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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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站在那仿佛呆滞,似星月般的眸子动了动,然后,骤然转身,朝“诛仙阵”下闪身而去。
可阵已收,白锦再无。
到头来,遗留的,只有在他洁白长衣上的点点血迹,仿似,朵朵昙花。
和夜空上,她心灵中留下的念想和记忆。泡影点点,一瞬消散。
他抬着头,凝望着她消失的那片夜空,沉静的脸庞上,滑下两道泪痕。
泪眼朦胧,模糊了脚下赤色的火焰中,仿佛从中看到了那夜红衣留誓的画面。
幕幕重演。
你嫁我,无人朝贺,无人观礼,自此之后,或许苦难不止,你可要反悔?
那我们就不以云衣,像凡间夫妻那样,我以红衣嫁,你以红衣娶,从此以后,是福是祸,我与你永共。
我落琉书,今日娶云白锦为妻,生生世世只此一人,永不弃。
我云白锦,今日嫁落琉书为妻,永生永世只此一夫,永不悔。
我可是个丑八怪,又胖又丑,满脸麻子,等哪一日你看见了,可不要后悔,后悔也晚了。
我也不会怜香惜玉,对我来,你和月一没什么区别,你也别后悔。
什么?你和月一睡一张榻上吗?哼!我还告诉你,我这人虐夫成瘾,有你苦头吃。
巧了,我也虐妻成痴,不信,走着瞧。
“哼!”
他苦苦一笑,终是把她弃了!
仙人散了,都走了,白石山火光满地,云端上徒留云仙三子和琉书、月一还有云星。
无一人言语。
月一沉重几步,走到他跟前,沉声道:“对不起殿下,我没有告诉你实情,我答应了舅父,永不在你面前提及,殿下一直以来命运多劫,眼睛初好,月一实在不想殿下又……”
月一没再下去,琉书低声道:“不怪你。”
月一微微垂首,接着道:“那日她伤痕累累的回来,我才知道,她去羽山挖了灵鹤的眼瞳还有恒光,把它交给了舅父,事有紧急,不然,依舅父的性子,应该也不会让她留在方丈洲,起初我也以为她就是云白锦,后来发现,不点不靠近她,才起了疑心,屡次言语试探,我早已知道了,身在方丈洲的人并不是云白锦。”
“羽山灵鹤?恒光?”琉书低声喃喃。
如梦初醒。
“殿下是不是也该回去了?”白倾走过来,冷漠的道。
这时,夜空中下起了雪,一片片落到红光灼烧的地面,琉书抬眼望天,沉声道:“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白古兄弟三人和云星相继入了殿内,不再理会他,去为死去的父亲母亲还有锦设灵坛。
渐渐的,雪大了,红光逐渐熄灭。
恍惚转眼,整座白石山已铺上一层银装。
他蹲下身,把雪中所有带血点的雪花,都心捧起来,堆在一起,有时候捧起一堆,就在那望着发呆,一呆就是许久。
天渐渐亮了,雪中人,一夜银发,满头白丝。
他没有离开,遥望白石山,银雪皑皑,丝毫分不清他在雪中何方?
守着一堆雪,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雪中。
用指尖在身前写下:“永倾”,可没多久,被雪掩盖,他便再次写下,如此反复,“永倾”二字一直在他身前,雪始终没能将它掩埋。
雪就是她。
她就是雪。
那些红衣下的誓言许是实现了,可是她不知,他,也不知。
以念为笔,把情留书。
让人悔恨终身的,终究不是过错,而是——错过。
雪中,白古轻轻走来,身后殿前,站着貌美冰霜的妻子——惜翎。
他走到琉书旁边,同样盘膝坐在雪中,轻轻一叹。
“你怨我吗?”琉书望着满山大雪低声问。
白古看向他,沉思片刻,道:“如果妹知道实情,定不会怨你的。”
是啊,眼睛是她给的,可看到之后,眼中的人并非是她。
将一个为你倾尽全力的人,冷漠抛弃。
如此,倒不如自废双眼,留着有何用?
可又想来,再废了,她的付出岂不是白白践踏,已辜负了她,就让它留着吧!
或许有一日,她投胎转世,还能遇见。
假如再次盲目,又会是一场错过。
不怕重新再来,唯独怕再次看不到她。
“谢谢你的原谅。”
白古:“雅德堂毁了,我们兄弟三人把它变成了灵殿,安放了父亲和母亲,还有锦的灵坛,随我去吧。”
雪中,琉书微一点头。
“这里,原本是我们兄妹学课的地方,妹不爱学,在这个地方,没少受了松仙人的罚,旁边的‘戒律阁’她也没少跪,下方的‘昙花苑’是妹居住的地方,一会,你可以去坐坐,想坐多久就坐多久,也可以随时来。”
白古燃了香,同琉书叩拜了灵位。
含泪转身,三步一回头。
一个人坐在‘昙花苑’里,静静地坐了许久。
殿内无声,可仿佛有着她的幻影,在做着各种事情。
锦,可是你的魂魄?
白石山的大雪,整整下了半月有余……
从那以后,一直守着方丈洲的琉书便不再似从前。
他每日每夜游历人间,不放过任何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走去过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仙地,细细寻找着可有昙花临现?
要不,就是回方丈洲种花,昙花。
可是,一朵也种不出来。
再者,就是养着后山的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鹅,一整日坐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不点。
并且,还去过凡间一处青楼,杀了三个人。
有一日,月一忍不住道:“殿下,我们别在找了,她不是过……”
“不会的,她那么贪玩,怎么可能不留恋这尘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