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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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稀稀拉拉的和杂草混成一片, 王奕析看着在杂草间苟延残喘的麦子,也不清是杂草多些,还是麦子多些。一株株麦子夹杂在杂草之间艰难求生, 看着也是可怜。
马佑樘见王奕析满脸不忍直视的盯着他的劳动成果, 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局促之色。他偏过身去,也不顾自己此时扛着个锄头的造型有多破坏氛围, 自我调侃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这哪是豆苗。”王奕析话赶话的了一句, 完后, 才转过弯来, 明白马佑樘这不是在跟他闲聊,而是作了句诗。这下,局促的人成了王奕析。王奕析尴尬的挠挠脸, 往回圆话道:“你这诗,作的挺好的。”
有道是多多错,王奕析殊不知自己的一句话,直把他暴露了个底儿掉。
马佑樘放下锄头, 随手将锄头一丢,倒下的锄头,压倒了一片的麦子杂草。马佑樘走到王奕析的面前, 投下的阴影,刚好将王奕析笼在其中。
“你没读过书?”
王奕析看着骤然逼近的马佑樘,一句“读过”在嘴边遛了个弯又回到了肚中,王奕析盯着脚尖, 十根脚趾不自在的在布鞋中来来回回的抬起落下,不时把布鞋顶出个包。
“我教你。”与话声同时落下的,还有落到头上的,一只温柔的抚着头顶的手。“麦苗刚长出时,和杂草看着也差不多。直到长出麦穗,我才勉强分得出来。我教你读书,你教我种田。你会种田吧?”
“会。”王奕析急急的答道,可答话时的目光,却没看向马佑樘,而是看向了马佑樘收回的那只手上。头顶的余温被风一吹便散了,王奕析看着那只手,莫名的有些眷恋。
被王奕析紧盯不放的那只手,像是不经意的动了一下,吓的王奕析直收回了目光。“那……那我先去弄杂草。”王奕析着转身想走开几步,离了这有些令人头昏的氛围,被他偷瞧了许久的那只手,却又抚了上来。
“让他们先长着吧。明年,你再教我怎么种田。”
马佑樘口中的“明年”两字,被放大数倍,无比清晰的传进王奕析的耳中。头皮上那温热的触感,忽就烫的他面上发热。
太烫了,也,太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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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佑樘种田要从明年学起,读书,却要从今天教起。
王奕析看着马佑樘写在纸上的字,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只觉得那字写的真好看。和人一样的,好看。
马佑樘写的,是《千家诗》中的一首,和王二喜三字,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不过几十字。只是他教出的内容,却比纸上的几十来个字要多上许多。王奕析意犹未尽的听完马佑樘给他讲的那几句诗,指着最后孤零零不成句的几个字,虽有了猜测,却还是问了出来。
“这是王……”
“你的名字。王二喜。”
不是的,那不是,他的名字。读书的兴奋劲儿完全没了,王奕析应了一声,另起了个话头。“今天,我从堂屋睡吧。”
“怎么?”马佑樘疑惑的看向王奕析,“我那床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是,床不对。
王奕析努力半天,既没把真实缘由出,也没能急中生智想出个借口来,只得又不情不愿的,回了马佑樘那屋。
一如既往的缩在一角,一如既往的难以入眠,不同的,是脑中能回想的画面,却比前几夜要多上了许多。明明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可一躺到这张床上,就是兴奋的睡不着。王奕析翻身把头埋进被褥间,皂角味一经入鼻,全成了马佑樘的味道。
睡不着。
干瞪着眼睛熬到半夜,是被困意逼急了也好,是被脑中的画面闪的头昏脑涨了也好,王奕析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穿上鞋走到堂屋门外,本还以为会被从里锁上的堂屋,竟然被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条缝。门开时的轻响许是吵醒了马佑樘,马佑樘撑着床从床上坐起,薄毯滑落,露出了平日被衣衫包裹住的紧实肌肉。
“怎么了?”马佑樘的声音中并未带着困意,只是当局者迷,局中的王奕析,根本没发觉,他已踏进了马佑樘早为他布下的局中。
王奕析自觉扰人清梦,不甚好意思的又往后退了一步,声道:“今晚能不能,换床睡?”
“你先过来。”
马佑樘的话似是带了什么惑人的魔力,王奕析按着马佑樘的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走到了马佑樘的床边。
夜色沉沉,唯有弯月照明。
清辉入窗,王奕析借着月华看向马佑樘,觉得什么都没看清,却又什么都已看清。昭昭心意,不言自明。
不清为何就坐到了马佑樘的身边,亦不清两人之间是谁先动作的,王奕析只知道,当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要融进这绵长的吻中时,轻轻的呢喃也出了口中。
“奕析,我叫王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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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越是美好,来日,便越是苦涩。只是这美好太过,过到令人生出天荒地老的错觉来。
马佑樘握着王奕析的手,从纸上,写出了王奕析三字。田婉远远的瞧见堂屋中那两个几乎要黏在一起的人,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声,才进了堂屋。
若是可以,田婉也不想去扰那两人,只是她心里装着事,装的那事,还能与王奕析扯上点儿关系。
马佑樘不动声色的拿过张纸盖在王奕析的名字上,田婉看着马佑樘的动作,只以为马佑樘是在盖住什么闺房情话,便也没多在意,她在意的,是一下子缩离马佑樘八丈远的王奕析。
“我听李妈,邻村钱顺家的姑娘被人给……最近好像有人扮作女子,好去行那种腌渍事,你要是遇见个生人,可千万心。”
王奕析听着田婉隐晦的叮嘱,一颗心,凉了大半。
那伙人,竟游荡到了这里吗?
田婉看王奕析的表情有异,只当王奕析是被吓的,她安抚了王奕析几句又向马佑樘递了个眼神,转身走出堂屋带上了门。门一关,硬撑了许久的王奕析当即身子一软,瘫下去了半截。
马佑樘早对王奕析的身份有了猜测,现如今再看着王奕析的反应,余下的猜测,也都成了果真如此。虽不信王奕析会是那群渣滓中的一员,但王奕析,一定与那些骗-奸犯有关。
果然,将王奕析与骗-奸团伙捆在一起的人,是他的哥哥,王奕明。
我听着王奕析出的内情,把蒲松龄未知的那部分内容,都补了个齐全。
王奕明,确实与桑冲学过男扮女装的法子以及各种女红技艺,只是当初与王奕明共同学习这些伎俩的,除了几个臭味相投的地痞流氓,还有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王奕析。
凡事都讲究个天分,心不灵手不巧的王奕明,除了一张脸张的还看得过去,扮作女子时看着不那么别扭外,各式女红是一样都学不精通。王奕明迫于无奈,这才想出个扯着王奕析去旁听的主意来。
一回两回的,跟着桑冲学了个稀里糊涂的王奕明,倒培养出来个缝纫刺绣样样精通的弟弟。
王奕明的主意,是想要忽悠着王奕析和他分工合作。王奕析负责以教授女红为名接近闺中的姐妇人,他,则负责余下的部分。
王奕析的美梦做得好,只是能让他美梦成真的人,悄么声的,溜没了影儿。
而现如今,让王奕析在外东躲西藏了几年的人,有可能,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周。
“……早晚会被牵连进去。”
我听完王奕析的一通话,直觉,王奕析了谎。或者,王奕析在某一部分上,没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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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宝来了又走,王奕析旁观了田婉连价都不带砍的就付了银子买了宅院的全过程,心疼的就和那买宅院的银子,是从自己的腰包里掏的一般。
看这家人花起银子来大手大脚的模样,可不是那几亩地能负担的起的。
想起那几亩已快被他收拾好的地,王奕析乐颠颠的又跑去了田里。等马佑樘回来,看到地里的杂草尽数不见,还不知要惊奇成什么样子。
仔仔细细的从田间探查,本还和杂草一般颜色的麦子,现今已染上了黄色。王奕析除着新近冒出头来的杂草,一颗心,早飘到了马佑樘的身上。
能给他个新身份让他和那些旧事一刀两断,还会读书写字……王奕析蹲在地上对着株麦子,反复的猜想着马佑樘的身份,猜出的,却和初见时的推测没甚区别。
“该是个官家的少爷。”
许是早些时日被杂草欺负的太过的缘故,麦子的颗粒并不饱满,放眼麦田,马佑樘家这片地中的麦子,显得颇为干瘪。我望着接连成片的麦田,在麦田中,望见了张熟悉的面孔——钱顺。
时间在这一刻重合,只是此时的王奕析身旁,没了马佑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