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他拎着棍子把别墅一楼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随后又提了桶油一步步走向二楼。
二楼的房间不算多,有个起居室, 书房、影音室。
设计这套别墅人似乎非常细心,将所有的东西都考虑到了。
只不过顾钧从来没有去确认过,这到底是这个世界被创造之初,那创造者自己设计的,还是复制了原来世界的那一切。
但当他回到现实世界之后, 也从来不曾靠近过这片街区, 就像他始终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噩梦中一样。
他必须得承认,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在这里过得并不算特别痛苦, 起码物质需求是被极大满足的。
除了些功能性的房间外,这房间中甚至还设立了一个的图书室, 里面摆放着的所有书籍他都看过。
他曾经非常喜欢这些书籍, 因为那几乎是他获取信息的唯二渠道之一。
可是即便如此, 这个书架上也从来不会出现与世界地图、世界地理或者宇宙有关的信息。
顾钧面无表情地将这里的书架每一个全部推倒, 看着他曾经珍惜无比的书籍一本本洒落在地。
他将那桶油往书页上随便撒了撒, 便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根烟, 抽了几口之后, 才丢到了那书页上。
火光一下子轰然冲天, 这个不大的图书室里瞬间火红色所淹没。只是与那火焰仅有一步之遥的顾钧,却始终感受不到火焰的灼烫。
他呆呆看了很久,才又转身出去。
紧接着书房、健身室、起居室、影音室,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而随后, 他来到了那间给他带来了最多恐惧感的卧室。
只要在这个城市中,无论他天黑之前呆在哪里,睡在什么地方,第2天一睁眼,便必定会在这张床上醒来。
这个城市的主人对此似乎有着某种偏执,却也让顾钧对这个房间反感至极。
可事实上,这个房间却是被精心布置过的。
那些贴在墙上的海报,挂在墙上的提琴,还有旁边顾钧从到大不知何时、在哪里被谁拍下的一张张照片。
顾钧在很早之前从没去想过这些照片的由来。就好像他其实一开始就默认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个体,只是那个人从来不出现,却始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的生活,控制着他的人生。
可是此时,眼前的所有的一切,能带给他的仅有是压得他快要窒息的沉重感。
他上前两步便将那些照片全部扯了下来,一张张撕得粉碎,连海报都没有放过。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些在他童年、少年时期,都让他爱不释手的整整两个书架的手办。
顾钧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城市确实适合用来保存东西。
从他开始做手办的第一个作品开始,早就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可这些所有的手办依旧鲜亮如新,完全看不到时间留下的印记。
顾钧伸手,拿下来一个制作得最粗陋的手办——那是一条站在水里的美人鱼,还是个男性。
那是他时候看了某个童话故事之后,忽然兴起的一种想要将它制作出来的欲望。
他甚至没有将它表达出来过,只是第二天当他睁开眼,桌上便放了一些制作手办的原材料。
大概所有人都对于自己的每个第1次都有着特别的感情,当他的制作手法越来越熟练之后,他还曾无数次的重新制作过这一条人鱼。
所以光是这个人鱼的手办,就放满了书架的一层。
顾钧将那手办拿在手里,又仔仔细细看了会儿,随后手一松,那手办就从他手中跌落重重砸向了地面,瞬间支离破碎。
接着他把手放到了那个架子上,一边走,手一边轻轻划过。架子上所有的手办就此一个一个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之后他拿起那棍子,狠狠砸向了那两个书架,连带的书桌也被他踹倒在地上。
他一下下狠狠击着地上的碎片,又把墙上的吉他扯了下来,一脚踩碎。
“你可真贴心——最美味的食物,最舒服的衣服,还有源源不断的心想事成——你是不是以为用这些东西,就能让我忘记现实世界的一切?或者你其实真正想看到的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那你现在满足了吗?”
顾钧把房间中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连那张床都被他掀了起来,床上东西洒落一地。
“你满足了吗!”顾钧怒吼着,“你想看到的就是我这个样子吗?这就是你要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顾钧越情绪越激动,“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世界上人千千万,比我可爱的、比我好看的,会唱歌、会跳舞的,白人黑人棕色人种,那么多那么多——”
顾钧着,将棍子狠狠砸破了玻璃窗,大吼道:“可为什么你就要选择了我!”
棍子被甩了出去,穿过被砸窗的玻璃跌落到了楼下。
“你到底看上了我什么?”顾钧有些脱力地站着,喃喃问道。
随后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到了破碎的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那张脸。
他踉跄两步走了过去,随后跪倒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笑着问道:“你应该也挺喜欢这张脸吧?”
顾钧扯了扯嘴角,不过随后便露出了一丝疯狂神色。
紧接着没有任何预兆的,他的脸重重地朝地上的碎玻璃磕了过去!
可就在他的脸触碰到那些玻璃碎片之前,碎片却忽然自己分崩离析,变成了比面粉还要细腻柔软的粉末,向四周消散而去。
而顾钧的头只是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
顾钧喘着气,那种无法掌控自己的挫败感,让他绝望又暴躁。
随后他一下一下地开始将自己的脑袋用力砸向地面,黑色的血液瞬间染上地面。
可他也根本没能砸上第二下,身周空气便猛然凝滞起来,他脚下的地面开始陷落,变成了一种柔软的东西,再也不能给人造成一丝伤害。
似乎是为了防止他再伤害自己,他的双手被控制在他身后,无法动弹。
而紧接着,他便感到这种束缚感越来越强烈,不只是他的手臂,肩膀、胸膛都变得开始不能再动弹。
顾钧奋力挣扎着,可却完全无济于事。
这种无力感,就像他那始终被掌控在别人手中的命运,永远无法摆脱。
顾钧颤抖着,表情痛苦又狰狞。
此时所有曾经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开始不断酝酿着。那像是一头被他拴在心底的狂兽,而锁链即将被挣断。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不断的在沸腾着、燃烧着、撞击着,想要冲破他的身体,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而随后,被束缚在地上的顾钧跪在那里,睁大了眼睛,却有另一样东西,从他体内缓缓释放了出来——
一开始顾钧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气息,似乎是见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美食时,捕食者才能拥有的愉悦感。
它们开始疯狂地、争先恐后般地朝食物蜂拥而去,它们争夺着、抢食着,想要占有更多。
可随后——
无声的尖叫开始在这个空间中震荡起来,杀戮与死亡,围捕与逃窜。瞬息之间,捕食者与被捕食者角色调换,嚣张的狂喜,变成了苦苦哀求。
而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这样的结果,顾钧又不能他是没有预料到的。
这些可怜的只能依靠吸食对方在他体内残留的力量而生的可怜寄生虫们,又怎么可能敌得过那能够轻易创造一个如此精细世界的存在呢?
只是这一切,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顾钧忍不住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而在他身后,空间出现了点点波纹,光线开始无法顺利穿过。在波纹晃动间,却能看到一个隐约的巨大人形。
那人形就站在顾钧身后,却展臂将顾钧团团围住。两者体型相差甚大,光是它的一双手,就能包裹住顾钧整个身体。
而随后,它缓缓低下头,似乎是在欣赏顾钧此时脸上的表情。
顾钧却只觉得那束缚感的面积又再次扩大,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地将他牢牢裹住。
随后那种厚重感甚至开始逐渐蔓延至他的面部,顾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靠近。
随着迟滞感掩住他的鼻息,甚至在呼吸间都能够感受到某种东西的侵入时,顾钧忍不住了个寒颤,不禁毛骨悚然。
而此时,在顾钧看不到之处,那人形分明已经将身体折叠成畸形的角度,头部几乎与顾钧脸贴脸,那巨大的脑袋似乎还在轻轻摩挲着,无形的气息包裹住了顾钧的口鼻——
这一刻,顾钧却也猛然意识到了对方在做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耸立了起来。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这种令人恶心的接触,可口鼻间的那种不属于他的气息却越发浓重起来。
顾钧简直反胃地想吐,可身上致密的束缚却让他一动不能动。
顾钧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最后他目光怔怔,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
没一会儿,他的身体便猛然抽搐了起来,黑色的血液霎时从他嘴角滑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顾钧的气息便几近于无。
没错,那些可怜的寄生虫们当然没有办法与这里的主人相抗衡,但是却完全足够来结束他这段可悲的人生。
自杀是他做过的最懦弱的选择,可是毫无希望的洋娃娃似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就在顾钧失去意识的那刻,那巨人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停下了摩挲,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定定蹲在那里。
许久之后,天地间忽然陷入一片暗黑。
随后这座无人的城市如岩浆般瞬间熔化坍塌,所有有形的物体都失去了那属于现实世界的样子,变回了它们维持了亿万年的肆意无形。
那些东西在吞噬掉城市之后,在这个空间咆哮着,翻滚着,怒吼着。像是有什么存在在摧毁这个它精心布置的世界同时,肆意宣泄自己的怒火。
随后连唯一存在的空间也开始坍缩,一切即将回归成最初始的样子。
在茫茫然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只有那栋顾钧住了十几年的别墅,依旧伫立于那如地狱般的世界中。
可是除此之外,顾钧喜欢的不喜欢的一切,都被那滚滚黑红的物质所吞没,再也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别墅卧室里,地面上依旧一片狼藉。顾钧的身体像是一个破败的布偶,维持着那屈辱的姿势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黑色的血液从他口中流出,与外面那无尽的黑暗别无二致。
那些曾经攀附在界壁之上,依靠那逸散的能量而生的贪婪的“灵”们,依旧无知无觉地吸食着这最后的盛宴,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灭顶之灾。
而在这房间内的另一个存在,它站立起来的身体已经完全超过了这个房间的高度,屋顶也只在它的腰际。
它却依旧只是定定地站立在那里,低头看着这个拼尽全力,想要逃离这个它精心布置的世界的东西。
那对于它来,确实是一种得不能再的东西。在那之前,它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关注力投注在如此渺的个体身上。
在那残忍而蒙昧的时代,它只学会了杀戮与吞噬。
就像它曾经也弱到被一次又一次的屠杀、摧毁,而随后它又一次又一次地在无垠的混沌中积聚力量,加入屠杀者的行列。
直到终有一天,它将所有能够威胁它的一切吞噬殆尽。然后它便将目标投向了那些新生的、拥有着蓬勃活力的新世界。
它忙碌于吞噬那一个又一个富有朝气活力的世界,那些世界充满着无穷无尽的能量,还有各种它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它将那些它觉得有意思的东西,揉捏成一个又一个精巧的独立世界用于把玩。又把那些它不喜欢的没有兴趣的部分,从中分离出来丢弃。
它习惯了掠夺与占有,从不需要关心其他存在的意愿。而这却是它在过去那没有限度的意识存在过程中,唯一会使用的手段。
事实上在过去,它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从繁荣走向灭亡,又再次走向新生的文明,又或者是那些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或者更为原始的、连生命都还未出现的、连物质都未曾产生的能量世界。
它从不在意其中的某一个个体是否幸福,是否快乐。它看到的那些文明,在历史长河中也只如烟花般短暂与美丽。
如此渺的生命,其所拥有的所有幸福与痛苦,对它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这却是它第一次为了留存住这样一个细的生命,如此尝试着自己精心构筑一个世界。
它构筑了所有它认为对方所需要的一切,它精心照顾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对方从死亡边缘拉回——死亡对于这个东西来实在是太频繁了。
一样东西吃多了,他便要死了;温度一没控制好,他又要死了;白天在外面跑了太久,回到家又要死了;有时候睡得太久,不知不觉忽然又死了——
它已经实在数不清,它为这个东西灌注了多少次力量。
可对方似乎永远无法将这些力量吸收,脆弱的像是一棵豆苗,一旦失去了它的精心呵护,那它努力维持着微弱的生命之火便会立马熄灭。
它是那么的努力与心,这一切几乎花费了它所有的精力,甚至连其他那些美丽的世界它也再无心欣赏。
它也曾看到这个东西犹如一只快乐的鸟,在这个城市中奔跑与探索。
也曾看到对方在吃到一些食物时,露出的那让它实在忍不住想要留存的美好情绪。
它甚至开始细细研究起这一脆弱的文明。
它试探着为这个东西机构更能符合他心意的玩具——协助对方制作那些文字所描绘出来的形象,送上那些会叮叮当当响的玩具,让对方尝试穿着它觉得更为美好的衣物。
这一切的一切,同时也带给了它前所未有的愉悦。
可却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无形的巨人屈膝跪了下来,它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东西染血的脸颊。
这个曾经膝盖擦破点油皮,就会哇哇喊着从眼中溢出透明液体的东西,到底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会让那些远古残留的碎屑吞噬掉他的心脏?
那些它一滴滴费尽了无数心血才能够灌输入对方体内的能量,只为了维持他那弱的生命,却成了他即便投入死亡的怀抱,也想要摆脱的东西吗?
这个它精心构筑的世界,是如此的令他讨厌吗?
它忍不住倾身,再一次将巨大的手覆盖在对方的身体上,将那些贪婪的碎屑从对方身边赶离。
它太过大意了,它只以为这是它的东西豢养在身体里的宠物,却没有想过对方可以以此来挣脱它的控制。
它缓缓低下头,像曾经无数次那般,轻轻摩挲着这个令它爱不释手的东西。
既然如此,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一刻,周围的黑暗开始吞噬这座别墅脚下的土地,黑浪滚滚向这个世界的中心翻涌而来。
此时别墅外零食车边,顾钧只咬了一口的烤肠受到地面的震动,往一边无尽的深渊滚了过去。
就像所有被主人所遗弃的东西那般,即将归于虚无。
可就在它即将跌落之时,却忽然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抓住,稳稳停留在了空中——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摧毁与吞噬都被禁锢在了时间的枷锁里。
许久之后,别墅的空地上,那一株被顾钧砍断的绿色藤蔓,却开始缓缓生长。
无形的巨人睁开双眼,轻柔地将顾钧拥入怀中。
它将他放在了那疯长的藤蔓的顶部,而在藤蔓之上,蓝色的天空再次出现,光芒重洒大地。
就像意识到这可能是它奔向自由的唯一机会,那藤蔓积聚了所有的力量向自由迸发。
当它长到极致之时,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出现。
好像它真的穿破了那无尽的苍穹,将它的枝条探向了更为无垠的自由虚空中——也将它裹挟着的那弱的生命,带向了他向往已久的自由。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那就好好享受它吧。
无形的巨人依旧站在那栋别墅的草地上,仰望着这个即将脱离它掌心的鸟——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东西,能够脱离它掌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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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钧睁开眼时,还是有懵了一段时间的。
他当然还记得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他甚至还能够记得那鼻息间被某样气息填满时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虽然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他窒息的。
可对方那无止境的控制欲,才是让他痛苦的源头。
顾钧缓缓坐了起来,开始量四周。
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处在一个巷子里,躺在一堆干枯的藤蔓上。
当他起身时,剩下的藤蔓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显然早就已经失去了生命,在在烈日暴晒下彻底干枯了。
顾钧量了一会儿,便意识到他依旧处在那个城市之中。可是耳边传来的喧哗之声,却似乎向他透露着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顾钧踉跄着从那个巷子中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了了街道上的行人。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快点,听今天要发纸巾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物资都变少了。家里纸巾都快用完了!谁能想到咱们有一天会落魄到上厕所会没纸巾用呢!”一个年轻人拉着一个女孩,一边跑着,一边却不忘感叹道。
“你还呢!”顾钧听到那女孩,有些埋怨地道,“下次你可别没事擦擦嘴巴,擦个手也要撕纸巾了。现在姨妈巾都不够用,纸巾再被你祸祸完,亲戚来访时我要怎么办呀?”
“好好好,我以后什么也不用,都给你留着。”那年轻人好脾气地笑笑,跑动间还伸手捏了捏女孩嘟起来的嘴。
那手立马被女孩翻着白眼掉了,可是紧接着女孩自己也笑了出来。
一对快乐的情人,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享受着独属于他们的甜蜜。
顾钧有些疲惫地靠在巷子口,却忍不住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这世上原有许多东西,比丰沛的物资更为重要。
比如爱情,比如亲情,比如自由。
当然还有——
“顾钧!!!”看到顾钧的那一霎那,梁霄目眦欲裂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后他什么也不管地便朝对方冲了过去,将他狠狠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挤碎对方的骨头。
“你去哪里了!你怎么现在才出现!”梁霄大吼着,眼睛却已经通红。
顾钧吃力地喘息着,脸上却带着怎么都止不住的笑意,“我没去哪啊,就是去外面逛了逛,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还逛,你还有心情逛!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出大事了,我们还以为你——”梁霄着,却开始上上下下的量顾钧,甚至还伸手想要撕扯顾钧的上衣。
顾钧倒是了解梁霄,知道他这个人做事一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于是他非常主动的脱下上衣,让对方看到自己完好的上半身,随后才有些无奈地对他道:“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你爸妈——”看到顾钧身上确实什么伤口都没有,梁霄才有些迟疑地道。
经梁霄一提,顾钧才想起之前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开口问道:“我爸和我继母怎么样?顾怡呢?”
梁霄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顾怡出事了。”
之前梁霄得到消息的时候,排除万难赶到顾家时,一切已经太晚,顾钧家中只留下了两个沉默的老人。
当夜城中村那片街区便出了事。
当第2天人们早起时,发现有不少人惨死在家中,身体却是被十分锋利的刀刃一刀切成两半的,显然不像是普通人所为。
虽然死去的这些人,都是在街区封锁之后行为不端,为非作歹的人,但是整个街区也依旧一下子人心惶惶起来。
可这下,无论军队的人怎么查,都查不出凶手来。
人们不得不都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顾家——所有人都想到了之前从顾家逃出去的那个、身上背上了无数蛇头的女孩。
而紧接着顾怡便不负众望地袭击了军营。
她带着不知从哪里召唤而来的无数红斑蛇,冲入军营之中。那一夜,整座军营火光冲天,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丧生在了这场复仇火焰中。
在黎明来临之际,顾怡绑走了一位高级军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拖入空中消失不见。
顾钧听着简直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顾怡能做出来的事情——那个在士兵的枪口下,即便拥有着过人的力量,依旧瑟瑟发抖的女孩。
不过随后想到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人,他又皱起了眉头。
“这是官方法,”梁霄却摇着头道,“顾怡并没有失去理智,她的复仇只针对一部分人。但是这次军队的强硬做法,却引起了内部的反弹,所以最终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但是好在通过这一次爆发,军队内部人员进行了调动,与异变者达成了新的平衡,异变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尖锐矛盾,暂时被抚平了下来。
“而且听军队中出现了一位强大的治愈系异变者,拥有接近逆转时间的能力,几乎没有什么伤亡。所以这次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个被顾怡带走的人。”
顾钧闻言这才不用松了口气,不过随后他便有些疑惑地看向梁霄。
即便一直知道梁霄人缘不错,有不少消息来源,可这次的消息似乎来得过于精确了吧?
看着顾钧的神色,梁霄却不由耸了耸肩,笑着道:“如果没有我,你以为顾怡是怎么能够突破军营的重重防线,攻入内部的?像我这样强大的异变者,当然也会成为招抚对象。”
梁霄着,却勾了勾唇角,向顾钧展示了一下此时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深绿的颜色显然昭示着另一种身份。
此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还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卡车,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恭敬地站在原地。
顾钧没有想到,连梁霄也牵扯到了这件事情当中,“你怎么也陪她胡闹?城中村里的命案又是怎么回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谁会在意那些人渣死了多少?指不定是有人看不下去,算清理一番了。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梁霄拉过顾钧。
顾钧却露出了迟疑神色,“顾怡——”
此时顾怡显然为了他与军队站在了对立面上,如果顾怡手上真的沾染上了士兵的鲜血,那之后的事情就会很麻烦。
而他必然要站在顾怡那一边,却没有办法与梁霄走得太近,以免到时候牵连到他。
梁霄的手指却意有所指地轻轻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口中却言简意赅地道:“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而另一边中河市南面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其一面山壁上有这种无数裸露的洞穴,而在其中一道幽深漆黑的穴道中,却有着什么东西被拖动的沙沙声。
在这摩擦声中,又混杂着鳞片刮蹭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很,像是一位赤脚的美人鱼心翼翼走在那并不熟悉的沙滩上,即便双脚感受着撕裂般的剧痛,都并不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
顾怡面无表情地游有走在黑暗的洞穴中。
此时她的上半身依旧维持着人形,甚至背后的蛇头都不曾有所改变。可她腰部以下却变得十分的细长,那接近三米的巨型白色蛇尾在她身后游弋着。
游动间,那些稚嫩的鳞片与地面的刮擦,给她带来了尖锐的刺痛感。不过这已经比当初刚刚变形时好了许多,更何况这样的疼痛又怎么比得上痛失亲人的痛苦呢?
那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的痛苦,让她恨不得撕裂所有能看到的一切!
那独属于爬行动物的竖瞳在顾怡眼眶中闪动着,却流露出了刻骨的仇恨。
等到——等到她拿回哥哥的身体,她会让所有人都得为他们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即便是那个治愈者再强大,也不能阻止她。
这么想着,顾怡口中变便伸出了一条血红的分叉舌头,发出兴奋的嘶嘶声。
而此时,正被她拖在身后的白朗,口中被紧紧勒着一块破布。这让他嘴巴始终微微张着无法闭合,口水不住地往下滴。
但这对于他来并不是最糟糕的,更难受的是,他浑身上下被一种柔软有韧性的、具有强大力量的绳状物体紧紧缠缚着。
这让他四肢被束缚,根本无法站立,而为了行动方便,束缚住他的人或者是生物,却将他丢在了地上,一步步往前拖动着。
对方似乎并不是为了折磨他,那些柔软的绳状物也与他一起在地面上摩擦着。可它们拥有坚硬的鳞甲,而他却有的却只是人类脆弱的皮肤。
于是在地面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子石块的摩擦下,白朗的身体表面很快便血肉模糊了。
白朗忍不住再一次挣扎起来。
这种行动方式,让他倍感屈辱。而此时他也不得不暗恨于自己的力量没有获得大幅度加成,此时在被束缚的情况下,曾经让他骄傲不已的速度,根本毫无发挥的余地。
可是他越是挣扎,身上的缠附物便勒得却越紧。直到他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之时,白朗忽然感受到一种失重感。
随即他闷哼一声,被重重甩到了洞穴墙壁上。
对方力量非常大,被撞击到穴壁的那一瞬间,白朗的胸腹间感到了阵阵闷痛。
随后,他蜷缩在角落中,鲜红的血液从口中滴落。
此时顾怡背后的蛇头已经可以脱落,她让两条巨蛇紧紧缠住白老,根本不管他的伤势。将他丢弃在那里,她便表情木然地转去了另一个洞穴之中。
在那儿有一株巨大的美丽植物,白色花朵朵朵绽放,甚至散发出一股迷人香气。
顾怡游到这植物身边,将一旁流连着的红斑蛇全部驱离之后,她用蛇尾将这株植物圈了起来。
随即她俯身趴在了自己尾巴上,闭上眼休憩起来。
这段时间她耗费了太多的能量——孵化这些红斑蛇,带着它们前去战斗,而随后又绑了这个军官用以交换她哥。
她实在太疲惫了。
白朗趴在地上,却明白这样不是办法。
对方是为了夺回她哥哥的尸体,才在之前的战斗中克制住了怒火,没有波及到其他人。可是那尸体早就失去了踪迹,军方没有能够用来换回他的筹码,必然会派人来解救。
而到时,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听着周围源源不断的嘶嘶声,白朗咬咬牙,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口中的那条被勒紧的布条吐了出来。
随后他粗喘着气,对从隔壁洞穴中游走过来的那些红斑蛇龇了龇牙,紧接着他便大声喊道:
“这就是从你身体里孵化出来的蛇吗?我真的很好奇,母蛇能生蛇蛋是没问题,可是那些精子你都是从哪里来的?”
白朗着,咧了咧嘴,“不会是随便从这树林间抓一条雄蛇,就与它□□吧?哦,我忘记了,蛇性淫。你们蛇类流行的是□□。像你体型如此庞大,能接受不少雄蛇的□□吧?”
白朗着,果然看到之前还对他有些好奇的那些红斑蛇,随之树立起上身,开始朝着他威胁般地发出嘶嘶声。
而紧接着,那背后舞动着无数蛇头的身影,再次来到了这个洞穴中。
白朗正开口还要再些什么,忽然一条有力的白色尾巴猛然朝他甩了过来,狠狠抽在白朗的脸上。
白朗被抽得头部重重撞击在洞穴侧壁上,一下子被撞得眼冒金星,差点昏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甩了甩脑袋,努力撑起上半身,随后却从口中吐出一口带牙的鲜血。
看到这口血,白朗不怒反笑。他脸转过头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少女,甚至有些欣赏地看着对方那双竖瞳中流露出来的怒火。
“哦,我错了吗?你个姑娘家,不好好做人,却要变成这样的怪物。你哥要是知道他费尽心思救下你的性命,却最终还是让你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
“你给我闭嘴!”洞穴中忽然响起不似人的嘶哑沙沙声。
而随后顾怡身后的那无数蛇头却猛然朝白朗袭了过来,每一个都狠狠一口口咬在白朗身上,从他身上撕下无数血肉。
“你有什么资格提他?”顾怡嘶吼着,“你根本不配提他!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是你们摧毁了这个世界,你们都该死!”
蛇的牙齿并不适合撕咬,只是那毒牙一下下嵌入,身体被撕扯的剧痛,依旧让白朗忍不住,疼痛得□□起来。
可是在疼痛间隙,他还在不断刺激着顾怡。
“我为什么不能提他?我做的事问心无愧!你敢你对这件事没有任何责任吗?
“你哥哥是为了什么才暴露了自己的能力?如果你没有愚蠢地攻击士兵,也许这时候他还好好地活在那破旧的城中村中,时不时解救下弱者,过得滋润无比。
“他的能力如此强大,在这样的末世也根本不用担心受到任何伤害。可他为了救你这个内心充满了嫉妒与黑暗的妹妹,却生生被击碎心脏、直至血液流尽而痛苦死去——”
“啊啊啊啊啊——”被对方直击内心深处最懊悔的部分,顾怡半捂住脑袋整个人崩溃大喊起来。
“你闭嘴!!!”
顾怡双眼通红,整个人冲向了白朗,一尾巴将他掀翻在地,随后尾尖绷紧,直直刺向白朗的颈部!
就在白朗即将如愿以偿之时,那尾尖却在最后一刻停在了他皮肤表面。
白朗缓缓抬起头,却看到顾怡睁着一双竖瞳,分叉的舌尖从血红的唇中伸出,舔舐着空气中的种种气味。
她的表情看起来是冷静了下来,不如是已经彻底疯狂。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痛快地死的,你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生下那些红斑蛇的吗?”顾怡着,嘴角却奇异地勾了起来,尾巴甚至有些缠绵地从对方的喉间慢慢下滑。
“那我就成全你——”
白朗双眼在那不断放大的畸形人影下惊恐地睁大,可他却再也挣脱不了对方的束缚,彻底沦陷在了那无尽的折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