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三章合一
暗卫哪里会想到谢彦斐会出现在这里, 全都傻眼了,想到主子这会儿根本神志不清,吓得浑身一哆嗦,朝石门冲去:“皇上住手!”
双眼猩红的男子早就陷入癫狂, 凤眸红得要滴血,森冷可怖的面容大半被披散的墨发遮挡, 尤其显得那双眼, 可怖阴鸷。
这样陌生的裴泓是谢彦斐从未见过的,随着石门开的一瞬间,他怎么都没想过会看到这一幕。
眼前这个男子明明身形模样都是世子, 可又完全不是世子。
他看着就近在咫尺的世子, 几乎顷刻间就到了一拳就能靠近的位置, 他的脸几乎与对方贴上,血腥气扑面袭来, 对方暗红的瞳仁里清楚倒映出他怔愣的模样。
暗卫几乎是拼了死力抱住裴泓的腿以及双手, 如果公子出事, 别是他们,连皇上怕是清醒自己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们不能让不清醒的皇上在无意间可能会伤害到公子, 就算是拼了命也要阻止。
可他们哪里挡得住陷入魔怔的裴泓, 对方磨着牙咯吱咯吱响着,脑袋里空荡荡的,体内无数的内力到处乱窜,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不记得,他只想出去,只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
这些人都该死,都该死!
“嘭!”内力充盈在全身,随着猛地一震,伴随着气势全开,强悍的力量将身上所有人都震飞出去,与此同时,也带动劲风将裴泓身上的衣袍也都震得破破烂烂,墨发飞扬,更像是邪魔入体。
谢彦斐望着这种模样的裴泓,尤其是他暗红凤眸里完全的陌生,他是被惊愕到的,可等随着裴泓这一下看清楚他破碎衣袍下的白色的里衣几乎被血液浸染,他眼圈突然就红了,望着即使被震开也死死搂上来,不敢让这样发疯的裴泓离开的暗卫。
谢彦斐像是丝毫不惧怕,哑着嗓子抬起手摸向裴泓的脸,就在压根不认得他的裴泓紧攥的铁拳再次把暗卫震开,要把面前碍眼的血雾给挥开时,血雾出声,又轻又难过的嗓音传来:“世子……”
明明已经走火入魔神志不清的人,已经要挥开的动作一顿,全身的力气像是顷刻间被卸掉般,头剧烈得疼了起来,眼前血雾散开,虚无缥缈的影子渐渐凝聚成一个轮廓,看不清,触碰不到……
“啊——”嘶声的低吼声响起,带着痛苦与难受。
谢彦斐干脆直接捧住了他的脸,“世子?”
暗卫本来被震飞了,对视一眼,眼底闪过惊喜,皇上每次发疯的时候,都是靠自己克制,可从未被人制服住过,他们再次扑了上去,抱住了裴泓的双腿,为首的暗卫赶紧看向谢彦斐:“公子,赶紧和皇上话,什么都好,别停下来,不能让这样发疯的皇上出去,会出事的!”
皇上如今神志不清,可他们不能让皇上做下错事,真的大开杀戒的话,那皇上清醒之后知晓了,更会走火入魔再也无法安定下来。
谢彦斐亲眼看到眼前这张脸眼底情绪的变化,原本已经有些消退的暗红的双眼再次被血红替代,谢彦斐直接上前抱住了裴泓,喑哑的嗓音带着心疼与不舍,这三年,世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竟然还骗他,根本没什么,这像是没什么吗?
“世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五皇子啊,你忘了你给我刻的那些人偶吗?我都好好收藏在旭王府里,那时候我原本以为能带走的,可却没机会带走……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那里……你教我刻的,我都还记得,你送我的那些人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新拿走……
等你好了,我还刻给你,要是刻的不好,你可以教我,你看,这是你给我的玉镯,你还骗我是你娘留给你儿媳的,我送你的玉镯你也带着。你看……这黑石头裹着的就是,你看啊。”谢彦斐赶紧抬起手,握住了裴泓被暗卫死命困住的双臂。
其中一个手腕上就带着同样的黑镯,他把自己带着黑镯的手与裴泓的交握在一起,靠近时,发出叮咚清脆的碰撞声。
而原本被制服的裴泓因为体内的痛楚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就在要挣扎时,听到这声音,仿佛什么豁然敲开他的神智,原本猩红的双眸如潮水般褪去,被漆黑渐渐替代。
谢彦斐眼底一喜,攥紧了他的手指,两个黑镯发出的声响像是禁锢裴泓发疯的枷锁,随着清脆的声响,以及谢彦斐低声耐心的声音,渐渐让暴躁的裴泓渐渐冷静下来。
直到最后头一垂,竟是陷入了昏睡。
谢彦斐赶紧抱住裴泓的腰,防止他掉在地上,他的脸贴着裴泓的胸膛,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跳声,眼圈却是红了,他竟然这么多天与世子待在一起都没发现他的不正常,是他错了,他大错特错。
暗卫看这一关过了,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今晚上还没过,还得守着。
他们松口气,之前为了困住主子消耗了太多内力,也受了大大的伤,此刻全都瘫在那里,大口喘气。
谢彦斐扶着裴泓干脆席地而坐,也大口喘着气,脸色发白,被整个大殿四周的光照得一张脸更加白得透明。
四周太亮了,墙壁上镶嵌着壁灯,几乎隔一步就有一盏,将整个密室照得恍若白昼。
不远处的锁链乱七八糟放着,上面还有不少的血渍,因为太亮,所以谢彦斐低下头这才看到裴泓身上的衣袍上都是血。
他红着眼,也不嫌弃那些血,抬起干净的衣袖帮裴泓擦拭脸上的血。
裴泓的脸也白得吓人,身上大大的伤口瞧着也有些可怕。
谢彦斐垂着眼,动作温柔地帮他擦着。
他没话,四周的暗卫也不敢出声。
他们对视一眼,等心绪平复下来,还是担心等下主子醒来会重新走火入魔。
这次万一只是意外凑巧制住了主子,若是下次再……
为首的暗卫站起身,刚刚撞到墙壁时摔倒了腿,一瘸一拐走过去,要跪地,被谢彦斐阻止:“不必。是要重新把他锁起来吗?”
谢彦斐之前扶着裴泓握住他的手,手腕相贴黑镯相叩时,他看到那些锁链勒出的伤痕了。
暗卫还是跪了:“公子,皇上他走火入魔,除非到天亮,否则……随时可能会出现刚刚那一幕,若是不阻止,放任皇上如此,一旦皇子离开这里,怕是会六亲不认大开杀戒。”已经被公子看到,怕是也瞒不住了,暗卫干脆将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怕公子万一心疼皇上给组织……
谢彦斐嗯了声:“那锁吧。”
暗卫没想到谢彦斐这么痛快,可偷偷看去,看到谢彦斐发白的脸以及紧咬痛苦的唇,知道谁心里都不好受。
他不敢耽搁,让人赶紧把铁链都拿了过来,重新把还好着没断的长链子扣在了裴泓的手腕脚腕。
谢彦斐听着那清脆的叩击声,心脏止不住扯了一下,疼得无法言喻。
他抱着裴泓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弯着腰抱着他,慢慢继续帮他擦着脸上的血渍,脸上擦干净了就是脖颈。
暗卫盘腿用内功疗伤,保存实力。
谢彦斐一直没话,就这么静静摸着裴泓的脸,直到他脸上干干净净,为首的暗卫武功高先一步重新起身,他才抬眼看过去。
为首的暗卫忍不住抬眼看过来,等对上谢彦斐时忍不住愣了下,“公子别这么难过,其实……皇上已经习惯了,过去这三年已经很好没怎么出过事了,只是……这次公子死而复生让皇上情绪有些波动,这才厉害了些。”幸亏皇上还记得公子,若是公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简直无法想象明日皇上醒来会怎么样。
谢彦斐定定看着他:“他到底为什么会走火入魔?他之前他的武功时好时坏,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为首的暗卫一愣:时好时坏?没有啊。
可公子能这么问,应该是皇上跟公子这么的,就是给暗卫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反驳皇上的话,他昧着良心嗯了声:“……是这样没错了,皇上从三年前走火入魔之后,每个月十五都会这样,如今属下等人都习惯了。”
谢彦斐想到裴泓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这种痛苦,更加心疼,“你能跟我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他好端端的会走火入魔?”
暗卫愣了下,不知道要不要。
他的迟疑被谢彦斐看在眼里:“我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大不了等我明天他醒了之后我问他。只是既然能引起他走火入魔,怕是事情不会,会引起他情绪出现大的波动,你是想如今趁着他清醒告诉我,还是等他自己告诉我?”暗卫告诉他,至少世子不用再重新回忆一遍,可若是世子告诉他,到时候可就……
暗卫显然听明白谢彦斐话里的威胁,只能硬着头皮垂眼:“……属下告诉公子。”
谢彦斐抱着裴泓的手臂紧了紧,即使知道,还是忍不住心疼,世子这么好的人,变成这样他真的不知道当初得受到多大的刺激才会如此。
暗卫垂着眼,想了想,“其实有些事情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属下等人也是无影宗的影卫,只是重新换了一批,当年那批直接保护皇上的,听……都出了事。”
谢彦斐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事?”
暗卫颌首:“属下只知道大致的,皇上接管无影宗之后不久眼睛出了事,可一个宗主看不到东西,武功自然也受到影响,当时很可能面临宗主之位易主。可当时皇上要查他大哥的死,也就要保住宗主之位。所以……当时皇上修炼了一种功法,是上任宗主留下的。这功法修炼之后修为能精进数倍,却也有个隐患,稍微不甚或者意志不坚定修炼时会走火入魔。
三年前公子无故失踪,主子被假继后带走之后却安然无恙回来,当时……谢帝醒来知晓,以为、以为是主子贪生怕死,放弃了公子,用公子的命换了他自己的。”
到这,暗卫顿了顿,偷看了谢彦斐一眼。
谢彦斐攥紧手,虽然猜到了明贤帝与世子决裂可能因为他,还是忍不住心脏疼了一下:“你继续。”
暗卫看谢彦斐脸上没什么异样,松口气:“当时主子本来是昏迷了,后来我们找到主子带回去他再次醒了竟然能看到了,主子醒来立刻又回去一趟,再回来整个人都很不对劲,一直是自己害了公子,把自己关了起来,不吃不喝好几天……谢帝这时候也醒了,他知晓了事情之后,迁怒主子,觉得主子贪生怕死没护住公子,一怒之下就把主子给用软筋散给关在了青竹苑,不许主子再出来。主子当时并没反抗,我们所有人虽然心急却也没能阻止住主子。
可后来没想到的是,六皇子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假继后死了之后当时六皇子被骗走失踪后来被救回来也一直养病,公子的死一直是瞒着的,可不知谁泄露了出去,还是主子用公子的命换了自己的,六皇子来青竹苑要给公子你报仇。
不心点燃了竹楼,烧了很多公子当时送给主子的东西,主子当时已经情绪很不对劲了,看到这跟疯了似的闯了进去。
出来时情绪就很不对劲,六皇子当时也被吓到了,只是他也是被人给利用了,有人尾随进来,要对主子出手。
后来斗间,鬼冷老大为了救影青出了事,到处都是血流了一地,大概是加上之前失火以及公子出事让主子一下子爆发了,他自己冲破了体内的软筋散,当时血洗了整个青竹苑闯进来的那些人,后来主子再醒来,就成了这样。”
“鬼冷出事了?”谢彦斐脸色一白,怪不得一直只听到世子提及了影青却一直没鬼冷,他还以为鬼冷与影青一起去“找”他了。
暗卫颌首:“后来……主子因为一些事,彻底与谢帝,也就是公子的父皇决裂了。”暗卫没敢提宫殿下私牢的事,怕刺激到公子,这些还是等主子醒来再吧。
谢彦斐更加抱紧了裴泓:“鬼冷现在怎么样了?”
暗卫摇头:“鬼冷老大伤到了头一直没醒,后来鬼冷老大出事,影青就接替了老大,除外寻找公子时顺便寻找能不能有办法让鬼冷老大有朝一日能醒来。”
谢彦斐嗯了声,没死就好,等世子熬过今天,他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救醒。
想到世子,谢彦斐低头看着裴泓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他身上的伤口:“他这伤,有药吗?”
暗卫摇头:“离天亮不远了,怕等下主子还会发作,主子不让我们靠近,一般都是他清醒之后回去自己上药。”
谢彦斐看着这些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可心里还是难受的很,“那这里应该就有药,你们派个人去拿药,先给他上一些,等清醒了重新上。”
暗卫想想少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挥手让其中一个去拿。
很快暗卫就回来了,拿了一个锦盒,开来里面瓶瓶罐罐的都是伤药。
谢彦斐瞧着他浑身的伤口,想了想还是先将他其中一条手臂的衣袖撩起来,等看到上面布满的细伤口,以及一些陈旧的伤痕,他眼圈一红,开其中一瓶,心翼翼把一些伤口给洒在他的伤口上。
等涂完其中一条手臂,谢彦斐开始去涂另外一条。
暗卫等人瞧着这一幕,谁都没话,只静静站在那里,等看到谢彦斐要去涂衣襟下的胸膛时,他们想到皇上平日里的禁忌,还是转过身,不去看。
谢彦斐本来是不想脱裴泓的衣服,可他身上大部分的伤都集中在身上,手臂上反而少一些,尤其是那些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可之前沾染衣袍上的看着也颇为吓人。
谢彦斐一开始只是想看看衣袍下的身上到底伤了多少,可等拉着衣襟往下扯了扯,发现几乎整个衣服都被血浸透了,而上面的狰狞的伤口看得谢彦斐咬着牙才让情绪稳定下来,他看着双眼紧闭的裴泓,想着他此刻睡得安稳,离天亮也不远了,也许不会再发作了也不一定。
谢彦斐干脆去脱他最外面的衣袍,方便上药。
结果,谢彦斐的手指刚将他的衣襟扯开,就觉得浑身毛毛的,像是被什么盯住,他慢慢朝上看去,就对上一双幽黑深邃的凤眸,正死死盯着他,下一瞬,在谢彦斐看过来时,那双眼逐渐闪现过一抹恍惚的迷离,像是根本没分清现实还是梦境,最后那双眼被暗红再次取代,突然猛地反客为主,大掌从谢彦斐的脑后攥住了他的脖颈。
暗卫本来怕看到公子脱主子的衣服上药背过身去,突然就听到锁链声响,他们暗叫一声不好,猛地回头看去,一扯锁链,绷紧了就要带离公子。
可等回头,就看到皇上禁锢着公子的脖子往下一压……
众暗卫:“???”
谢彦斐睁大眼瞧着近在咫尺的人:“!!!”
暗卫使劲儿瞪圆了眼,等回过神,赶紧一扯锁链,内力一发,直接把裴泓算拽离公子身边,结果,两个人一起给拽着,而谢彦斐则是被裴泓拦腰带着直接飞到了半空中,重新落在大殿中间的位置,一双眼血红,显然神志不清。
谢彦斐一脸懵,等看到身边的人再次有发疯的趋势,谢彦斐脑子嗡嗡的,看世子要重新把铁链给震断,想到什么,朝暗卫喊去:“把我跟世子缠在一起。”显然世子虽然神志不清,可对他似乎还能手下留情。
暗卫对视一眼,可现在也没办法了,他们身受重伤,若是真的主子再发疯,他们怕是根本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拦住。
一行人干脆赌一赌。
互相飞跃而起,在半空中乱飞,带动着长锁链交错着就这么把两人用锁链缠在了一起。
裴泓想震开锁链,可他一用内力,身边的人就朝他喊,神神叨叨絮絮叨叨:“不能震,不能震,锁链断了我们就死了,身上的伤口很疼……”
谢彦斐想到之前世子他武功时好时坏,他想到感同身受,所以才这么,那他疼是不是世子也疼了?不是感同身受么?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作用,世子挣扎半天,突然重新脱离般晕了过去。
谢彦斐被带着直接摔趴在裴泓的身上,不心磕到了裴泓的下巴,裴泓下巴磕破了,他嘴角也磕破了。
谢彦斐疼地想爬起来,结果两人身上缠着锁链没能起来,等抬眼确定世子不会发作了,才看向攥紧手里的锁链一端不敢掉以轻心的暗卫:“先过来把我扶起来。”这样趴着……怎么想怎么奇怪。
还被这么多暗卫围观刚刚那一幕……
谢彦斐真是又气又心疼,等世子醒了再秋后算账。
暗卫确定皇上周身的威压散去,赶紧上前把两人扶了起来,把锁链重新散开。
却不敢去看谢彦斐。
这会儿危机解除,他们脑子还是嗡嗡的,皇上、皇上发疯竟然去……公子,这、这是不是更不对劲了啊?别是更疯了吧?
谢彦斐本来一开始也没多想,可等解开锁链之后看昏迷的世子就要倒,他伸手立刻抱住世子的脖子。
结果,就看到围了一圈的暗卫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
等对上谢彦斐的视线,众人再齐刷刷扭开头。
这模样……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吧?
他看看暗卫,再看看裴泓,再看看自己,再看看两人此刻几乎紧挨着坐着,他的手还搂着世子的脖子,世子的手臂还揽着他的腰:“…………”这样还的确有点、有点奇怪,或者是暧昧。
谢彦斐低咳一声:“那个……还会发疯吗?”
为首的暗卫大概觉得四周的氛围明明一开始那么血腥残暴,可现在怎么变得有点怪怪的,“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亮了就好了。”
谢彦斐:“哦。”他想哭,那他是继续给世子上药,还是等世子醒了?可不上药,就这么让伤口这么?可万一世子再次醒了发疯啃他怎么办?
还被众侍卫就这么瞧着,之后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啊。
最后谢彦斐干脆不脱世子衣服,隔着衣服上了些药,等了半个时辰,好在直到天亮世子也没再发疯。
这一晚,算是彻底过去了。
谢彦斐觉得自己比昏迷三年之后醒来赶路这段时间还要累。
他拖不动昏迷的裴泓,让暗卫把人送到养心殿的寝殿。
等暗卫把人放在龙榻上,谢彦斐松口气,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处理伤口。
暗卫临走前的谷欠言又止谢彦斐只当没看到。
暗卫最后还是嘱咐:“皇上醒来可能会因为伤口太多发热,公子……多担待,让皇上喝药。”
谢彦斐没想到世子竟然不喝药让病自己好,气得慌,可看着这么惨躺在那里的世子,谢彦斐只能开始给他上药。
既然不会发疯了,谢彦斐也没顾忌,直接把裴泓衣服给脱了,上了药,用锦被一看,看了看自己身上也被染了不少血的衣服,都是一股子血腥味,干脆也脱了。
折腾了一整晚,谢彦斐也累得脱力,再爬去沐浴是不可能了,盖上锦被,很快睡着了。
裴泓再醒来时,觉得浑身的伤口都在疼,可他习惯了,这三年来,身上的疼远没有失去王爷带来的痛楚强烈。
他闭着眼,感受着习惯的疼痛,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意识逐渐清醒,也想起来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他天黑之前就去了冷宫的密道里,在那里被暗卫用长锁链锁着防止走火入魔发疯。
后来……他发作了,一开始还能克制,可后来越来越无法控制……
再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住了。
只是隐隐约约的,裴泓似乎记得自己后来似乎是又清醒了一些,甚至还看到了王爷,甚至没忍住扑了过去,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后来就再次陷入了无法控制,只似乎听到王爷喊疼。
裴泓猛地睁开眼,心里咯噔一下,睁开眼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片明黄,正是他的寝殿。
可每次醒来他不是应该在密室吗?王爷在寝殿,他吩咐了不许让王爷知道,怎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除非……
裴泓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他慢慢转过头,就对上一张惨白惨白的俊脸,白生生的,一副疲倦的模样,不仅如此,嘴角还有一个口子。
那么显眼,在日光下,因为干涸瞧着更是可怖。
再往下,他就看到王爷的肩膀……
裴泓再默默看了看自己,猛地砸向自己的脑袋,脱力般躺在那里,仰头望着床顶,傻了眼:他这是发疯时……对王爷做了什么?
裴泓绝望地躺在那里,想到王爷醒来可能会逃会怕他惧他厌恶他,甚至可能的种种……眼底渐渐变成阴郁的森冷,他不能让王爷走,绝对不能!
可如果他强行把王爷困在身边,那王爷会不会……会不会永远厌弃了他,或者用修为或者再也让他找不到他?
裴泓猛地坐起身,突然就死死抱住了谢彦斐,他不能让王爷离开,绝不能!
可下一瞬又松开了,他更不能忍受王爷对他横眉冷对的厌恶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
谢彦斐困得不行,这边好不容易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像是被压住了呼吸,他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翻了个身,半眯开的眼觉得不对,又眯着眼重新翻了回来,睁开的一条眼缝里刚好看到躺在龙榻一角的……世子。
谢彦斐本来睁开的眼缝慢慢睁大,睡意也都没了。
他看着世子就躺在角落的位置,睁着眼,侧躺在那里静静看着他,看到他醒了也一动不动,衬着那一身的伤,有点惨。
谢彦斐吓了一跳:“你……不会还发疯着吧?”
裴泓已经躺在那里很久,久到他排除了一种又一种理由甚至解释的借口,可无论是哪种……似乎都不能让王爷不生气。
他原本以为王爷醒来会愤怒的嘶吼咒骂甚至远远逃离,可王爷……怎么这么平静?
还是,这是暴风雨来临的节奏?
裴泓眼神死寂,望着谢彦斐的目光带着不舍,可他还是不想看到王爷厌恶的目光,他哑着嗓子,最后选择当成只是一场意外:“……王爷,我会负责的。”
谢彦斐:“???”啥、啥玩意儿?负责啥?
裴泓不敢去看谢彦斐想起来之后厌恶的目光:“我走火入魔的事王爷应该知道了,当时发生的事都是我无意识之下做出来的,这些禽兽事……虽然并非我本意,可却对王爷造成了这样的伤害,王爷是我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了,王爷……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负责?”
谢彦斐更懵逼了,他终于想起来世子发疯咬他那一口,可……特么亲一下就要负责?负责什么?
谢彦斐想到这,也硬着头皮问出来:“你……想负责什么?”
这年头,亲一口就要负责了?世子……这是受刺激过了头吧?
裴泓垂着眼:“既然王爷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如试着假戏真做吧。”裴泓出这些话的时候不敢看谢彦斐,怕暴露出自己的情绪,或者让王爷知道他真实的想法,觉得自己昨晚上是故意借着发疯占了他的便宜。
谢彦斐莫名巧妙瞅着他:“你、你的人?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他猛地坐起身,觉得世子难道真的像是暗卫的病倒了?发热胡话?
裴泓一愣,以为谢彦斐是觉得不舒服,不想假戏真做,抬起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昨晚……既然成了真,我会负责的。”
谢彦斐终于觉察到哪里不对了,他望着裴泓决然的目光,因为为了表决心坐起身时滑下锦被露出布满伤口的胸口,他低头瞅瞅自己,突然没忍住噗笑了出来:“世子,你想多了啊,我可不是你的人,我们昨晚上啊……”
他干脆站起身,露出穿得好好的下半身衣服,刚想什么,却是一愣,只是没穿衣服而已,世子竟然会想到那里去?是不是太奇怪了?
世子这、这都是……都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误会了他们昨晚之间怎么着,可世子是不是接受能力太好了些?
“世子你……不觉得两个男子负责什么的,这样,不对劲吗?”谢彦斐的心脏不知为何问出这句话之后狂跳起来,他脑子嗡嗡的,又激动又惶恐,怕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太过紧张,他一脑门的冷汗。
裴泓垂着眼:“对我而言,王爷很重要,如果我欺负了王爷,是一定会对王爷负责的。既然成了真,王爷……给我这个机会可好?”
谢彦斐越听越不对劲,如果只是意外,为什么非要假戏真做?
他对上世子的眼,那眼神太过固执,让谢彦斐的手心都是汗。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性,可又不确定,他按住狂跳的心脏,突然想起什么,在脑海里询问。
谢彦斐:我要开启好感值提醒,兑换兑换。
之前因为嫌好感值+10+10的提醒太麻烦,他把提醒给关了,可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种能证明的办法。
如果是假的,他就当开玩笑,再与世子解释清楚,可如果是真的……
谢彦斐让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慢一些,怕会缺氧昏倒。
【检测到宿主开启兑换开启提醒,扣除十个好感值,宿主目前总好感值为1150。】
谢彦斐之前用一百个好感值兑换了一段剧情片段时,总好感值只有950,如今才几天功夫,竟然又增加了二百。
谢彦斐压下激动的心情,突然试探着朝对面的裴泓开口:“世子啊,其实我觉得……你昨晚只是因为走火入魔发疯这是意外,你其实没必要当成什么大事,毕竟……我们是好兄弟嘛,为兄弟两肋插刀都可以,这只是……伤,真的没必要当真。”
他都这样为兄弟牺牲了,如果世子真的把他当成兄弟,能不感动吗?
只是脑海里静悄悄的,并未出现任何提醒。
那就是他这“兄弟情”伤到世子了啊?
谢彦斐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感叹看着裴泓:“世子你看,你我二人又不是断袖,干嘛因为这点意外就假戏真做什么的?万一以后你遇到心上人,或者是我遇到了,可怎么办?”
他自己遇到心上人的时候,那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世子观察他的表情,之前一直没注意,这会儿瞧着世子垂着眼,眼睫因为他的话而颤了颤,加上一身的伤口,瞧着有种……极致的美感。
谢彦斐心脏扑腾着,脑海里依然没任何提醒音。
他试探着问了句:“世子?你觉得呢?”
裴泓没话,他怕自己一旦开口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谢彦斐开始继续往另外一个方向试探:“当然,世子得对,我对世子很重要,世子对我……也很重要。就算是日后我们互相有了心上人,对我而言,世子比心上人还要重要。”
裴泓听到这话,身体僵了下,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如果日后……我若是不喜欢王爷的心上人,那王爷会选谁?”
谢彦斐强压下狂跳的心:“当然是世子了。”
几乎是同时,脑海里终于有了动静。
【接收到来自旭帝的好感值+10+10+10……】
一连串的加加加听得谢彦斐的心止不住剧烈跳动,他心头几乎那个念头宣之于口,可他还是不敢确定。
谢彦斐继续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其实,世子之前的提议也不是不行,我们既然要假扮帝后,既然如今有了肌肤之亲,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反正如今我们都没有心上人。”
【接收到来自旭帝的好感值+10+10+10+++……】
谢彦斐:“当然,我觉得还是不行,毕竟我们两个又不是断袖,心理上那关还是过不去。”
脑海里的声音嘎嘣没了。
与此同时传来裴泓有些急切又克制的声音:“可昨晚上……王爷可有任何不适?也许,试试也不定。”
谢彦斐几乎却确定七成了:“可是……其实有件事世子可能误会了,我们昨晚上……什么也没有,世子虽然走火入魔,但是后来就晕倒了,因为世子身上有血,所以我才把你身上的衣服给脱了。其实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既然不用负责,自然也不用所谓的试试了对不对?”
脑海里静悄悄的。
谢彦斐几乎能感觉到对面人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他转身去遮挡几乎克制不住扬起的嘴角,边穿地上的外袍边继续道:“世子你怎么不话?”
裴泓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没发生?怪不得王爷并没有不喜也没有厌恶,可王爷……“王爷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是什么意思?”
谢彦斐调整好情绪转过身,咧嘴一笑:“我是个颜控啊,世子长得模样不错,其实……试试断袖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个意思。”
裴泓脑子嗡嗡的,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接收到来自旭帝的好感值++++++++……】
因为太快,谢彦斐几乎只能听到满脑子的加加加,他已经把外袍穿好,慢慢朝着殿外褪去,在裴泓脑袋清醒一些的时候,又开口:“当然,我着玩的,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脑袋里的提示音嘎嘣这次彻底静了。
静得有些诡异,谢彦斐往后不动声色继续退,同时让系统再次开启取消提醒,他怕等下提示音响的他会脑袋嗡嗡的。
果然,等世子终于回过神,大概是他话里的意思太过刺激到对方,谢彦斐退到寝殿门口的时候,眼前黑影一晃,裴泓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谢彦斐的面前,眼底这次有着根本无法克制的执拗与难以置信:“心上人?是谁?!”
谢彦斐抬眼瞧着近在咫尺又勉强克制不敢靠近怕会控制不住的世子,看着他渐渐开始眼底因为激动涌上的血丝,叹息一声:“自然是……你啊。”
最后两个字一出,谢彦斐根本不敢去看裴泓的神色,猛地拉开门,嗖的一下蹿出去,撩完就开始往外跑,边跑边乐:“让你还骗我!还昨晚不在宫里!”
结果乐极生悲,他显然忘了自己两条腿比不上有轻功的,下一瞬就被摁住了。
谢彦斐:“……”
他还没来得及看到世子的表情,就听到咣当一声,扭头一看,正对上言忠吓到的眼,下一刻迅速背过身去:“老、老奴什么都没看到!”
谢彦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