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武七七的航班落地的时候正是滇市最堵车的时候,而更糟糕的是,滇市这个地理位置特别靠南的城市居然十年一遇地下雪了,且下得很大。武七七买的经济舱的机票,落地后,她在廊桥上被人叫住一次,在行李转盘处被人叫住一次,但毕竟身边没有徐回,且到了年关,大家都归心似箭,武七七好脾气地合了影拜了早年就脱身了。武七七把自己武装好,按照表弟钱其莘在电话里的指示,拖着行李箱来到四楼的停车场,然后在两个转角后比较靠里的位置找到钱其莘的奥迪。
武七七把行李箱搁进后备箱里,一拉开车门毫无征兆地就动手了,劈头盖脸的,把一米八二的钱其莘得直往后退。
“你把车停进犄角旮旯里,能不能给我个醒目的双闪?能不能给我个醒目的双闪?”
“表姐,表姐,姐.......”
武七七回到家照例非常煽情地跟武洲互相表达了多日不见的思念之情,各自都把对方感动的泪盈于睫的时候,武七七委婉地表示年初她给的房子的首付款能不能还给她,武洲委婉地表示不行。最后,武七七写了借条,跟武洲借了十万。
“真没给她?”陈稚夜里睡觉前再次确认。
“真没给......是借,十万。”武洲靠在床头,颇感有趣地看着陈稚,陈稚正用武七七给买的护肤品潦草地涂抹着面部。
“阳奉阴违。”
武洲放下看了半个月依旧看不出兴趣的植物百科全书,好脾气地解释道:“也不能不给一点余地啊。她做演员不比做白领,没有固定薪水,旱时旱死涝时涝死。你不管她,你让她接下来几个月怎么办。再,她上了当长了记性就行了。”
陈稚闻言微微皱眉。她感觉武七七不一定就长记性了。武七七被骗走的一百八十万里有八十万是人家葛郁郁的,葛郁郁跟武七七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不到万不得已,十年二十年都不可能跟她张口要钱。武七七这半个来月卡上只剩下万把块钱,作为一个演员,确实是有点寒酸,但这寒酸刚刚冒出个芽儿,尚未来得及长大,给武七七品品滋味儿,武洲就用“借”这个词潦草地遮了个羞,殷勤地给连根拔了。
陈稚欲要张口反驳,武洲赶紧表态,表示他一手带大的女儿虽然有时候确实是蠢,但绝对没蠢到需要给予致命教训的地步,目前的“教训”绝对就够了。陈稚不是易与人起争执的性子,且武洲信誓旦旦,她也就偃旗息鼓了。
大年三十午后,武洲陈稚一早就带着武七七到了武七七姥姥家,没多久,武七七的大姨和姨也带着老公儿子到了——由于武七七的姥姥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老太太多年前嫁女的时候就好,团年要一家一年。
武七七的姥姥、妈和两个姨在厨房里忙活,搓丸子、炸酥肉、盘饺子馅儿......武七七咔擦咔擦啃着苹果,无所事事地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转,路过钱其莘,十分手欠地在其后脑勺上刮了下,问:“咱三姨一家怎么还没来?”
武七七的二姨一家在美国,一般两三年回来一次,她家缺席武七七是不奇怪的。但三姨一家就住在晋市和安市的交界处,开车走个来回不堵车的情况下也就一个半钟,眼下眼见食材准备过半了,居然还没到。
钱其莘抓了抓后脑勺,继续剥蒜,道:“三姨夫的爸爸前不久中风了,年前刚出院,他们今年不来了。”
武七七一愣:“中风?严重吗?”
钱其莘道:“应该不太严重,听刚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就被送去医院了,没耽误治疗。要不也不可能没多久就出院了。”
武七七深以为然地点头。
武七七大姨家的表哥也在,带着两个特别闹腾的儿子严格和严肃,父子三个人在玩儿捉迷藏,楼上楼下得跑得不亦乐乎。武七七看着乐颠颠的三个人,悄悄跟钱其莘闲话:你表哥什么脑回路,给起个严格和严肃,依这俩朋友这样蓬勃发展的个性,以后人前做自我介绍自己肯定就憋不住要笑场。钱其莘抖着肩膀笑倒在沙发里。表哥是个狗耳朵,距离三丈远也听到了,扔过来两个抱枕分别砸在武七七和钱其莘脸上。
由于实在是无聊,武七七索性躲到陈稚出嫁前的房间去给朋友们电话拜年。
第一个电话是给范湖的。两人互道新年好,范湖问武七七新年有什么计划,武七七表示没有;范湖问她有没有考虑过合同期满转签大疆,武七七的回复一如以往,即范湖去哪儿她去哪儿。
第二个电话是给葛郁郁的。葛郁郁只有三天假,除夕、初一、初二。武七七听着电话那端的动静,葛郁郁应该正在机场,只是不知道是剧组所在城市的机场还是滇市的机场。武七七没来得及张口,就被葛郁郁灌了一耳朵的喜讯:葛郁郁得到那部大女主戏了,这次真的要转型了,以及,徐怀瑾终于答应她的饭约了。
第三个电话是给徐回的,用的FACETIME。武七七知道徐回是要回徐家老宅过年的。徐家老宅现在就只剩下徐回的爷爷和一个一直未嫁的姑姑,虽然徐家人感情都比较淡薄,即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互相之间平均两三个月也难得见一次面,但春节总是要聚一聚的。结果镜头一开,徐回居然在他自己的房子里睡觉——徐家的企业正在英国竞标,徐爷爷和徐姑姑临时去了英国。武七七看着由于睡太长时间以至于反应有点慢的徐回,一不留神煽情道:“大神,我有点想你了。”
钱其莘看到车前面戴着围巾口罩越走越近的徐回时,整个人是懵逼的,他二姨父私下里不是这段恋情是假的么?钱其莘正要转头问什么情况,就见他表姐刷地开车门,以不符合她年纪的活泼跑向徐回。钱其莘看不过眼地伸手掩面,在指缝里看到徐回摘下口罩低头亲了下他表姐。
滇市的这个冬天是个寒冬。虽然媒体常常滥用“十年一遇”、“二十年一遇”、“一百年一遇”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些罕见的景象,早就没有人当真了,但滇市的这个寒冬却是一点都不掺水分的十年一遇。武七七姥姥家的老照片可以证明。
车子下了机场高速再走十来分钟就到武七七姥姥家附近了。经过一片红色建筑群,武七七兴致勃勃道:“徐回,你看那边的红楼,我在那里读的高中,颠市二中。”
徐回看过去:“在哪儿?”
武七七用力往前指,恨不得把窗玻璃戳烂:“就那儿,看到没?门口有个正在收摊儿的卖烤红薯的。哎哎哎,莘莘你看,卖烤红薯的大爷好像没变样儿啊。”
钱其莘开着车头也不回道:“十年了,表姐,你高一到现在十年了,你自己都长鱼尾纹了,大爷没变?”
武七七闻言不由分伸长了胳膊挠他:“那是笑纹!笑纹!”
车子停进姥姥家院子里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与此同时,酝酿了一天的雪也落下来了。徐回在昏黄的路灯下,转身去看武七七刚刚指给他看的红楼,此时已经看不出颜色了,黑漆漆的,但徐回却觉得比自己上的私立高中要漂亮得多。
武七七发了钱其莘进门,跟徐回并肩而立,一脸深沉地望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教学楼,望着望着,武七七的手就不老实地握住了徐回的。
“喂,再亲一下吧。”
“嗯?”
武七七面皮灼热,她掩饰地轻咳,把有点难以启齿的要求藏在咳嗽声里:“咳咳,就是下午在机场......摘掉口罩......一触即离那种。”
徐回顿了顿,道:“口罩落在车里了。”
武七七自告奋勇:“我去给你找。”
徐回在武七七转身前一把拉过来,然后以姥姥家院门口昏暗的路灯和滇市二中的教学楼群为背景,把武七七亲的站不住脚。
武七七刚被放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武七七有特别专业的演员素养,立刻就敛了害羞,一抹嘴,转身向着门口面色不一的姥姥、大姨、姨、大姨夫、姨夫、武洲、陈稚、表哥、表弟、侄子,若无其事地道:“各位,我给你们带来个大礼。”
武七七的姥姥自看到徐回,就挪不开眼了,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地夸。一会儿徐回的父母太会生孩子了,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一辈子也看不厌;一会儿徐回的歌她开电视就能听到,所有电视台都播,旋律好,词儿也好,唱的也好,就没有不好的地方,所有的奖项都应该给徐回,要是给了别人,那就是有黑幕;再一会儿,徐回那句“突然公布恋情是因为突然想公布”答得真好,比前不久费半天劲讲一堆隐婚理由的《天花传奇》的“六少爷”要好,啧啧,压根儿就不要理那些碎嘴的,要什么理由?!你管我们什么时候公布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呢?!
姥姥意犹未尽,春晚就开始了,与此同时,饺子也下锅了。武七七姥姥家的饭桌特别大,所有人都坐在一起也不拥挤。各色吃食上桌后,姥姥上了炷香,在袅袅的香火中,表哥带着严格、严肃去院子里放了串鞭炮,大家就开始吃饭了。
“徐回,你夹那个酥肉,我腌过炸的,老费事儿了。”姥姥叮嘱。
“徐回,酒是自家酿的,七七和俩孩儿喝的葡萄酒也是,度数极低,你放心喝,多了也不头疼。”姥姥殷殷望着徐回。
“徐回,我给你盛碗鱼汤,我大姨炖的鱼汤我一个人就能喝一锅,特别鲜,特别好喝,你尝尝。”武七七叮嘱。
“徐回,芹菜鲜儿的和香菇馅儿的,你吃哪个,我给你挪过来。”武七七殷殷望着徐回。
武洲和陈稚相继把脑袋埋进了碗里,武七七的两个姨一左一右按下了武七七的姥姥,钱其莘敲着碗辛酸地唱起了白菜。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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