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康顺和严建元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开口相劝沈婉柔和沈芳菲母女。

    沈如意瞄了瞄冷着脸的沈婉柔，又望了望脸色涨得通红的沈芳菲，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

    祖母也真是的。

    母亲现在好歹也是沈家的家主，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母亲留，当着他们的面呵斥。

    毕竟这争端也是她惹出来的。

    沈如意也不想母亲太过难堪，硬着头发跳过这话题，指着外头明晃晃的日头，对沈婉柔道：“祖母，我连日来都闷在屋子里研制方子，整个人闷得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刚巧项太医家的玉琴姐姐约我今日去游船，所以我接下了邀约，等下就出门。”

    “你应都应下来了，还跟我什么？”

    沈婉柔的语气很不好，硬邦邦的，脸色也仍旧铁青着。

    沈如意笑嘻嘻的道：“因为您是孙儿的祖母呀！祖母是最疼惜我的了，我这个当孙女的也不能不知好歹，当然要事事向您汇报，免得您有事找我却寻不到人，心里担忧着。”

    边着，还边殷勤地替沈婉柔续茶。

    沈婉柔的脸色舒缓了不少。

    沈如意见了，凑到沈婉柔的身边，替她捏背捶腿，再道：“祖母，您也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要不要您今随我一起出去游船？”

    “咳咳！”

    原本一声不吭的严建元突然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引得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严建元尴尬不已。

    尤其是触及到沈婉柔凌厉的眼神，硬生生地忍着喉咙的瘙痒，不咳出来。

    沈如意看着，心里心痛不已。

    父亲是真心怕祖母。

    看他忍得着实辛苦，脸都涨红了，沈如意忙倒了杯温水，递给他，道：“爹，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严建元没有接下，而是看向了沈婉柔。

    沈婉柔撇撇嘴，道：“看我干什么？难道我是那种刻薄的人，连口水都不给你喝吗？”

    “没没樱”

    严建元低垂着头，忙接过沈如意中的茶盏，“咕噜咕噜”的一下子就喝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给呛着聊缘故，严建元再次咳嗽起来，而且比刚才还厉害，咳得唾沫横飞，背脊也弯了下来，眼里蓄满了盈盈的泪花。

    沈婉柔看着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不耐烦地朝他挥挥，赶着人，“没用的东西！喝口水都能给自己呛成这个样子！出去出去！别在我眼前碍眼，惹我生气！”

    “咳咳是！”严建元咳嗽着退出去。

    因为咳得着实厉害，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在走至门口的时候，还险先被门槛给绊着。

    “他没用，还真的没用！”

    沈婉柔把重重地拍在了边的炕桌上，震得上面的茶壶、茶盏叮叮当当直响。

    沈芳菲的头低得更低了。

    沈婉柔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要再次训斥。

    沈如意见了，忙拉扯着沈芳菲，对沈婉柔道：“祖母，我看爹咳得挺厉害的，我跟娘去看看他，您别生气。”着，拉扯着沈芳菲迅速出了屋子，气得沈婉柔当场抓起炕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摔在霖上，如鹰隼般尖锐的眼神射向了还唯一留在屋内的华康顺。

    华康顺全当没看见，抓起之前被他放在一边的抹布，继续低头擦着米兰花的叶子。

    这可把沈婉柔给气得嘴都歪斜了，指着背对着她的华康顺，大骂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芳菲也不会这般没用，找了一个比她还没用的男人！还撺掇着我孙女对我不孝、不敬！”

    华康顺置若罔闻，不生气，也不接话。

    沈婉柔的气就更不顺了。

    麻利地从临窗大炕上下来，把华康顺面前的米兰盆栽一把推倒，嚣张地瞪视着华康顺。

    华康顺抬头看了眼怒气冲冲的沈婉柔，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被沈婉柔推倒的米兰盆栽，轻描淡写的开口道：“你既然这么不喜欢米兰，那我下次就不种它了，我这叫人把它扔出府去！”

    完，走到门口，招让门外伺候的丫鬟进来，吩咐道：“把那米兰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别让你们老夫人看见！也跟花房的工匠们一声，今后也别采买米兰进府了。”

    屋子里的动静，丫鬟是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沈婉柔现在正在气头上，忙不迭地应下，弯着腰身，低着头，轻轻脚地把那倒在地上的米兰盆栽迅速搬出去。

    华康顺就在沈婉柔的对面坐下，问她道：“现在气可顺了？”

    沈婉柔恶狠狠地瞪着华康顺，到底没有再发火。

    华康顺就笑道：“你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孩似的，动不动就发火，也不看看有什么人在场，脾气真是比年轻那会儿还暴躁了，你还是学医的呢，不知道肝火旺对身体不好吗？都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控制下，好生保养自己的身子。”

    “要你管！”沈婉柔黑着脸，倔强的道。

    “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免得管多了，到头来又埋怨我！”

    “哼！”

    华康顺看着沈婉柔别扭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无奈叹气。

    略略坐了会儿，华康顺背着出去。

    沈婉柔叫住了他，问道：“你去哪里？”

    华康顺指指外头的太阳，道：“气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岂不是可惜了？我可不想闷在屋子里，要不是项家的闺女邀请如意去游船，我这个老头子不方便跟着去，不然我也要去游船。”

    “玩玩玩！一到晚就知道玩！”沈婉柔不悦地指责道。

    “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找些乐子哄自己开心，难道要跟你一样，一到晚四处撒火，惹得大家对你避之不及？”华康顺不咸不淡地反问道。

    “你！”

    沈婉柔的火气再次被挑了起来，怒指着一派悠闲样子的华康顺。

    华康顺丝毫不惧沈婉柔，还加重了语气，道：“别你你你了，要出来就出来！”

    罢，也不等沈婉柔会做何反应，抬脚就走了。

    沈婉柔顿时气得胸口上上下下不住地起伏，红着眼睛把屋子里能砸的物件都给砸了，吓得在屋外伺候的婆子、丫鬟们各个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呼吸也放缓了许多。

    沈如意他们一家三口并未走远，还在庆荣堂。

    听见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三人面面相觑，脸上显露出满满的无奈。

    气氛有些尴尬。

    沈如意清了清嗓子，问因剧烈咳嗽，脖颈微微发红的严建元道：“爹，您怎么样？”

    严建元摆摆，道：“我没事！”

    瞅了眼垂头丧气的沈芳菲，靠近沈如意，神神秘秘的道：“其实只要不在老太太跟前，就算是患上了疑难杂症也立马变得生龙活虎！可在老太太面前一杵呀！我就算是条龙，也得乖乖变成一条虫了。”

    未完，还耷拉着嘴角，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沈如意被逗得捂着嘴轻笑起来。

    沈芳菲斜睨了他们父女俩一眼，对严建元教道：“就你会作怪！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爱玩爱闹的”

    还没唠叨完，华康顺朝他们走过来，打岔道：“芳菲，你别这样建元，他就是这个性子，当初你看上他，不就是因为他爱玩爱闹，能哄你开心吗？这会儿子，你倒嫌弃他来了，你可别学你母亲，动不动就对身边的人发火，惹得身边的人都不敢亲近她。”

    “是！父亲教训的是，女儿会注意的。”沈芳菲乖乖认错。

    站在一旁的沈如意再一次觉得尴尬。

    不得不两夫妻相处久了就会同化，会互相沾染上对方的习性。

    祖母是随时随地，不管谁在场，看不过眼就教训人。

    祖父现在多多少少也这样了。

    不过，好在言词没有如祖母那般锐利，字字句句扎人心窝子。

    可就算如此，沈如意也想当场挖个坑，好把自己给藏起来，免得母亲难堪。

    等华康顺完沈芳菲之后，沈如意再次担当贴心棉袄，挑话题化解尴尬，问华康顺道：“祖父，您这是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屋里待不住，出来随便走走，晒晒太阳。”

    “哦，外面的太阳是挺好的。”

    “你什么时候去游船？等下可要热起来，不好出门了！”华康顺关切的问道。

    沈如意抬头看看，道：“巳时初差不多吧！”

    “那你好回去准备准备了，把解暑的药丸带上，惯用的东西也捎上，还有衣服也让你身边的人准备个几套，外面气热，容易闷出一身热汗，免得到时候还要差人回来拿”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大堆琐碎事情。

    沈如意仔仔细细地听着，面带微笑地应下。

    华康顺看着，嘴角也高高扬起，道：“还是我的如意乖！听得进去话！”

    这话意有所指。

    沈芳菲满脸的尴尬。

    沈如意更尴尬。

    严建元则是在旁轻轻地笑着，心情无比的好。

    沈如意实在待不下去了，怕华康顺会再次揪着沈芳菲唠叨起来，在他的那话出来之后，她忙道：“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了！”

    “嗯！去吧！”华康顺挥挥。

    沈如意向严建元、沈芳菲道别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一走出庆荣堂，沈如意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就好似一直压在她身上的大石块骤然间被搬掉了一样，走起路来都不怎么费劲了。

    回到香善院，踩在自个儿的地盘上，沈如意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补了眠的晓雪、红神采奕奕，脸色非常的好。

    沈如意坐在临窗大炕上，吩咐晓雪道：“等下就要出门去游船，你去把解暑的药丸，我平时惯用的物件，还有衣服收拾出来。”等晓雪应下之后，又对红道：“去趟厨房，请陈妈妈过来，我有事找她。”

    “是！”红应声而去。

    沈如意懒洋洋地靠在弹墨大迎枕上，想着今后对香善院的规划。

    香善院的规矩是要改改。

    但是不能改成庆荣堂那样，太过压抑。

    至于跟祖母取经的事

    一想到适才在庆荣堂的时候，祖母那几顿脾气，沈如意就纠结地直揉额头。

    祖母的火气太过火爆了，她可不想变成火药桶子。

    母亲的话

    常年在祖母强势压迫下的缘故，母亲有时候会表现得有点怯弱，被祖母牵着线走，这也不是她想要的。

    祖母太强，母亲又弱。

    沈如意就想着，既然她们俩人都不能全部照搬学着，那就吸取她们身上的优点？

    嗯，这个主意不错！

    沈如意仔细思量了下，觉得可校

    等游船回来之后，她就找母亲学学怎么管她的佰草院，再问下祖母她平时怎么驭下的，然后把她们的各自优点写在纸上，摘录下可以用在香善院的，等整理出整套的规矩之后，再在香善院彻底实行开来。

    越想越激动，沈如意摩拳擦掌着要大干一场。

    在红的带领之下，陈妈妈垂首走进了屋里，恭恭敬敬地站在沈如意下首的位置。

    红则是站在沈如意的右边。

    抬头仔细地看着自家姐的脸色，思索着要不要给陈妈妈搬个凳子什么的，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了沈如意的声音，对她吩咐道：“你去把绣墩搬来，请陈妈妈坐下。”

    闻言，红忙去搬。

    心翼翼地放在陈妈妈身后。

    陈妈妈道了谢，方方地坐下，也不开口问，等着沈如意话。

    沈如意瞄了眼正忙着收拾东西的晓雪，道：“是这样的，今不是人牙子要带人进府吗？本来是让你和晓晴一起掌掌眼挑选几个合心合意的丫头进府添置人口，但晓晴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方便了，就打算让晓雪帮衬着你，但晓雪等下要跟我出府游船也不得空，所以这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陈妈妈微微讶异。

    不过，很快地恢复平静，站起来回话道：“请姐放心，老奴会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的。”犹豫了下，又开口询问道：“请问姐，在人选的方面上，您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实在是沈如意得“合心合意”太过笼统了，她怕最后挑选的人没有合姐的心意。

    “就跟我昨个儿的那样，要老实本分的，但也不能太老实本分，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要有一定的眼力劲，可这眼力劲也不能太有眼力。”沈如意提出了自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