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红娘好难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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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 请华生医生一同来见希金斯一家是对的。

    经由玛格丽特介绍,玛丽才得知原来尼古拉斯·希金斯是米尔顿的工会代表。也就是意味着他是一位有着阶级觉悟的工人。

    这也使得他同伦敦贫民窟的爱尔兰青年们不一样,就算玛丽脱口而出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内容, 希金斯也并没有把她当为同伴——玛丽·班纳特身上精致的裙子和受工厂主桑顿所托的身份明晰地在二人之间划下了界限。

    他是工人,而她是吃着无产阶级血汗生活的大姐, 这样的身份区别使得希金斯不会轻易信任玛丽。

    但华生医生就不一样了。

    他是来为尼古拉斯·希金斯的女儿看病的,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拒绝医生向自己病重的孩子伸以援手呢?

    玛丽讲一万遍马哲原理, 也不如此时此刻的华生一句“病人在哪?”管用。

    而贝茜·希金斯的病情比玛丽想象的还严重。

    她倚靠在床边,面目蜡黄、身躯瘦削。贝茜的精神还算不错,看见玛格丽特时她的眼前一亮,刚想开口, 话还没出来,先吐出几声咳嗽。

    “你好好休息,”玛格丽特急忙向前, “我请来了医生给你看看。”

    “都是老毛病了。”

    贝茜倒是乐观, 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还请什么医生?”

    华生挑了挑眉:“正是因为老毛病, 则更得正视它的存在,姐。”

    贝茜一歪头,她颇为惊讶地看向衣冠楚楚、俊朗挺拔的华生, 而后展露笑颜:“你就是医生?好吧, 送上门的会诊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听到她配合治疗, 华生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华生为贝茜会诊时玛丽一直在观察着贝茜。

    她看起来年纪很,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和莉迪亚一样大。

    想到自己那正在黑尔夫妇的宅邸里生闷气的妹,玛丽既心疼贝茜, 又免不了为莉迪亚头疼。同样的年龄,有的姑娘正在为了生存和温饱拼命挣扎,而有的姑娘,比如莉迪亚,却在为家人训斥、痛失爱情而感伤难过。

    人世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呀。

    两位姐静静等华生问诊完毕,青年医生的神色凝重,他深深看了贝茜好几眼,最终缓缓开口:“你知道你的尘肺病已经非常严重了吧?”

    在听到“尘肺”一词时,玛丽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这样。

    早在玛格丽特贝茜因为自己这是“老毛病”所以不再看医生时,就隐约猜到了是这个结果。

    贝茜很年轻,正是活蹦乱跳、面对着无限未来的年纪。十五六岁工人家的姑娘,除了病毒性疾病,还有什么病症能拖这么久呢?

    在十九世纪,尘肺病几乎是所有纺棉工人和矿工的噩梦,一个无情又残忍的“工业杀手”。

    “尘肺?”玛格丽特似乎不太理解这个单词。

    “棉花工厂的棉渣粉尘被吸进了肺部,”华生解释,“人体无法将它们排出来,于是越积越多,最终扰乱了器官,产生病变。”

    着,他神色凝重地看向贝茜:“你不能再去工厂做工了,姐。”

    华生的极其严重,但贝茜却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她反而笑吟吟地开口:“现在大家都在罢工,我就算想工厂也没有用啊。”

    玛格丽特:“贝茜!”

    贝茜:“我没事,你就放宽心好了。刚好趁着罢工的时候,我好好休息一番。”

    也只能如此了。

    连二十一世纪的医疗手段也无法逆转尘肺造成的病变,这是一种可以延缓伤害的职业病,却无法彻底根治。

    华生又叮嘱了贝茜几句才起身离开卧房,走到客厅时他又不放心地向尼古拉斯·希金斯反复强调:“贝茜不能再去工厂上班了,她需要休养。”

    “我知道。”

    希金斯点了点头:“虽然她只有我一个父亲,但我辛苦一点,足以养活两个女儿。”

    得到了希金斯的承诺,华生才放下心来。

    他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选择收回了脱口而出的医嘱。见他这幅犹豫的神情,玛丽大概猜到了华生想什么——最好的休养方式,就是把贝茜送到空气干净、环境温和的乡下去。但希金斯一家要是有这个条件,哪儿还会在米尔顿工作呢。

    “我会尽我所能,”希金斯平静却又感激地开口,“现在,让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吧,姐老爷们,你们的来意不是为了罢工吗。”

    华生的义诊行为无疑拉高了希金斯对来者的好感,虽然他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仍然选择同闯入者们开诚布公的交谈。

    “是的。”玛丽开口。

    “你棉花涨价事出有因,”希金斯道,“你从何得知?”

    玛丽不答反问:“不觉得最近棉花涨价的速度有些快吗,希金斯先生?”

    而看希金斯的神情,玛丽就有了答案——他当然知道,他就是工人,棉花该不该涨,希金斯可要比玛丽这个闲赋着的乡绅之女明白的多。

    “近一年来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希金斯道,“汉普的工厂也就算了,桑顿的工厂一直选用的是利物浦的棉花,原价高了点,但胜在稳定,不应该涨那么厉害。”

    “原因很简单,”玛丽,“棉花供不应求了。”

    工厂需要的棉花比棉花的产粮高,价格自然就上涨了。

    希金斯闻言蹙眉:“怎么会?”

    关键在于,棉花这种原料到处都能种植,不止利物浦在产,英国许多地方都在产,更遑论价格低廉的埃及棉和美洲棉。

    希金斯听了进去,玛丽缓缓地松了口气。

    “在伦敦的时候,”她这才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一位叫做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侦探察觉到伦敦许多从外国进口棉花原料的工厂纷纷因为货源断裂而倒闭了,而此时汉普先生也有着拉着桑顿先生和其他合伙人更换供货商的算,他顺藤摸瓜,找到了根本原因。”

    “那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找到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开口的是华生。

    玛丽颇为惊讶的看了华生一眼,青年医生满脸关心,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实实的好奇,好像玛丽叙述的不是什么简单的案件调查,而是怪光陆离的冒险故事似的。

    但她还是回答了华生:“有人利用不法手段强行垄断海外的棉花原料市场,以此来操纵整个纺棉工业的生死兴衰。海外供货商多数破产,缩了市场,利物浦的棉花物价自然上涨了。”

    华生:“竟然有人这么大胆?”

    岂止呢,玛丽觉得现在还是隐去莫里亚蒂其人和他的真实动机为好。这些事情还是等到福尔摩斯先生亲自为他的好助手解释吧,玛丽就不折磨华生的神经和心脏了。

    “我是受福尔摩斯先生所托来调查汉普的,”玛丽道,“他认为汉普手中依然掌握着有用的线索,但他不会告诉我,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希金斯先生。”

    “汉普老奸巨猾,”希金斯无奈地,“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不,不需要你去问。”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我需要的是你把这些事实告诉工会,然后……让工人恢复上工。”

    希金斯:“……”

    如果换做任何一位急脾气的人,听到玛丽绕了这么一大圈,最终的目的还是在于让工人们放弃罢工,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但玛丽觉得,希金斯并非是一位不动脑子的人。

    退一万步讲,华生为他的女儿免费看病,就算生玛丽的气,看在华生的面子上,也不会把她赶出去吧?

    幸而玛丽赌对了。

    希金斯阖了阖眼,良久之后他破了沉默:“我想,玛丽姐,你了这么多,并非单纯来充当桑顿的客,而是另有目的。”

    “我希望工人们能帮助我查案,”玛丽直言道,“监视汉普见了什么人,送了什么信,搞了什么投资、换了什么供货商——甚至是他几点起床,几点休息,我都需要知道。”

    玛丽不知道福尔摩斯是如何融入街头车夫的社交、是如何获得工人尊重的。

    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和侦探先生的某些案件一样,需要有人帮忙,她得用她的方式获得工人们的支持。

    “而作为回报。”

    玛丽斟酌字句,郑重允诺道:“我会尽我所能收集整理线索,帮助福尔摩斯先生侦破案件,让棉花市场的价格恢复正常。如此一来,原料价格降低后,工人们的工资就会随之上涨回正常水平。所以,希金斯先生,你比我更清楚工厂主们不会让步,帮助我查案,是从根源上解决原材料涨价的唯一途径。”

    完,玛丽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我也会尽可能地服桑顿先生,提供一些改善工厂环境的措施办法,以此来补偿大家,你觉得如何?”

    “改善工厂环境措施。”

    听起来是玛丽为工人们着想,但希金斯却没有轻率地感到高兴。

    他审视玛丽一番,而后开口:“不是什么敷衍性质‘改善环境’都能动工人,姐,那些工厂主们比你狡猾的多,你以为他们想不到鼓动工人的方式?”

    显然,希金斯并没有把玛丽的话放在心上。

    “我会向工会明此事,”希金斯摇了摇头,“但是为了不草惊蛇,这件事只能让工会代表们知道,我怕其中有内鬼。”

    “你的考量很缜密,”玛丽赞同道,“而我去服桑顿先生同你坐在一起好好谈谈,你觉得如何?”

    希金斯扯了扯嘴角,但他没笑:“我很期待你能服老爷们让步,姐。”

    离开工人聚集区后,玛丽的心情沉甸甸的。

    而表情肃穆的绝不止她一个,华生医生回头望向希金斯一家的宅邸,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得把事实告诉你们,玛丽姐、玛格丽特姐,贝茜的情况非常糟糕。”

    玛丽看得出来。

    她不懂医术,但是病入膏肓的人是怎样的状态,任谁都能肉眼看出来。而让玛丽更难受的是,贝茜笑容灿烂、性格乐观,可她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

    不找医生,是因为确实无法救治,也没得治了。

    “我能做的就是尽快帮助福尔摩斯先生破案,”玛丽最终开口,“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到其他工人们。”

    “你的我都对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感兴趣了。”华生勉强笑道。

    那不是更好吗!

    玛丽就怕他没兴趣呢,要不是死亡的阴影沉重的压在玛丽心头,她一定要上几句玩笑话趁热铁。

    但现在玛丽笑不出来。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改变这个现实。

    玛丽知道尘肺病是怎么来的,也知道如何防治。二十一世纪的工厂有着严格的卫生标准和防范措施,她很清楚。但碍于工人们的经济条件,碍于当下的社会生产力和科学水平的限制,玛丽没办法将这些措施推广开来。

    可是多少也为他们做点什么吧,哪怕是不怎么管用,也多少尽自己所能吧。

    玛丽心绪流转,开始思索自己能做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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