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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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

    铁甲卫轮流值守,寒庄安保措施得力,人人得以安眠。

    周旋起夜回来,推醒康海,兴奋的压低声音,“哎,告诉你件新鲜事,侯爷住到人家姑娘那儿了。”

    康海掀开被子,睡意全无,“骗人的吧?侯爷自己不是有营账么?”

    萧淙有洁癖,离家在外时自带营账,一应用具全是他自己的。

    周旋一脸神秘,“没骗你,真的。我方才出去方便,听见侯爷的声音,我便躲在暗处,亲眼瞧着侯爷和陆姑娘一起过去的。”

    “侯爷和陆姑娘都啥了?”康海一脸八卦。

    周旋咧嘴乐,“咱家侯爷不是了嘛,寒庄的青年壮年病倒了,剩下的全是妇孺,不安全,所以他要带人留下来。陆姑娘知恩图报,不能让他住帐篷,要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他。”

    “侯爷便这么跟着人家姑娘走了?”康海也乐。

    “推让过,谦虚过,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只好……”周旋伸出两只手,手指抵在一起。

    康海砸舌,“侯爷就这么破功了?”

    两人一起躺下,向往不已,“侯爷今晚一定睡得很好。”“被子一定很香。”

    温柔乡嘛,怎么可能睡得不好。

    卧房之中,却并非温柔景象,旖旎风光。

    陆离利落的给自己了个地铺,舒舒服服叹口气,“累了一天,总算可以休息了。”

    萧淙闷闷坐在床边。

    所以她那么热情的邀了他过来,就是算让他睡床,她自己地铺?

    他缺的是张床么?他缺的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缺什么。

    但他觉得不圆满,很不圆满。

    “你怎么不睡啊?”陆离奇怪,“难道你不累?不困?”

    萧淙黑着脸不回答。

    陆离翻身坐起来,“我猜到了,你有洁癖对不对?放心啦,床单枕巾都是清洗过的,被子我也用床单罩起来了,很干净。”

    萧淙双手抱臂。

    他确实有洁癖,但这不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

    她邀请他的时候,那么热情。他还以为……以为她会克尽主人之谊……

    把他单独抛下,岂是待客之道。

    陆离纳闷,“不是这个原因么?你到底怎么了?”

    陆离有些苦恼。

    她本来以为,甄庄主和侍卫甲侍卫乙这些人倒下了,女学士等人即将倒下,寒庄便是她的天下了。但下午晌寒庄来了几个流民,蹿进庄里抢东西,把乐芹和奶娘吓得不轻。

    幸亏有萧淙的护卫在,把这几个流民抓了,关起来了。

    今天是有萧淙在,度过了一个难关。明天呢?后天呢?

    安全起见,必须把萧淙留下来。

    他在,寒庄便有了保护神。

    她今晚特地把萧淙请来,想让萧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和他商量留下来的事,或许比较容易开口。可萧淙满脸不高兴的坐着,根本不睡觉,当然不可能休息好。他如果休息不好,心情肯定很差,肯定不好话,那怎么可能留得下他?

    该怎么取悦萧淙呢?

    萧淙乃习武之人,和他谈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大概不会感兴趣吧?

    陆离练过跆拳道,但只是业余水平。和萧淙讨论武术,很不现实。

    陆离回想了一下,白天在山林间第一次听到低沉的笑声,好像是她唱歌的时候。

    “你睡不着对不对?”陆离笑问:“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

    萧淙心情好多了。

    他故作深沉的想了片刻,方徐徐道:“你若爱唱,便唱来听听。”

    陆离清清嗓子,“我要引吭高歌了。”

    她盘腿坐好,认真想了想。

    现在当然是唱古诗词最好。古诗词她会几首,李白的《清平调》,两大天后唱过,曲调优美,她很喜欢,不过这是写杨贵妃的,不合适。岳飞的《满江红》,在这时候唱也不合时宜……

    “洗耳恭听。”萧淙道。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陆离来不及细想,歌声出喉。

    萧淙为之动容。

    她年纪轻轻,遇到了什么样的不平,才会有这样看尽花开花落、经历世事沧桑后的怅然若失?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开心一笑、放开怀抱?

    “长夜无聊,还是睡不着。”萧淙表示。

    陆离一心讨好他,“你喜不喜欢牌?很好玩的。”

    陆离找出一张又厚又硬的黄纸,截成一张一张扑克牌,又一张一张画好,“咱们个简单的吧,大压,看谁跑得快。”把规则简单了。

    萧淙第一次这种牌,颇觉新奇,“大压?甚好甚好。”

    “在你床上行么?”陆离兴致勃勃。

    从前同学聚会牌,经常是在床上的。

    萧淙心跳加快,却不肯显露出异色,矜持点头。

    陆离跳上床,盘腿坐下,“来来来,开。”

    萧淙在陆离对面坐好,“开。”

    两人了一局又一局,不知不觉,窗外已经隐隐透出亮光。

    “鬼。”萧淙潇洒的甩出一张牌。

    “你压不压?”他问。

    久久没有回答。

    陆离困极,坐着睡着了。

    萧淙放下牌,扶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陆离脸蛋红扑扑的。

    萧淙注视她许久,熄了烛火,躺到了地铺上。

    她想勾引他,他当然知道。

    不能让她太轻易便得了手,太轻易便得手,她不会珍惜……

    陆离昨天累得太狠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快晌午了,她还没醒。

    萧淙昨晚思来想去,思绪起伏,天快亮了才睡着,破天荒的也赖床了。

    院子里头,乐芹被铁甲卫挡住不许进来,急得团团转。

    乐芹着急,但爱护陆离的名誉,还不敢声张,不敢和铁甲卫理论。

    铁甲卫负责值勤的是四个人,周旋和康海,还有他们的同伴舒汾、林同胜。

    这四个人虽然不敢公然议论萧淙,但脸色表情和眼神都格外丰富。眉来眼去,心知肚明。

    侯爷好艳福啊。

    铁甲卫不敢话,乐芹爱惜陆离的名声也不敢话,在院子外头探头探脑的丽桂、冬荣和女学士则是不敢高声,声咒骂,“这姓陆的女人也太不自爱了,明明是王爷的侍姬,在王爷的庄子上,竟明目张胆和野男人偷情。”“不自爱,一定没有好下场。王爷饶不了她。”

    “报---”有铁甲卫冲这边跑过来了。

    女学士忙带着丽桂和冬荣躲开了

    “报----”铁甲卫在院中单膝下跪,“禀侯爷,怀县发生瘟疫,县令李晓枫下令封城!”

    “瘟疫,封城?”周旋等人大惊。

    卧房之中,萧淙和陆离同时被吵醒。

    萧淙迅速将地铺卷起放到桌下,一跃上床,“对不住,借你的床一用。”

    陆离裹紧被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

    萧淙跳上床,装出才睡醒的样子,声音慵懒,“本侯知道了。”

    铁甲卫忙道:“侯爷,怀县封城,下令所有村庄之人,各留原地,不许移动……”

    “那便不移动。”萧淙吩咐,“传令下去,所有人暂留寒庄休整。”

    “遵命。”铁甲卫朗声道。

    “封城了?”陆离激动的坐起来,“这个李县令不错呀,我提的这个建议其实很难实行的,没想到他有这个魅力!”

    陆离喜孜孜的笑,“对付瘟疫嘛,两大要点,一个是隔离,一个是戴口罩。我把方法告诉李县令了,没想到我这么人微言轻,李县令居然肯听我的。”

    周旋等人在外支着耳朵听。

    乐芹也趁机溜过来了。

    周旋低声笑,“陆姑娘还是年纪,太天真了。这书信是侯爷亲自送去的,虽然侯爷没有自报家门,没有表明身份,但侯爷的坐骑,侯爷的衣着扮,侯爷的气度,一看便知道是朝中贵人。李县令怎敢怠慢?”

    “陆姑娘会不会立下奇功。”康海不停搓手,“这治理瘟疫可是难事。真按陆姑娘的法子治好了,大功一件。”

    “真有功劳,李县令会不会独吞?”乐芹担忧。

    “他敢。”舒汾声音的,气势却足足的,“书信是侯爷亲自送去的。李县令吞陆姑娘的功劳,便是挑衅侯爷。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平民百姓的功劳好抢,达官贵人的功劳不好抢。”林同胜解释,“比李县令地位低的人,功劳好抢。比李县令地位高的人,功劳不好抢。”

    乐芹连连点头,“对对对,几位大哥得太对了!”

    屋外这几个人话虽得热烈,声音却压得低低的,唯恐被屋里的人听见。

    屋里的两个人,也刻章压低了声音。

    “你跳到床上干嘛?”陆离迷惑不解。

    萧淙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总不能让我的下属发觉,我睡地上。”

    他萧淙什么时候过地铺。

    被姑娘家邀了来,却没有同床共枕,反倒了地铺,被人知道了岂不笑死。

    陆离:……

    “他们能看到么?”

    你的下属难道有透视眼,可以透过墙壁,看到你在床上还是在地上?

    萧淙:“他们听得到。铁甲卫敏捷敏锐,洞察秋毫。”

    陆离扁扁嘴,“得跟真的一样。”

    她背过身,个哈欠,“好困,再睡会儿。”

    萧淙不知怎地想到一句诗:心自向君身自背,省他一见一销魂。

    萧淙犹豫了下,下床开铺盖卷,重新躺下。

    他也没睡醒。

    好困,再睡会儿。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