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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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休息了一日,许杭就带着药徒和老师傅到郊区去查看。

    发现尸体的地方有边郊废弃的土地庙,有农田,有矿地……无一例外都是人烟稀少或是穷人家才会去的地方。

    他们翻山越岭甚至下地探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行至正午的时候,天气虽开始往秋天靠近,可也还算热得难受。

    药徒从井里了水,喝了好几口解渴,才能继续往前走。

    许杭看到前面的菜地都荒废了,菜叶都烂在了地里,指了一下:“这块地的主人也是得瘟疫死的么?”

    药徒探头看了看:“应该是了吧,这些菜都熟了,早该收割了,不像是不要的,现在却烂在地里,一定是因为没人收走。”

    往前走了两步,药徒像是踩到了什么,抬脚一看,看到一只死老鼠,吓得一脚踢出去:“唉呀妈呀!真晦气!”

    他这一记无影脚踢得老远,老鼠尸体砸在田埂上,许杭瞄了一眼,那老鼠的身上也有大片的溃烂,一下子就锁紧了眉头。

    这老鼠,也得了瘟疫?

    想了一会儿,他身子忽然晃了晃,差点摔倒,药徒伸手赶紧扶住他:“当家的!没事吧?”

    许杭知道这是毒瘾犯了,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有点暑气,今天先到这里,我们先回去吧。”

    药徒看他身子单薄,赶紧扛着东西在前头引路:“当家的你可得给自己补一补身子啊,这么虚弱可要不得……”

    回到鹤鸣药堂的时候,正巧看到来给自己的娘拿药的蝉衣,药徒就吆喝起来:“蝉衣姐姐,快给当家的那点藿香还有艾草来!”

    蝉衣一回头,看着许杭的脸色,紧张地去拿解暑汤药来。可是一回头,人就不见了。

    这才去敲内室的门,许杭把自己锁在里面针呢,发现已经只剩最后一支了,心里有些烦躁,就敷衍她道:“我出了汗,换身衣服。”

    把东西销毁干净,他才走出来:“我没事。”端起蝉衣手里的茶碗喝干净,他又:“奶娘身体又不好了?最近你来拿药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多了。”

    蝉衣听他问起,就叹了一口气:“娘年纪大了,怕是…就这几日的功夫了,棺材都备下了。人也糊里糊涂的,还经常念叨我的名字和您的名字呢!”

    着着,抹了几滴眼泪。

    这姑娘年少老成,不会轻易失了分寸,即便伤心也是有节制的。或者久病床头,看开了亲人的生死,觉得老人家活着受罪不如早登极乐的好。

    许杭年少时喝过奶娘几口奶,饮水思源,一向很照拂,便:“真到了那日,你就来找我,让我亲自…送一送奶娘。”

    “诶!那是自然的!”蝉衣含泪笑着,“能遇上当家的,是我的福气。”

    福气么,许杭听这话愣了一下。

    他从医多年,确实很多病人过类似的话,他从未放在心里过,觉得那无非是种恭维。他觉得自己是没福气的那种人,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若是按照蝉衣的话,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福气都报到了别人身上,才会这么孤苦?

    遇见段烨霖,算福气么?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什么福气,段烨霖能遇上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对吧。

    再度回了内室,他摊出纸笔,沉思了一下,在上头一笔一画写道:“吾妹芳菲,虽再度叨扰,但我已无可求之人,还望再能支援。上回所求之西药吗啡,今已见底……”

    窸窸窣窣的写字声,完毕以后折叠,塞入信封,写好地址,盖上邮票,印上火漆,放进抽屉里,等着稍后出门让人送信。

    好在顾芳菲也已经在回贺州的路上了,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吗啡真的很有用,一针下去,如离魂一般,脱离了肉体的疼痛。

    可是他也知道,吗啡,是比鸦片还容易上瘾的东西。用他戒鸦片,不亚于饮鸩止渴。用一种瘾去取代另一种瘾,算什么呢。

    从一天一支,到一天三支,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到每隔两三个时辰就注射一支。但他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中国人沉迷鸦片无法自拔。

    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真的能让人忘记尘世的烦恼。

    许杭抱着自己缩在床上,只是浅浅地睡了一觉,就噩梦连连,梦到蜀城,梦到大火,梦到父亲残缺的尸体,他陡然惊醒!

    然后密密麻麻的疼痛从丹田席卷而来,他头疼欲裂,从床上翻滚了下去!

    今日,吗啡的剂量太少了,根本压不住。

    膝盖砸在地上,想必是要乌青一片,许杭想让自己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使不上力气,一阵一阵抽筋般得疼。

    “呃…啊!”

    他重重用后脑砸地,似乎这样可以分担掉自己的痛苦。真疼啊,和毒瘾比起来,金洪昌以前折磨他的手段都算是儿科了。

    手指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抓,他想抓些什么,让自己有点依靠,可是抓来抓去,都是空气。

    好难受。

    无法呼吸了。

    “哈……哈……呼……”

    胸膛异常剧烈地起伏,他是搁浅的鱼吗,还是入锅的虾?

    外头突然传来了声音:“哟!司令来了!当家的在里面睡呢,您要不坐一会儿?”

    段烨霖的声音穿透力很强:“不用,我去叫他,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

    许杭陡然瞪大了眼睛。段烨霖,他来了?

    用额头撑在地上,他很艰难地把自己支起来,一点点往床边挪。

    段烨霖的脚步声近了,近了。

    许杭咬着牙,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然后才恢复了知觉,双手攀着床沿,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自己放回床上。

    当他刚刚把自己用被子包裹起来,闭上眼装睡时,门也恰好被段烨霖开。

    呼————

    段烨霖本来带了糖水给许杭,一进来看他睡得沉,动作也放轻松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许杭这才装作刚醒的模样,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你了?”段烨霖看他额头有点灰,替他吹了吹。

    “没有…也该醒了。”被子下,许杭还是死死掐着会让自己疼的穴位,来分散毒瘾的折磨。

    段烨霖帮他把被子掀开,许杭就松手了。

    “盖这么厚,也不怕闷坏了么,看你,出了一身的汗。”

    许杭怕他掀起自己的衣服,刚想转移一下话题,就听到外头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尖叫声。

    然后是稀里哗啦翻东西的声音,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内室。

    “当家的!!药徒!!药徒他、他得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