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节:入瓮
自以为推算到了重要关窍,处理好可能发生的隐患,没了后顾之忧的宁家老名宿,顶着蒙尘的道心,很快就走过那座对镇意义非凡的湖泊,继而踏上泥道。
宁家这位老名宿此前就将自己比喻成过江的泥菩萨,可见她自身状态差到了何种程度,其后,又冒着玉饰破碎的风险,与镇主人隔空对话,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是以,待她出现在镇那五间六柱十一楼的石牌楼,适才察觉到了滂沱大雨中隐藏的诡谲。
天发杀,移星易宿;地发杀,龙蛇起陆;人发杀,天地反覆
老妪心头浮现这一段话时,烙印在骨子里的危意识瞬息浮现,继而就听到“嗖嗖”两声,两道弩箭破空而来,一左一右,一道目标是她的咽喉,另一道锁定了她的右眼。
沙场纵横近两千载的宁家老名宿沟壑纵横的脸孔上,既没有一丝重视,也没有一缕轻视的神情,“万念俱灰”能影响她的道心,却无法影响她对于战斗的判断近乎本能的判断。
弩箭速度快的离谱,老妪却轻而易举,一招破之,在弩箭靠近一丈范围时,一股灵光包裹枯槁的掌,光影一荡,两道致命杀顿时被卸下,如同蜻蜓点水,不费吹灰之力。
待青铜弩箭“叮叮”落地,隐藏在雨幕下的两道身影,落入老妪眼中。
高大少年蹲在三丈三尺高的石牌楼上,持粗糙弩箭,风雨中岿然不动,一击未得,转瞬间,少年又添一道新箭,在老妪目光来回在少年与另一道身影之上时,一扳悬刀,“噗嗤”一声,弩箭顿时破开雨幕,目标直指老妪咽喉。
早在两道袭击的弩箭激射而来时,老妪就意识到,这场突袭不会这么简单,也就有了准备。
只是没想到,在少年添上新箭,扳动悬刀的一瞬间,身经百战的宁家老名宿,竟然嗅到了一丝血腥的杀,这是千百场战役下来,深深烙印在老妪骨子里对危最为惊人且敏锐的神觉
顿生危。
这种事,放在镇之外,是绝无可能的。
别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了,就是修炼了四五百年的突破了自身桎梏,达到化神境界的年少有为之辈,她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依旧有抬镇压的力量。
但在镇内,一切便不可以,以等闲的目光去视之了。
见惯了大风大浪老妪,并非初出茅庐的毛头子,三千载长生道途,见过太多心高气傲的天骄,目空一切,结果被一些登不上台面的伎俩,绊倒在浅滩中,甚至折戟沉沙。
她更是不止一次被围在浅滩中挣扎,这一夜,又是一次,这才叫她沦落到了而今的地步。
用一些世事俗语来道明此中厉害干系。
就像是一件玉器,纵然质地再好,再坚固,可一旦内里出了问题,又遭到外界一次次风雨冲击,表面接二连三出现裂痕,终究免不了碎裂。就算剩下一口气支撑着,到底不比往昔,且这口气,用一丝便少一丝,一旦用尽,便只有玉石俱焚的结果了。
当判断出这一道激射而来,直指咽喉的弩箭有问题的第一时间,老妪脑海中便有了一众对策,便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有不同方向的考虑。
故而,当少年中弩箭激射而出,余光里,雨幕另一端,隐藏在古树下的另一道人影出时,老妪便显得游刃有余了,显而易见,早就猜测到了。
只下一瞬间,尚从容有余的老妪浑浊的眼睛猛然深沉,“嗖嗖”箭声传来,比之刚才所射弩箭更快且声音极其细微,待到了一丈三尺之地时,才意识到,那是两道
“细若游丝”,这已不能被称之为弩箭,该称之为弩针才是。
这弩针若只一道,就算速度再快,老妪也只略微侧目,然两道接连发出,与那少年的弩箭呈一种夹击之势,顿时就变化的极为刁钻阴毒了。
其中所夹带的危感,顿时就远胜过少年激射而来的弩箭
不仅如此,那刁钻的路数,几乎将她所算计的后封死,令她避无可避。
饶是见惯了世面的老妪,也免不了动容。
就好像,她眼下面对的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是一个刀头舐血的,谋算极深的老怪物
这个念头的出现,令老妪为之皱眉。
傅家那辈的话还犹然在耳。
老妪却没了功夫去琢磨傅家辈话中真假。
纵横沙场的老名宿不得不承认,这初出碰面的第一场交锋,她落了下乘。
当老妪意识到道心蒙蔽给她带来的负面影响之深,甚至已左右了她的某些判断时,她已无可奈何被架在了刑台上,眼下留有给她的余地不多了。
第一,拼着一口气击溃这三方夹击的弩箭,同时将这少年,以及隐藏在古树后的人一举拿下,可结果也很显然,秘宝会彻底碎裂,而她,修为也将彻底不复存在,就算获得了胜利,也失去了救陆青山最后的会,届时就算将宁幽带出了镇陆青山却只能埋骨在此了
彻底失去修为,镇还会有几个人卖她一个薄面怕都是痛打落水狗之辈吧呵。
第二,避开那两道刁钻的弩针,硬扛下少年那一道弩箭,结果就算受点伤,也无伤大雅。只要不妨碍最终的结果,就算会因此而离死亡更进一步,老妪也甘愿受之。
老妪将自身比喻为,内里出了问题,又满是裂痕的玉器,唯剩一口气吊着,也就是,以她如今的状况,除了一击必杀外,已经不适合大动干戈,她到底还想留着一口气,看一切尘埃落定。
第三个第四个选择不是没有,结果,却无一比这两者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