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水咆哮不休, 拍着两岸的山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暗流激涌的河水中, 无数水族挤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向东流去, 黄河龙门阵千年一开，越过就能化为真龙，从此得道成仙。

    无数鱼类跃起, 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可惜都是在离龙门咫尺之遥的距离被天雷劈了下去。

    一袭青衣的青站在岸上, 忧心忡忡地拽着衣角, 她才五百年道行, 还没有资格跃龙门, 就只能在边上干看着。

    一条白蛇高高跃起，万道雷霆劈向了她, 直劈得血肉模糊, 青在下面焦急的大喊:“姐姐！”

    白蛇丝毫不退缩，拼着一股韧劲，勇往直前。

    轰隆隆, 天雷不断落下，白蛇的骨头都露在了外面, 青哭泣不止，可是又不敢开口让她停下, 怕泄了她的气, 到时候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终于, 白蛇跃过了龙门，她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细密的龙鳞覆盖了她的全身，巨大的龙角从她头上长出，紧接着又生出了四只尖锐的爪子。

    一声龙吟响起，天上下起甘霖，滋润了大地。

    苏汐变回人形，飞向了青，青马上激动地扑了过去，含泪笑道:“姐姐！姐姐你化龙了！你可以位列仙班了！”

    苏汐摇了摇头:“我不成仙，就在人间陪着你，等你一起化龙。”

    青感动不已:“姐姐你太好了！”

    留在人间的苏汐也没闲着，决定干点大事出来，她仔细想了想，人妖之间的成见那么深，许多妖精一心只想成仙，却被和尚道士不停追杀，简直太惨了。

    如果有一个人，她能够庇佑这些懵懵懂懂的妖精，约束它们，教它们向善，岂不是很好？

    仔细思索一番后，苏汐在西湖边建了一座道观，然后找了一群老鼠精，给点灵芝做报酬，让它们帮自己做宣传。

    没过多久，妖精们中间都传遍了，西湖之畔有位化龙得道的白娘娘，愿意广收门徒，助妖们成仙。

    一时间大批妖精赶往西湖，狐妖、虎妖、兔妖……各族各类，应有尽有。

    看着这一双双充满渴盼的眼睛，苏汐瞬间感受到沉重的责任感，她玉指一点，在道观门前写下了一个善字。

    苏汐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仙，心存善念，方能得道成仙，你们记住了吗？”

    妖们齐声大喊:“记住了！”

    苏汐点了点头，威严道:“很好，若有谁滥杀无辜，我必取它性命！”

    苏汐就这样组建了得道成仙辅导班，每天耐着性子教它们修炼，给它们讲道。

    妖们的资质良莠不齐，有的一点就通，有的则略显愚笨，着实让苏汐费了一番心思。

    青见苏汐辛苦，就自告奋勇和她一起教，虽然她不太通晓人间世事，但好歹有五百年道行，教教妖们修炼还是没问题的。

    教着教着，青还很满意自己这个老师的职位，看着妖们崇拜的眼神，内心得意地偷笑。

    道观之中妖气冲天，不免就引来了许多和尚道士来收妖，其中比较厉害的要算金山寺的法海和游方道士燕赤霞，他们两个尤其固执，就算被按在地上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坚持要收妖。

    道观门前，苏汐一挥袖，法海和燕赤霞都飞了出去，好半天爬不起来，却还顽固地喊着:“我们还会回来的！”

    苏汐指着门前那个善字，道:“若是不修善念，人亦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鬼怪，这世间不平事千千万万，你们不去惩罚那些卑鄙人，却来我这儿捉这些没有做过坏事的妖？”

    法海和燕赤霞道:“谁知道它们是不是真的没有作恶？人妖不两立，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苏汐知道和他们不通，一挥手，关上了大门。

    三个月后，潮州城大旱，苏汐和青带领所有妖，寻找水源，挖通渠道，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

    听见民间称赞白娘娘和青娘娘的歌谣，法海和燕赤霞却觉得这大旱不定就是苏汐和青弄出来的，为的就是骗取人们的供奉，借信仰之力使自己的法力更上一层楼。

    第二年，苏汐听苏州城出了个大贪官，他的姐姐是皇后，所以有恃无恐，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

    查明属实后，苏汐派遣道观中法力最高的狐妖唯去除了那贪官，唯领命而去，只杀贪官，未再多伤一人。

    苏州百姓发现贪官死了，连夜敲锣鼓，张灯结彩，唯也因此获得了功德金光，修为大涨。

    一年又一年，妖们渐渐成长，有不少修成了地仙，做了山神土地神的不在少数，狐妖唯是最先出去的那一个，她每年都会回来拜见，感谢两位娘娘的教导之恩。

    时光流转，转眼间五十年过去，法海和燕赤霞都老了，他们听着妖精们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善事，终于放下了成见，再也没有登过道观的门。

    另一边，青努力修炼，法力早就超过许多地仙，却一直无法成仙，心中无比焦急，觉得自己耽误了姐姐的前程。

    苏汐道:“不必如此，许是你机缘未到，才无法成仙，我如今建了这道观，就有了引导天下妖族的责任，再不会上天庭了，无论你成不成仙，我都是要留在人间的。”

    青这才不那么焦躁，每天和苏汐腻在一起，读书写字，采花酿酒，逍遥自在，至于修炼之事就顺其自然了。

    一百年后，上古凶兽饕餮冲破封印，逃入人间，所到之处民不聊生。

    苏汐听闻，带着青算去除了它，姐妹同心，其利断金，饕餮又不过，逃又逃不了，竟然想拉着她们同归于尽。

    饕餮自爆内丹，苏汐迅速反应过来，一掌将青了出去。

    猎猎长风中，苏汐一袭白衣，看了青最后一眼，轻声道:“保重。”

    青泪如泉涌，冲着她嘶喊道:“不！姐姐！”

    砰得一声，爆炸的火焰布满了天际，饕餮和苏汐都灰飞烟灭，青飞上天空，在烟尘里拼命地寻找，凄怆的哭声划破长空，经久不息。

    哭了三天三夜后，青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道观，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门口，妖们见状连忙赶过来扶起她，围着她青娘娘青娘娘地叫。

    青仿佛失去了灵魂，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妖们把自己带进道观里。

    白娘娘仙逝，青娘娘心如死灰，妖们就对着苏汐留下的书自己修炼，有什么不懂的就一起讨论，每当做了什么好事都会来向青汇报。

    “青娘娘，我们合力杀了一个拿童男童女练功的蜘蛛精，百姓们都感谢我们呢！”

    “青娘娘，唯回来看你了！”

    “青娘娘……”

    “青娘娘……”

    看着妖们努力的样子，青渐渐振作起来，她接过苏汐的担子，代替她撑起了道观。

    青读过了千万本书，人间的酸甜苦辣百转千回她全部都懂了，她变得坚韧、勇敢、宽容……所有的妖怪听到青娘娘的名声都敬畏不已。

    三百年后

    瑶湖中，一艘船正在水面上漂泊，忽然间受到猛烈的撞击，好几个人落入水中。

    一只鲤鱼精张开大嘴，刚要把人给吞了，忽然间一条青色的蛇尾扫过，掀起锐利的水刃，把它劈成了两半。

    水里弥漫开大片鲜红色，船上的人惊恐不已，就在这时，青色的蛇尾卷起落水的人，把他们一个不少地带回了船上。

    人们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跪拜:“多谢青娘娘保佑！”

    青色的蛇尾消失，青变回人形，来到了朱雀大街，一家糕点铺的老板吆喝道:“姑娘！又香又甜的绿豆糕，要不要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

    青抬头看向老板，对方的面容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大概是当初那家糕点铺老板的不知第几代后人吧。

    青走进店里，点了一桌子绿豆糕，习惯性地开始找最甜的那个。

    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想起姐姐手里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马上把绿豆糕吐了出来，好苦！

    她又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想起姐姐抓着自己的手，教自己写字的场景，又把绿豆糕吐了出来，好难吃，更苦了！

    青一块块地去尝绿豆糕，可是却一块比一块苦，她一下把所有的绿豆糕扫在地上，对老板怒道:“你做的什么破糕点，怎么这么苦！”

    其他顾客听见了，疑惑道:“怎么会？明明是甜的呀！”

    青愣住:“什么？甜的？”

    众人纷纷点头，青坐在原地，喃喃自语:“甜的……是甜的…………”

    青痴痴地念着，最后惨笑一声，道:“众生皆甜，唯你独苦，原来如此！”

    一滴泪落在地上，青得道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