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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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关的军属法医齐齐上阵,紧锣密鼓先把第一份初步的检查递交上来。法医陈生拿到报告就去见段烨霖。

    段烨霖翻了几页:“你吧。”

    陈生道:“是汞中毒。”

    “汞?”

    陈生像个老研究员一样,道:“尸体局部红肿、压痛、易流血。口腔粘膜棕红色,偶尔在发炎的齿龈上见到汞线。口舌粘膜肿胀及疡较为厉害,且经过初步化验,能确定死前有大量汞摄入。”

    “不是流血至死么?”

    “死因确实是失血过多。但是中毒也是事实。”

    袁野听了,翻了翻自己的笔记,跟着问:“这种毒有什么表现?”

    “汞中毒会发生肾坏死病变,神经方面表现为头昏、倦怠、嗜睡或兴奋,全身极度衰弱,重者陷入昏迷、休克而死。”

    “昏迷和休克…这就对了,”袁野做回忆状,“司令,我记得管家,都督近来一直有些精神萎靡,应该是慢性中毒。再加上死前大量摄入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都督毫无反击之力就被杀害。”

    “慢性中毒,府里的人也都没觉得异样么?”

    袁野把钢笔在手里转了转:“都督抽鸦片,鸦片伤肾伤肺,大约他们以为只是抽多了。”

    又或许,鸦片本身也是激发毒药的一种催化物。

    段烨霖敲敲桌子,指了指门:“把门外的管家叫进来。”

    门一开,管家垂着头,很谦卑的模样顺进门来,给段烨霖鞠躬。

    “汪荣火最近吃的喝的用的,阮蝶可有经手?”

    管家仔细想了一会儿:“都督这人谨慎,您也知道,即便是他再宠那女人,倒也从没太放心。虽然她偶尔会下厨,可是我总会派两个丫鬟全程盯着,绝无做手脚的可能。”

    段烨霖皱了皱眉头:“一次例外也没有?”

    “绝无!”管家信誓旦旦,“都督只会让她夹菜倒酒,煮茶点烟,凡是他看不见的也一定会让下人盯着,从没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再了,那些东西,阮蝶自己也吃,也没见哪里不对。”

    这就很有意思了。

    没有下毒的机会,这毒又是怎么进去的?

    陈生这时补了一句:“其实,单纯的汞是很少见的,不可能轻易拿来当毒药。应该是所用的东西里面,含有大量的汞。”

    “什么东西会含有大量的汞?”

    “食物里不多,其他的…哦,对了,中药的话,就很多了。以朱砂、轻粉、白降丹、红粉等为代表的一些中药,都含有重金属汞。”

    “朱砂?!”管家猛得睁大眼睛,像是想起什么。

    陈生很淡定,继续在那里背医书:“朱砂的主要成分为硫化汞,少量的朱砂可以清心镇惊,安神解毒,可是稍微多一点…就很有害了。”

    袁野觉察到管家的异样,忙问:“你是想到了什么?”

    管家连忙拱手:“阮蝶近日一直以睡不安稳为由,让都督购买大量的朱砂!现在还有好多剩下,去查她的房内,想必还能找到好几瓶!”

    段烨霖对着陈生发问:“若只是治失眠,可用得了那么多?”

    陈生摇头,不过不大肯定:“我非中医出身,不确定它究竟是外敷还是内用。不过若是内用的话,呵……这量可够都督死好几次的了。”

    袁野觉得这事里面有文章:“连你这法医都知道的常识,卖药的难道会不知道吗?怎么,从未听开药的大夫提起过么?”

    管家摇头:“这个,我倒还真没听许大夫过,不知他是否单独和都督提过。”

    ‘许大夫’这三个字一下子让房间里两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你刚才的是谁?”

    “许大夫,鹤鸣药堂的,府里的药都是从他那儿进的。”

    段烨霖脸色沉了一下,管家见状,忙醒悟过来自己错了话。这鹤鸣药堂是军需指定的药堂,他要是许大夫有问题,岂不是这是段烨霖指使的么?

    以前他仗着都督的名头作威作福,可今时不同往日,这段烨霖已然是贺州城最大一家,可千万不能得罪,于是连忙改口:“额……这可能也过,我记、记不得了。”

    这时候只听‘笃笃’两下敲门声,门一开,乔松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喊:“司令,有发现!”

    段烨霖身子往椅背一靠,命令:“。”

    “今日凌,有个女人买了全天各个班次的火车票去各个县市,可是弟兄们埋伏了一整天,眼睛都盯瞎了也没看到人!沿途所有站点的警员也回话,都没有抓到人!”

    倒是有点反侦查的聪明,竟学会这种障眼法。

    “伪装得还挺厉害。继续找,给各城警局都发逮捕令,她总不会永远都躲得掉。”

    段烨霖沉思,这事一环接一环,安排地如此紧凑,是有人帮她?还是她真的就有这么聪明?

    这时乔松又:“还有一件事,发现了一个和阮蝶有关的人!”

    “谁?”

    “阮蝶的父亲!”

    听到这话,管家骇然大惊,活像见鬼,支支吾吾地:“什么?!他…他不是…不是死了吗?”

    其实,汪荣火强抢阮蝶,死其老父的事情,段烨霖略有耳闻。只是除了汪荣火之外,管家这种为虎作伥的狗腿也实在是天理不容,想到这里,屋里的人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

    乔松也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起先是火车站的人,买票的女人都是买的双份票。我审问了都督府的几个家丁还有城隍庙附近的乞丐,才发现,当初那几个家丁听管家吩咐,把阮蝶的父亲扔在林子里的时候,人其实没完全断气,后来被人救下。一个乞丐看到有人背着他出了林子,哦对了,乞丐我也当做证人给带回来了!”

    管家拍了一下大腿,像是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咋呼着就跳起来,竖着眉毛道:“定是这老不死的同那女人里应外合,谋害都督!这这这简直是铁证!也是,除了他们父女,谁还与都督有仇有怨!”

    乔松连眼神也懒得给这管家,心里暗想,贺州城里想都督死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这话传出去,不知笑掉多少大牙。

    倒是袁野先安抚激动的管家:“你先别急。若按你上面所言,阮蝶出不去府又被人盯着,那老人家要如何躲过重重关卡,才能进到府里给阮蝶传音讯呢?这事儿还大有文章呢。”

    管家被这么解释一番,也觉着甚是有理,也就嘟囔两句闭嘴了。

    此时,电话铃响起。

    段烨霖伸手接起听筒,电话内是门禁室的监察兵来的:“司令,许少爷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寻常时候,许杭进出无需通报,但是今日铜关特殊,段烨霖下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他来做什么?”

    “他,关于都督命案,他知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