。”
魏凌皱眉:“那你一直提!”
“提一提你就生气了?”邵岩神色间挂上几分戏谑,“提都不能提,那你等会儿见到他算怎么办?”
“你没我们会碰到他?”
“事实上……去地狱湾,必定经过魔煞林,魔煞林是魔灵与煞灵的地盘,你那徒弟就是被抓到了那里。”
邵岩仔细观察着魏凌的神色,见他听到魔煞林时整个面色都沉了一沉,忍不住嘴角勾出一个笑容来。
“陆无尘肯定在那里。”
闻言,魏凌抿着唇不话。
“我们……”
“走吧!”截断邵岩的话头,魏凌当先站到了地图下面的位置。
邵岩估计是从没见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后辈,先是顿了一顿,才缓步过去站到了魏凌身旁。
“不听我完?”
“都是废话。”
邵岩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只是想让你做好准备,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反悔——如果你反悔,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你的软肋太多了,包括陆无尘。”
“你倒是够狠,陆鸿的儿子也不放过。”
邵岩脸上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又恢复平静,宛如一泓从未被风吹过的湖面。然后他了三个字:“站稳了。”
即便得到了邵岩的警告,虽然那警告有故意晚报的嫌疑,但魏凌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是事实。
邵岩在一旁笑得嘴角抽搐,魏凌恨不得上去喂他一嘴巴泥。
“这是哪儿?”
四周一片灰暗阴沉,光线很暗,又带着灼热的气息。地上的岩石呈现出乌黑的色泽,高/挺的树木全部处于焦黑状态,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焚烧天地的大火。
他记得邵岩完那三个字后,天地一阵倒旋,而倒悬状态下进入传送的感觉并不好受。仿佛有数万只手揪扯着他的胃一般,连同大脑,全部翻腾罢工,直到摔到地上,他还有种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的感觉。
邵岩没有继续取笑魏凌,而是目光微闪的看着漆黑的树林,语调阴沉:“地狱之森,黑暗之林。”
魏凌抬头:“嗯?”
邵岩被他带有疑惑的“嗯”字断思绪,于是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下去。
这个动作令魏凌想起一个人。
不过他并没有怎么失神,而是很快恢复神态,提出自己的疑问:“黑暗之林应该是在无尽深渊的最上层,那么我们是不是不用穿越它,而只需要在森林的边缘找到第二层的入口就可以了?”
“理论上这么没错。”邵岩弯起嘴角,“但事实上无尽深渊的第一层全部都是黑暗之林,而入口只有一个。也就是,它也许就在我们脚下,也许远在最深的森林中心,也许存在于我们路上偶然经过的某个角落——入口可以在黑暗之林的任何地方。”
“地狱湾在第几层?”
邵岩伸出两根手指。
魏凌微愣,继而略带迟疑的开口:“八?”
“下八。”
“……”他终于明白绿萝仙子为什么会“非死不能进”了。
邵岩望着魏凌脸上短暂惊愣之后重新涌现的坚定,忽然有些期待接下来的路程了。
他缓缓地露出笑容,如同布置好陷阱的猎人看到满意的猎物:“走了。”
无尽深渊确切来,并非一层层往下延伸的。它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类似于相互交集的圆圈的形状。比如第一层是黑暗之林,第二层是束魂石林,二者相互覆盖的地方,很可能不是第三层,而是第四、第五、抑或第六层。
因为无尽深渊的十八层所在,并非根据距离地面深浅排列,而是根据其危险程度排列。
魔煞林处于第十层,地狱湾则处于十六层。也就是,地狱湾是比魔煞林可怕数倍的地方。
魏凌跟着邵岩在阴暗的林子里行走。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邵岩忽然停住道:“找到了。”
魏凌近前看去,那是一个比树林其他地方更加黑暗的区域,里面黑暗翻滚,宛如黑洞,所有的光线在触及它的边缘时都会自动消失。
“黑暗之林代表的是死寂、孤独,所以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但下一层你要心了。”
作者有话要: 其实不用走十六层,凌子很快就能一脚踩到第十层,去会情郎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