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鸟铳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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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

    又是罕见的景国主题展。

    博物馆里人流如织。

    有学校组织的学生集体过来参观,也有看了新闻来凑热闹的市民,还有些嘴里明显就不是着汉话的西洋人,“乌拉乌拉”的。

    总之一进大厅,他们立刻就被人群给淹没了。

    蓝沉先查看四周的环境确认没任何危险,但一双眉头却还是不由紧皱着。毕竟这种人多的地方,也最容易出事,奈何殿下又没了惯用的卫队。

    “这里实行实名制,而且安保很严格,又到处都有摄像头。”高弋一见朋友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先解释了几句,又主动伸了手,“不放心的话,就相互拉着好了。”

    “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安全。”

    话是这样没错。

    而自己的职责也确实是尽最大的努力来保证殿下的安全。

    但又这样拉手,好像有点怪但实在无从反驳。

    “来呀。”高弋等了一会儿,勾了勾手。这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动作,但对上这朋友了,反而多了点调戏的意思。干脆直接把人拉了,又往电梯的方向拖,“主题展在三楼,去晚了可能人多到没法进去了。”

    主题展主要分成两个场馆。

    左边的场馆大都是些民间的用品,且以日常所用的厨具居多,也多半是瓷器。

    在这里,人们的脚步有明显的放轻,声音也低了很多。

    对这些来自古代的旧物件,大家总归是带着敬意的。

    因为久在宫中,这些民间的物件反而是有些陌生了,但骤然一看,还是有亲切感扑面而来。

    蓝沉试着用手机拍了几张照,更多的时间都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不得不这些看似普通的柴米油盐,实则包揽了他整个的幼年时期。

    高弋大概知道人在干什么,只站在旁边等,等场馆里的人都几乎走完了,这才拉着人转向了右边。

    一进场馆,蓝沉就被最中间的那个独立展柜吸引住了目光。

    展柜很大,但里面只躺着着一支的笔。

    玉制的笔杆,笔头则用深色的鹿毛。

    这是殿下的笔,他再熟悉不过,本来是几乎每天都要见到的。

    “这一支呢,是大景国敏太子用过的笔,它是玉制的,上面还有简单的雕刻,很名贵也很精致。“解姐姐正带着朋友们绕到了这边,比照着进行解。

    握着的手有在明显的收紧,高弋安慰性地回握了一下,这才把目光重新聚焦,对在前面。

    三年了,他完全没有想过会和过去有这样的一段邂逅。

    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

    不知道殿下现在正在想什么,但静静地陪伴应该是最好的安慰了。

    自己刚才经历过,太明白这种感觉不怎么好受了。

    蓝沉只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往右边挪了挪。两人中间的空间本就很狭,这下几乎靠在了彼此的身上。

    解正到动情处,连声音都不免有点高。

    “据《大景志》记载,敏太子是皇后所出,从就受皇帝的宠爱。这支笔,也是皇帝作为他出阁读书时的一份礼物所送的,诸皇子们中,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殊荣。”

    “敏太子自己也很好,他敏而好学、过目不忘,七岁开始到文华殿读书,仅用七八年的时间就学有所成,行过冠礼以后,就开始了接触政务。”

    “他作风很好,能恪尽职守,也在几次监国期间推出、试行了很多利民的政策,深受百姓的爱戴,宫里上下都很喜欢他。”

    站在一边被这样生生吹彩虹屁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微妙,之前的那么一点儿伤感,也顷刻间就不见了。

    高弋厚着脸皮站在旁边听,很满意地看到了四周学生们的仰慕之情,还转身很正经地问解姐姐,“敏太子生前很受爱戴?宫里的人都喜欢吗?”

    “嗯,对啊,《大景志》上是这么记载的。”

    姐姐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游客,高弋却心生荡漾,先拉着人到了相对僻静的角落,又悄咪咪问了一句,“你刚才听到解词了吗?”

    “嗯。”

    蓝沉不疑有他,只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敏太子吗?”

    高弋却突然凑上来,声音也压得更低。

    场馆里的灯相对要暗,气音也像是直接压到了耳朵尖上。

    这“爱戴”和“喜欢”好像并不能就这样做了概念偷换。

    蓝沉脑子还是清醒的,却又十足的不清醒,只好嘟囔着做回应,“宫里的人确实大都仰慕殿下,臣也是一样的。”

    行吧,仰慕这词真是很微妙了。

    高弋担心把人逗狠了,也没敢再明目张胆地骚。

    而是把人带到了另一个独立的玻璃展柜。这里摆着一把枪,他之前一进来,是被他吸引住了目光的。

    这是一支鸟铳。

    从形制上来,有点类似于游戏里的**,更是当初在神机营里最常见的枪械。

    蓝沉一站定,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而紧接着,他在枪身上面看到了一串铭文——天字八万六千三百十六号。

    怪不得看着熟悉,原是他以前用过的。

    它就这样被静静地放着,展柜和盛放毛笔的那个很近,起来,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守护吧。

    高弋不知道这把枪的来历,只当朋友在回忆旧事,参观完带人出来的时候,这才跟着解释,“那把枪形制很好,又刻着完整的铭文,相信即使后续还有新的考古发现,也很难取代它的地位。”

    “考古发现?”

    蓝沉对这词还有点陌生。

    “嗯,大概就是一些保护性的发掘,从陵园或墓室里挖出来的东西,经过清洗、鉴定等一系列行为以后会被放到博物馆里供大家参观、研究,而不再是旧贵族们的私有物品。发现的文物都要上交国家。”

    这种观点在新世界确实很好解释。

    这里人人平等,没有贵族或平民的区分。

    但一想到太子陵也可能会遭遇类似的事,真是十足的不舒服。

    “目前来,还没有。”高弋一见人的神色就大致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

    “现在进行的都是些保护性或抢救性的挖掘,如果本来墓室没遭到破坏的话,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而且陵寝的主建筑都在地下,有很多未知的情况。”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目前景国的皇陵也还完好无损的,没有别的消息。”

    “那就好。”

    蓝沉听明白了,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好像皇陵离市博也不远,你想看看的话,我们这就过去吧。”高弋只是随口提议,又问,“虽然变化很多,但你应该知道大概位置的吧,比如在哪座山的山脚下。”

    这……臣还真的不知道。

    毕竟太子突遭刺杀,他也追随而去。

    身后事又如何能知晓呢?

    一时间,蓝沉只知道盯着人看,直紧张到要卡壳了。

    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达六年之久。

    彼此的气性已经摸得很熟悉了。

    虽然殿下现在看着有诸多的不同,但本质上却还是那个人。

    完全不能想象,如果被他知道真相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