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红娘好难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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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出门, 玛丽总算有了经验。

    她趁着加德纳夫人不留意,偷偷换上了摩斯坦姐亲手缝制的衣裙。爱尔兰姑娘的手艺着实不错,她还别出心裁地走了花针, 为裙角增添了几分不明显的装饰。

    但可惜的是棉布材质限制了摩斯坦姐的发挥。维多利亚时期的棉布同二十一世纪全然不同,在现代社会中, 为了美观、舒适,以及其他方便生活的用途, 人们所穿的“棉布”或多或少都会有添加合成成分。

    所谓的天然纯棉,实际上反而不如改良之后的布料。往日的玛丽对这个概念仅仅停留在听上,如今她深深感受到了。

    摩斯坦姐再用心,整条衣裙也显得有些简陋, 穿上去并不太合身,更遑论版型,与玛丽平日的衣物大相径庭。

    她拎了拎裙摆:“这样就不会显眼了吧?”

    摩斯坦姐笑了起来。

    “你肤色白净、双手稚嫩, ”她, “只要有心, 还是能看出区别的,玛丽姐。但无妨,反正只是为了低调行事, 又不是混入什么神秘组织。”

    这倒是。

    班纳特太太基因优良, 生得女儿各个漂亮。在几位姐妹中姿色最差的玛丽, 换下衣服后就像个清秀的女仆,这样混入街头,可要比穿着姐服饰好得多。

    她跟随摩斯坦姐出门:“你庆祝, 如何庆祝?是去酒馆吗?”

    摩斯坦姐讶异地看了玛丽一眼:“你想去酒馆?”

    玛丽:“嗯。”

    主要是因为,以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为背景的影视剧里总是会出现酒馆这样的场景,而且那里鱼龙混杂,人来人往,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写作素材。

    但是摩斯坦姐却摇了摇头:“不太安全,姐,而且酒馆里统统都是男人,你若是闯进去,实在是太显眼了。”

    这倒是。

    不是摩斯坦姐提醒,玛丽倒是忘了,十九世纪的酒馆属于男性。就算是平民阶层,女性也不会在入夜后单独出门——已婚妇女要照顾家庭和孩子,未婚姑娘则要维持“名节”问题,深夜还在外游荡的,不是私会情郎,就是妓那个女。

    之前几位绅士好心帮她掩护,为的是让她参与案件,已经是破例中的破例,好心中的好心了。

    “我要是个子高点也好,”于是玛丽无奈地叹道,“可以换上男装,帽檐长点,不定还能混进去不被人发现。”

    但玛丽体型娇,长得文文弱弱的。既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也实在是难以女扮男装。

    “那些男人臭烘烘的挤在一起,”摩斯坦姐宽慰道,“有什么好去的?你放心,我们爱尔兰人的地方虽然不如酒吧宽敞,但也不会怠慢了你。”

    当然不会了!

    听到爱尔兰姑娘的话,玛丽扬起笑容:“我很期待。”

    再次进入工人聚集区,她穿着朴素的衣裙走进街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侧目。等到了爱尔兰人的住处,还没踏进黑暗狭窄的巷,玛丽就听见了其中传来的喧嚣声和歌声。

    “竟然没等我们就开始了。”

    摩斯坦姐出言抱怨,但笑容已然爬满了她的面容,她侧头看向玛丽:“咱们走吧?”

    上一次的玛丽一进门便受到了来自工人们的戒备和冷漠,而这一次,玛丽得到的待遇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

    红发的爱尔兰姑娘推开门,还没开口,昏暗的室内便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砸碎酒瓶的声音。玛丽·摩斯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当即蹙眉:“你们这是要翻天吗?!”

    几位兴致上头的青年转过头,在看见她身后的玛丽时,蓦然停了下来。

    整个室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玛丽:“……”

    她被这诡异的沉默吓了一跳,但下一刻,爱尔兰工人们再次喧闹起来。

    “亨利,快过来,”开口的仍然是道森——那日在工厂前带头闹事的青年,“玛丽姐来了!”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就是他表现出了最明显的敌意,可到了今日,也是他展露出了极大的热情。满腔热血的道森拖着亨利走到了玛丽面前:“姐,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了你很久。”

    摩斯坦姐抱着双臂冷哼一声,她嫌弃地看了一眼道森手中的酒瓶:“你管这叫等?”

    道森笑出声:“我们又不能请一位体面姐喝酒,提前喝又如何?”

    “没关系的。”

    他们之间的轻松气氛感染了玛丽,她勾了勾嘴角:“我不方便喝酒,总不能阻拦别人庆祝。”

    “天底下哪儿找你这么好的体面姐!”

    玛丽的话换来了几位青年的欢呼,他们跟着道森走到玛丽面前,七嘴八舌地表达感激。仿佛她不是换了衣服偷跑出来的未婚姑娘,而是一众工人们心中的缪斯女神般。

    要知道,玛丽在这个时代活了十九年,她可从来没受到过这么多的男士同时阿谀奉承。而这些青年工人们眼中的真诚和热情迅速地化解了玛丽的手足无措。

    他们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轻浮调戏,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为了追求配偶才将玛丽夸赞成天上最明亮的那颗星星。这些穿着补丁衣物的青年们,完完全全是发自真心地感谢玛丽,帮助他们的朋友亨利·戴克洗刷冤屈。

    “要不是你和福尔摩先生,姐,”道森激动地,“亨利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位母亲,如果找不到工作,那他一家就全完蛋啦!”

    玛丽感觉好极了,浑身上下都因为他们的善意而变得暖洋洋的。

    实话,之前她追踪案件,完全是出于对真相,对这个年代的好奇,而现在面对着爱尔兰工人们的笑容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笼罩住了玛丽。

    太好了,她心底只有这一个想法,能挽救一位青年的前路,挽救一个家庭,这真的太好了。

    尽管她没期待过回报,贫穷的工人们也无法给她什么,可是现在这件逼仄昏暗房间里的一切,对于玛丽来便是天底下最美好的景象。

    对于玛丽来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工人们来,确实挽救了一家人的性命。看到亨利·戴克和其他工人们感激神情,玛丽觉得来回奔波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这些感激本身已经是最大的谢礼了。

    “那汉普先生允许亨利回工厂了吗?”玛丽关切地问道。

    “汉普他另有安排,”亨利这时才开口,“但他许诺会补偿我。”

    光是许诺总觉得不太够啊。

    然而维多利亚时期的工厂主可不会同每位工人签定劳务合同,资本家对工人们的一句亲口许诺,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意义非凡的事情了。

    于是玛丽只能点了点头,心想回头要是见到汉普先生,一定得催他几次,免得再忘记或者干脆敷衍过去。

    她端详亨利片刻,总觉得自魔鬼脚跟的燃烧物中清醒后,亨利·戴克的状态一直不好。

    那名算消灭证据的人还没找到,也不知道当时拿着魔鬼脚跟偷偷潜入贫民窟的,是不是已然死亡的卡特上尉。这个念头在玛丽的心底了个转,她暗暗记了下来,而后开口:“你……身体还好吗?恢复的如何?”

    不怪玛丽多心,而是这么久过去了,亨利·戴克看上去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双眼之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脸色中带着挥散不去的疲惫,仿佛仍然未从魔鬼脚跟的幻觉中恢复过来。

    “没关系。”

    亨利勉强地摇了摇头:“只是化学药剂造成的幻觉太过逼真了,导致我最近时常会做噩梦,假以时日会过去的。”

    不会是造成了什么ptsd,或者留下神经创伤了吧?

    玛丽闻言免不了心生担忧,现代医学在维多利亚时代刚刚起步,可没有什么心理医生和神经科医生啊。

    而这在爱尔兰工人们眼中压根不是事,大家都在没日没夜做体力活,谁还没点病痛的呢?道森大大咧咧地揽过亨利的肩膀:“他就是最近酒喝的太少了,别放在心上,我们今天一定把他灌醉不可,我就不信还会做噩梦!”

    玛丽:“……”

    不过,欢乐的气氛多少感染了亨利,今天可就是庆祝他恢复名誉的。这叫亨利·戴克来了些精神,被几名青年拖到一旁喝酒去了。

    “别怪他们,”摩斯坦姐很是无奈,“汉普取消了对亨利的指控,就算亨利得不到补偿,也可以去其他工厂做工,总归饿不死他和他的家人。”

    两个妹妹和一位母亲,听起来亨利·戴克身上的担子格外重啊。

    并且玛丽知道,像亨利这样的工人在伦敦数都数不过来。她转头看向同名的玛丽·摩斯坦:“那你呢,摩斯坦姐?你也要养活自己的家人吗?”

    “那倒没有。”

    摩斯坦姐潇洒地抬了抬手:“我比他们幸运的多,我的父亲是名英格兰人,在我时参军去印度了。”

    玛丽闻言瞪大了眼睛。

    这倒是和原著里的华生太太背景一样,但原著里的玛丽·摩斯坦,是一位和玛丽差不多的单身姐,而不是什么爱尔兰工人啊。

    莫非……

    “那你的母亲呢,”玛丽问,“既然父亲是军人,也不至于,嗯……”

    “沦落到住贫民窟,在工厂里工作吧?我的父母没有结婚,他不管我,也不是什么违背法律的事情。”

    “……”

    玛丽不好意思出口,但摩斯坦姐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仿佛贫穷的生活根本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一样。

    “怎么?”

    看出了玛丽的尴尬,红发的爱尔兰姑娘潇洒一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不是很好吗?”

    “若是有个头疼脑热,谁来照顾你呢?”

    “我和几个同住的女孩儿相互照应,”她回答,“再我们皮糙肉厚,不比你们单身女士金贵,玛丽姐,除了会把工厂里的棉絮吸进肺里,根本没什么生活风险。”

    玛丽一凛。

    摩斯坦姐的,是这个年代害死无数工人的罪魁祸首——尘肺病。

    她不提还好,这么一提玛丽顿时有些担忧起来。别心理医生,贫民窟的工人们压根就看不起病。尘肺病这种劳作病症在二十一世纪也算不了什么,但在这个年代足以折磨人致死了。

    而在这方面,玛丽能做的有限。

    她可以帮爱尔兰工人们还以清白,可以帮助宾利先生追查合同线索,但她不能帮助全英国的工人摆脱病症,提高待遇啊。

    “好了。”

    玛丽的神情太过明显,反倒是摩斯坦姐欢宴宽慰她:“别纠结这事,我们这不也生活的很好吗,今天是来庆祝的,别想扫兴的事情。”

    话到这儿,她迈开步子,带着玛丽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两个人刚刚落座,房门再一次被开了。

    一位上次坐在摩斯坦姐身边的姑娘跑了进来,兴奋不已地:“福尔摩斯先生来了,还带着、带着——”

    “带着谁?”道森好奇问道。

    接下来不用回答,所有人也知道了答案。

    歇洛克·福尔摩斯同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走了进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依然是那身陈旧的大衣,更是衬着身边高大的绅士格格不入。

    简直是上次玛丽到访的场景重现呀。

    但与初次来到贫民窟的玛丽不同,穿着高贵的绅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窘迫和紧张,他炯炯有神的眼眸迅速环视四周一圈,然后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颇为俊朗的脸。

    “你们之中哪位是亨利·戴克?”

    他的声线低沉,一开口还带着挥散不去的北方口音。

    “我是约翰·桑顿,有些事情要同他谈。”

    ——约翰·桑顿!

    玛丽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这位亲自莅临贫民窟的绅士,正是盖斯凯尔夫人《南与北》的男主角,也是在这个世界里,宾利先生的另外一位合伙人。

    作者有话要:  尘肺病在维多利亚时期很常见,纺棉厂里的棉絮,或者矿场里的灰尘被工人们吸入肺部,积劳成疾,轻则痛苦,重则死亡。而且那个年代,一个工人靠着微薄的薪水支撑一大家的情况很常见,没有劳务合同,也没有医疗保险,一旦这个人倒下,一个家庭就这么毁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玛丽之前想探案纯属是想冒险,现在她得到回报啦,一是工人们的善意,二就是“真实”——对她来这就是好玩,但对工人们来,这就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以及热烈欢迎我们大英格兰第二铁血耿直、英俊闷骚、就是不笑、不气死喜欢的女孩子就不会话的男神桑顿先生正式出场![鼓掌.jpg]

    月末了,要是有姑娘还剩下营养液的话,考虑投给姜花一下下叭~以及又有姑娘的马甲在我后台被屏蔽了,捉急_(:3∠)_!

    感谢 似寒、张幺歌、zoey27040、望渊窥镜、iris、情深 的地雷,感谢 herba vioex30、鲜红之翳x18、粽子、嘘喵玄x2、怜酱x6、情深x3、子莫染尘、笙歌ヾお浮生未歇?うx2、顾念未晚x15、kkeryx10、不比了更多x40、諵x2、离诡、张幺歌x5、溯明x10、萱萱x10、世界,只剩下我..、masax11、thia泫、栾雨菡x20、懒虫 的营养液,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