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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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时,被子顺着背滑了下去。

    冯钰低头看。

    张显蹲下身子捡了起来,他放在手上重新折好,非常细致的抚平。

    “这里睡可能会着凉。”

    冯钰挠挠耳朵,“不了,我回去吧。”她从板凳和桌子间走出来,

    擦肩而过,冯钰侧了下身子,她一直往大门那走,张显背对着她。

    “哎?”前面走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她转身。

    又急急朝张显跑过来,自己身上摸索许久。

    张显看她两手一直按来按去,应该是在找钱。

    “那茶汤多少钱啊?”冯钰低着头还在找钱,问道。

    “十二文。”

    “噢,这里有。”冯钰拿出一些碎银,数了数,发现还少两文。十分难为情的看向张显,“出门忘记带钱了,先给你这些行不行。”

    她拉过张显的手,摊平将碎银放在他手心。

    “行啊。”张显笑着看她。

    冯钰也跟着笑,“行,那我改天再给你送过来。”

    出了津门茶馆,冯钰独自一人走在长乐街上。

    忽然,女子顿住脚,她摸出了身上另外的五文钱。

    ————

    “唐大人,您看,这就是咱们县衙了。”杨主簿领了唐连山和他的随从们一路从县衙门口到公堂。

    比起河间府的府衙,这个县衙确实的可怜,门口大鼓已经有些残破,明镜高悬的牌匾上更是残迹斑斑。

    唐连山走到公堂大人桌案边,他伸手抹了一把桌案上的灰。

    大拇指捏着食指和中指搓搓,笑道:“积灰这么多,想必你们县里非常太平啊。”

    冯褚一直垂着脑袋跟在后面,听到唐连山如此,心下一惊,怕这夸不是夸,也听不出讥讽。

    杨主簿附和笑道:“承蒙圣上恩泽,我们津门县中近日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海清河晏。”

    听罢,唐连山笑的更欢,知晓这个杨主簿会话,那躲在身后的冯知县呢?

    不过十六少年郎,能当上一县知府,想必家中出了不少力。

    唐连山伸手招来冯褚。

    “唐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冯褚谦卑万分。

    见少年郎如此紧张,唐连山拍拍他肩膀,“放松些,本官这次来不过是新上任后的例行检查。”

    冯褚直点头,“下官明白了。”

    唐连山嗯声,绕着桌子走到太师椅处,他坐下,两手搭在扶手上,四处看了一圈,忽然叹声,“本官和江宁府的左侍郎大人也是认识的。”唐连山扯了扯衣袖。

    咯噔。

    冯褚看向杨主簿,主簿眼色示意他先别话。

    只听那唐大人继续道:“知是自幼家中清贫,得善财主支持,才能有盘缠和精力去进京赶考。”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诸位听来意味皆是大不相同。

    冯褚依旧压着没话,还是杨主簿回他,“是的,左侍郎出自我津门县中,家住下离村。”

    唐连山嗯声,他朝冯褚瞧过去,“冯大人,听闻你家父亲是这津门县中有名的善人。”

    冯褚两手作揖,额头点到手背上。

    “回禀大人,家中祖上三代屠户,所以积攒了一些财富,到了我家父亲这代,所以做了善财主。”

    原是祖上积德。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委委婉婉,唐连山各种提到这位左侍郎和冯家的关系,偏偏还只是面上一提,不直接上几句。

    官确实差不多相当于买来的,开先想的是,津门县到底是个县,出不了什么大事,即使有大事,上头还有府衙担着。

    津门县知县确实是个清快活,如果没人暗中作梗的话,干到八十岁都没事。

    偏偏,冯褚这才上任两年,就被参本。

    他头脑简单,想想得罪了哪些人,其中属那王府嫌疑最大吧,独子王力元被他送进监牢,如今在河间府府衙中等候最后的判决。

    而眼前呢,也许真如阿姐所,何家公子看他不顺。

    冯褚无可奈何,重重叹气。

    这口气,叹得在场各位满头雾水。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愁?

    仔细听那少年郎细,唐连山疑惑看去,“冯知县可是有什么难处?”

    冯褚挺直了腰板,右手一挥,“大人,恕下官直言,我家虽资助了这位左侍郎大人,但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冯褚年纪不大,为官两年来,认真严谨,不曾懈怠,百姓们都可作证。”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一时间,杨主簿也愕然不已,冯褚突然的爆发,让他措手不及。大步上前拉住冯褚,示意不要再。

    两人拉扯几下,唐连山伸手叫停,“既然冯大人愿意,那本官自然愿闻其详。”他挥了挥,让杨主簿放开冯褚。

    四目相对时,冯褚顾着腮帮子一副气汹汹模样。

    “唐大人,想必上位府衙大人曾过我什么吧,我知晓他对于松月庵中的尼姑案颇有微词,更是不满。但下官在此事上绝无半点偏心,大人大可明鉴。”冯褚抱拳示以唐连山。

    堂上人,沉沉笑声,他也看了看自己的主簿。

    “本官不过是新上任过来查看民情,怎么冯大人紧张如此,上任府衙大人确实参了你一本,但那在众多参本中不过是件事。”唐连山走下来,他两手背在身后,继续道:“本官为官数载,被人参本不计其数,你不过是被一个卸任府衙大人参了个本,何须紧张于此?”

    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冯褚顿时哑口无言,怪他心急。

    “另,知你县衙中人手短缺,本官此行,也是来贴补用。”

    “唐大人……我县衙并不缺……”冯褚结巴着,心里有所忌惮这位新府衙大人。

    “怎么不缺,听连推官和县丞都没有,不规矩如何成方圆?”

    原是这回事。

    冯褚舒了口气,他瞅瞅杨主簿,告知不该如何接这话,让他来。

    杨主簿想罢沉吟道:“唐大人有所不知,本县在设立县衙时因县里户数不多,未设县丞,加之,人才紧缺,所以一切从简了。”

    “这哪是借口。”唐连山哼声,他大阔步往后邸而去,作是视察工作样,但偏偏神情看起来十分像来挑刺的。

    “要让百姓服气,自然事事都得规矩起来,人才紧缺培养起来就是,再不行,府衙给你调一两个过来。”

    后邸中一直是冯钰住的地方,西厢给她住了,东厢是停尸房,中间还有个留着会客的地方。

    冯褚和杨主簿一直跟在这位唐连山大人身后,瞧他四处转来转去,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对了,县衙的仵作可在?”唐连山突然问道。

    咯噔。

    冯褚和杨主簿面面相觑,女子向来不得干涉朝政这是当今圣上要求的。

    “不……不知,待卑职去看看。”杨主簿退出厅里,往西厢房走。

    来到冯钰门前,敲了一会儿,并未有人开门。

    再去问看门的衙役。

    “冯仵作呢?”

    “没看到啊。”

    “快去找她,让她等会悄悄过来找我。”

    衙役一知半解,怎么如今县衙里见人还要悄悄的,嘴上应声,跑出去。

    沿着三里河的街上一路跑,先是去了冯府,厮回报大姐没在家,再又去了常去的几个地方,还是不见。

    气嘿嘿扒着两腿喘,正弯腰呢,后头有人话。

    “这是做什么,县衙有犯人跑了么 ?”

    一转身,可不正是冯钰啊。

    衙役连忙上去将方才杨主簿交代的话同她再了遍。

    知是府衙大人问到她这里了。

    冯钰蹙眉,默着半晌没话。

    “冯仵作?你且快跟我回去罢。”

    冯钰摇头,脚下转了个方向,朝长乐街去,“我不能回县衙,你先跟我来。”

    两人一路快走进了津门茶馆,团风儿似得飘到张显面前。

    他正准备上场,在整理物件。

    见是冯钰过来,疑惑不已,“又出了什么事吗?”

    看了看四周纷纷朝他们侧目的茶客们,冯钰拉着张显到了后院,没顾着男女授受之情,大庭广众下赫然作出如此动作。

    嚯。

    “你曾送我的那两本古籍,可详细读过?”冯钰急急问道。

    张显点头,“看过一点,不过并不是很了解。”

    冯钰舒展笑颜,她摘下自己的面纱。

    “今日有一事所相托,还劳烦张老板帮个忙。”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一炷香后,两人迟迟未从后院回到前厅,免不了惹得人好奇。

    衙役招来二,是张老板有事出去了,吩咐他们晚些回来。

    二很是不解,这快要上场的档子,怎么还往外跑?

    何况还是跟着冯仵作。

    耐人寻味。

    各位,有所不知,张显此番,是陪着冯钰演戏啊。

    只见两人站在县衙门口,冯钰还是细细着一些注意的事,“他若问你,你就答,没问大可不答。”又将自己的面纱赠予张显。

    “你戴着,等他问你你再摘。”

    张显应声收下,“那你怎知他不早晓得仵作是个女子?”

    冯钰勾唇笑了,“杨主簿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怎么应对的。”

    如此,张显随冯钰召来的衙役一同进了县衙后邸,路上心中忐忑不已。

    蒙着女子的面纱,总带股幽幽的清香。

    张显身着一身黑色长衫,衬得神秘不已,饶是府衙大人唐连山看来,也只觉得此人是个干仵作的料。

    “可曾读过书?”唐连山问张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