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和秦曼青回来的时候, 拍卖会正好要开始。

    秦曼青眼眶红红的，冷着一张脸, 也没和路乔还有范存仁招呼。

    明明是和顾怀安一起进来的。但是顾怀安坐到了范存仁的右边, 秦曼青却找了个离他们远远的位置坐下了。

    一看到这儿，路乔和范存仁就明白了, 两人是彻底闹崩了。两人都识相的什么都没问。

    只不过闹崩了这个事实, 在接下来的拍卖中，也得到了验证。

    顾怀安第一次出手，拍的是一件清乾隆时期的白玉雕太极双羊摆件。

    那是一尊以白玉精心雕琢出一对相依而卧的瑞羊。

    上好的羊脂玉雕刻出来的白羊体态丰润饱满，四肢平跪于地, 羊头上大大弯曲的羊角茁壮有力，背部区卷的羊毛宛若层叠的祥云。

    双羊首尾相靠, 衬托起传统文化中的太极图形象。就连用作底座的木头也是上好的紫檀木。

    只可惜这摆件不大，取的是一个巧精致。

    最后价格停在顾怀安报的二十三万三千元，正要成交的时候。

    “我出二十三万三千零一元！”一个熟悉的女声。

    路乔他们下意识的的朝声音传出来的地方看过去，报价的正是秦曼青！

    看她这报价，只比顾怀安的报价高一块钱, 显然是故意的。

    顾怀安皱了皱眉，没有继续报价。一件玉羊摆件罢了, 秦曼青要的话就拍走好了。

    然而, 等到顾怀安第二次出手，那是一个清乾隆时期的铜鎏金云龙纹象足熏炉。

    底款大清乾隆年制, 器身为铜鎏金而制, 上下遍作华丽纹饰, 整器刻工精细繁复，纹样别致高古，寓意吉祥，端正有致，质感甚佳。

    这样一件好物，经过现场一次次的加价，最后价钱达到了四百三十二万之多！

    顾怀安沉吟片刻，才报价四百五十万。

    “四百五十万，第一次。”

    “四百五十万，第二次。”

    “四百五十万，第三……”

    话还没完，还没落槌成交，秦曼青又一次举牌报价，“四百五十万……零一块钱。”

    这显然是非得和大师兄对着干啊！

    不仅是路乔和范存仁，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

    这一次顾怀安想了想，选择继续报价。但是秦曼青算是盯上他了，只要他报价，就跟，并且只高一块钱。

    等到价钱超过五百万，到达顾怀安的心里价位之后，这场单方面的针对才消停下来。

    最后，这只乾隆时期的鎏金熏炉被秦曼青以五百万零一块钱拍下。

    顾怀安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太好看了。

    倒不是因为东西没拍到失了面子。

    之前的玉羊摆件也就算了，顾怀安是知道秦曼青比较喜欢玉器的。

    但是这个铜鎏金云龙纹象足熏炉，显然就是只为了让顾怀安心里不舒服了，这样的竞争，太过于儿戏！

    等到下一件顾怀安感兴趣的东西上来，他手指动了动，没有马上伸手报价。

    路乔赶紧朝着范存仁使了个眼色。

    范存仁也立马领会了路乔的意思，“大师兄，我来！”

    接着，就举牌报价。

    果然，秦曼青那边就没有动静了。

    感情就不能顾怀安来拍，路乔和范存仁帮着拍就啥事儿也没有了？！

    这个“报复”，咳咳，还真是感觉有点学生水准？！

    接下来的方案就定下了，顾怀安要拍什么东西，都是路乔和范存仁帮着拍，秦曼青那里一下子消停了。

    所以除了开头的不顺，这场拍卖居然还算比较顺利。

    最让路乔惊讶的是，拍卖的物件里居然有一张千工拔步床！

    这拔步床太大，搬过来太麻烦，现在还放在念园里没动。现场展示的，是这张拔步床全方位的照片。

    明明是一架床，里面却有睡铺、马桶箱、梳妆台、橱、首饰箱、点心箱、麻将桌、香烟抽屉等等，都相当于一个房间了！

    也难怪都，这拔步床都是那些个千金姐从出生开始，父母就找好木料，寻找能工巧匠为她们造的。

    因为床太大，姐迈着碎步，绕床走一圈需要百步，所以拔步床又叫百步床。

    这样的拔步床，由于多是花费千工万工的巧夺天工巨作，往往只有富贵之家花大价钱才能建造购买得起。

    路乔也觉得漂亮极了！想必每个女孩子都曾经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张漂亮的床吧？！

    只不过想想要睡在这么一张价值千万的古董床上，估计会睡不着吧？

    更让路乔惊讶的是，大师兄居然对这张千工拔步床也有兴趣！

    接收到师弟师妹好奇的目光，顾怀安解释了一句，“有一个长期有生意往来的客户，想要给女儿买一张类似的床，一直都让我帮着留意。这回正好碰上了，乔你等会儿帮我排下来！”

    啧啧！原来是有钱的土豪给闺女买的呀！路乔答应了下来。

    ……

    等到今天的拍卖结束之后，顾怀安三人不免又遇上了门口正等着的秦曼青。

    “今天我就会走，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你了。”秦曼青道。

    也不等顾怀安话，她继续道，“我会接手家里的珠宝公司，以后生意场上如果再遇上了，我们就是敌人！”

    完，就转身离开了。

    这离开的身影，配上这烟雨蒙蒙的细雨，莫名还有点凄凉。

    ***

    第三天的拍卖只有一样东西，是一整个念园。

    因此只有顾怀安一个人过去，路乔和范存仁就不去凑热闹了，准备观光姑苏的古玩市场。

    这姑苏的古玩市场，路乔还没有来过。范存仁倒是曾经来过一次，这回带着路乔也是轻车熟路。

    “师妹我跟你啊，这姑苏的古玩市场，首推的就是文庙！”范存仁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这边的好东西不少，苏绣、檀香扇、文玩核桃以及太湖石都是值得一看的！”

    这回路乔倒也没奔着捡漏，只是想随便逛逛发发时间。走着走着，就和范存仁走散了——两人其实都更喜欢自己独自看东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路乔也不紧张，慢慢悠悠的就在这儿逛了起来。

    没想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场现场版的“买椟还珠”。

    起先，是看到一对情侣在看首饰。

    摊位上摆着的全部都是珍珠制品。

    女生看了好一会儿，看上了一串粉珍珠的项链。

    把项链虚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对着自己的男朋友笑着询问，“好看吗？”

    ——只要不是直男癌晚期，这个时候都知道该怎么！

    眼前这个穿的一身成功人士扮的男人自然不是直男癌，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薇薇，你本来就漂亮，现在戴上这串珍珠项链，整个人气质就从清水芙蓉变成了娇艳的牡丹花。”

    本来嘛！

    这种狗粮，路乔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但是那个女生拿起来的装珍珠项链的盒子，路乔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剔红啊！

    剔红，又称雕红漆，红雕漆。中国漆器工艺的一种，此技法成熟于宋元时期，发展于明清两代。

    剔红器的做法，就是以木灰、金属为胎，在胎骨上层层髹红漆，少则□□十层，多达一二百层，到了相当的厚度，等到上面的漆半干时描上画稿，然后再雕刻花纹。

    想象一下，要在一个底胎上，涂上特制的漆，多达百层。并且必须要一层阴干之后再涂下一层，可见这一个的剔红盒子做成了，需要花费多少天的功夫！

    难怪剔红会被称之为古往今来最奢侈的一抹红！

    只可惜，眼前的这只剔红的盒子被人明晃晃的嫌弃了。

    女生央着男朋友买下了那串粉珍珠项链，“这个盒子黑红黑红的，看起来有点老气，给我换那个陶瓷。”

    “好的好的！”摊贩也只是随便找了个盒子来装珍珠项链。现在人家想换一个，就赶紧又拿了个陶瓷的盒子过来。

    等到把剔红盒子拿回来，又随手装了一条白珍珠项链进去。

    路乔就是在这个时候上前的。

    她在摊位前看了一会儿，才蹲下来，拿起那只剔红的盒子，看了看里面的珍珠。

    嗯，是太湖珠啊……这也算是姑苏的特产了。

    这个摊贩还不错，至少这珍珠项链的品质还是不错的。

    摊贩也高兴，今天这生意，真的是一个接着一个！

    “姑娘，要买珍珠项链吗？”摊贩道，“您手里的这串，上好的太湖珍珠。您要是喜欢，两千块钱您拿走！”

    路乔含含糊糊的没有回话，是看珍珠项链，其实是在看剔红盒子。

    这只剔红盒呈圆型，盒盖上雕刻双凤穿花图案，一对凤凰翔飞嬉戏于牡丹花中，牡丹盛开姿态各异，凤凰首尾追逐，相互顾盼，身下雕琢花卉枝叶图案，繁复致密，搭配相宜。盒子周围再配上下回纹装饰。

    这样精致的雕刻功底，路乔可以确认，这只剔红盒子该是清宫所制的珍品。

    她满意的拿出钱，“老板，这串项链我要了。”

    “好嘞！”摊贩收了钱，还问了一句，“要换一个盒子嘛？”

    也不能怪老板，其实之前的那个姑娘不是第一个嫌弃这剔红盒子的了。

    要剔红，有深红近于紫色的，有正红的，有色浅而略呈黄色的……这些颜色的剔红原本是很好看的，显得端庄贵气。

    但是眼前的剔红盒子，估计保存不当又长时间没有清理，镂空的缝隙里都是泥污，黑黑红红的，就连原本的红色都暗淡的不行，也难怪被人嫌弃！

    路乔赶紧摆了摆手，“不用了，这盒子挺好看的。”

    完就赶紧去找范存仁汇合了。

    等找到范存仁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湖石。

    实在话，路乔即使现在对玉石方面有一点研究，但是对于太湖石的鉴定，或者是欣赏太湖石的美，还是属于一筹莫展的阶段。

    这么吧，一块价值百万的太湖石，放在园林的水池中央，路乔会觉得看着挺好看的。

    但是要是改天换上一块价值十几万的太湖石，路乔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北宋时期书画家米芾在他的《园石谱》中就提出了评鉴太湖石的“瘦、皱、漏、透”标准。现在传统太湖石的评价标准一般都是按照这几点来进行的。

    然而就算给了这个标准，路乔还是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路乔正想着范存仁怎么就看起太湖石来了。

    就看见范存仁抬头朝着她笑道，“师妹，刚刚收到短信，大师兄他把念园买下了，你我买块太湖石摆件当作礼物怎么样？”

    噫？拍卖会结束了吗？

    路乔一看手机，还真的是！

    顾怀安在拍卖结束之后就给他们分别发了短信，并询问他们现在在哪里，只不过路乔得手机静音放在包里没有发现。

    听到范存仁要买块太湖石摆件作礼物，路乔也有些抓耳挠腮了。

    难道把刚刚那个剔红盒子送出去？可那是首饰盒，不合适啊！

    只可惜范存仁都没来得及挑到满意的湖石，就见大师兄找了过来。

    “你们俩赶快回酒店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沪市！”

    看到顾怀安神情严肃，路乔和范存仁问都没敢问，就跟着顾怀安乖乖上车回酒店收拾了东西。

    等到全部收拾完毕，坐上了回去的车子，才听得大师兄跟他们解释。

    “我店里的掌眼大师傅告诉我，他眼收了一件假货！没有认出来也就罢了，还转手卖给了我的一位客户。”

    “现在那位客户发现了东西是赝品，来店里算账了！”

    “不会吧？大师兄你店里那大师傅的眼力很不错的呀？！什么东西眼了？！”范存仁惊讶道。

    沉默了一会儿才听顾怀安道，“是一只宣德炉？！”

    路乔和范存仁面面相觑。

    宣德炉的话，路乔不要太熟好嘛？！她的第一次大赚特赚，她的老洋房，都是靠一只真品宣德炉换来的呢！

    等到他们匆匆赶到大师兄的古玩店，那位客户还在店铺的休息室里坐着，就等顾怀安来解释呢！

    顾怀安进去之前，先向牛叔了解了情况。

    要也是牛叔当大师傅的时间久了，不够仔细。

    前些天有个店里的熟人约他去看货，他一眼就看上了这只宣德炉。

    造型精美，庄重中带着朴素，包浆温润，宝气内敛。

    即使是清代的仿品，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几天后，就是现在在休息室里坐着的这位郭老板上门了。

    是要送一个长辈礼物，拿个长辈呢，就喜欢宣德炉！

    牛师傅自然把店里的宣德炉都拿出来了。

    可郭老板，一眼就看中了他前两天收购来的这一只！

    当时牛师傅也事先解释过，这应该是一只清代仿的宣德炉。但是因为仿的极好，价钱也不便宜。

    最后这只宣德炉以两百三十六万成交。

    可谁想到，没过两天，郭老板又上门人，气势汹汹的把宣德炉摔在牛师傅的面前，外加一份鉴定报告——这个宣德炉的制作年代，居然是2007年？！

    宣德炉的内壁处，看不出来，但是用手指去摸，还能摸到“2007”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