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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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明教如今总计人数有一百零四人。

    其中女眷、孩童, 去除之后共计有七十八人。

    七十八人中, 有匠人若干,以至于最终能够算得上可以拿出手的教徒,不过四五十人。这四五十人并不是全部住在崇明山上,而是有不少住在崇明教名下的田边、周边县城、赌场中。

    当然, 这七十八人中撇去要劳作的,其他人一旦召集起来,对于舒浅而言已足够了。

    她给梁又锋书信一封, 将自己初步设想都告知了梁知州。

    信很快得了答复。舒浅心有成竹,当下就带着自己这四十多人名教徒, 推着车,运了一大堆的物件到了崇明山周边那六百顷的沙地上。

    清理沙地、摊开物件,搭建临时住地。

    舒浅安排了部分工匠在这里“不过数月后,我们要在这里造船,你们需要搭建出一个能够让大船停靠的码头,要稳固牢靠,甚至当这六百顷变成八百倾, 都不能阻碍到这个码头的使用。”

    地基要牢靠,长度要足够,要让他们崇明教的船能够真正轻易在海上行驶。

    工匠们以前哪里干过这种事情,如今听着舒浅的吩咐,一个个满脸涨红, 气势恢宏大声应下“是!”

    舒浅满意点头。

    工匠们领头的那位朴实干瘦的中年人, 名叫祝海轩。他是萧子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挖出来的, 原本并不是江南人,而是赶了好些日子的车,拖家带口来到崇明教的。

    他沉默寡言,在一群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舒浅先前将自己对海舟部分的纸交给这群工匠看过后,祝海轩当天就拿了一本残破的书找上了她。书中全是各式各样船只的制造方法,还有部分祝家祖辈的研究。

    祝海轩家里头以前就是造船的,只是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沦落成为一名普通的木匠。

    海舟和普通船只建造起来并不一样。

    一些的船只,比如海鳅船,造价只有真正海船的十分之一,同样能上海,但根本前往不了更远一些的地方,最多只能在海边稍远一些地带行驶。

    这些船只中舒浅更偏向于造商运海船。

    在众人忙碌起来先霸占位置时,他则是在舒浅身边和舒浅交流着他们最终海船所需要动用的材料“船舵秆必须要用铁力木,船缝要用鱼油和桐油。”

    舒浅点头“用材这一块你个数量,我派人去采买。”

    祝海轩沉稳点头“谢过教主。”

    事实上船缝不仅是要用桐油,是要用剁碎的白麻絮以及筛过的细石灰配合桐油搅合成糊状才行。这样才能确保由木头制成的船只在海上时,不会轻易被水渗上来。

    船上的麻绳也是要特意烧制过的,成品可以系万斤重的物品。

    舒浅原先对这一块还是陌生的,大多数还是这些日子不断翻看各式各样的书,才得以有所了解。也多亏了祝海轩送来的那本书,她才更完善了关于海舟建造的图纸。

    接下去的事情,她能插手的地方少,更多还要看自己的教徒。

    祝海轩在和舒浅提完这一句后,转头就寻人一道去看这边哪一块的地方便建造一个码头。

    他们不仅要考虑这六百顷的沙土变大的问题,还要考虑万一涨潮,他们的码头会不会被吞下。

    教徒们忙碌着,舒浅则是站在这片地上,悠哉逛着,还在边沿地区碰到了原先住在周边的原住百姓。这些老百姓颇为警惕看了她两眼,随后就缩进屋里不再出来。

    会住在这周边的老百姓,几乎都是靠海吃饭的。

    他们身上总是有一股子腥咸味,由于贫苦没有多少钱买肉吃,也没地方种点菜,整个人看起来黑黄干瘪,带着一点点麻木。

    曾经天赐盐场在这儿时还好一些,这些人会有活干。

    后来天赐盐场开不下去了,这里不少人逃的逃跑的跑,剩下没有多少人还留在这一块地上。

    当然,这一片还是会有点残余势力,这点残余势力算是几个州县都不管,偶尔还自个产出点私盐去卖,活在风口浪尖中。

    同时,这一片也多倭寇。

    越是乱的地方,越是能得到更大的收益。

    舒浅巡视一遍周边后,回过头还是再次吩咐了毕山,好好安排好教徒们轮班守着这一块地。要是遇到倭寇直接抢了刀,人送去衙门。

    要是遇到贩卖私盐那些直接上来就不客气动刀的,那毕山等人也不需要客气。

    舒浅带着浅淡的笑“我们先将这块地霸占了。等回头闹出了事情,不用压着,闹去哪个衙门,就闹过去。要是我们赚了营生,上头要收税,我们就将税交到瀛洲。”

    她往回看了眼“要是有重复劳动的活计,花点粮食或者银钱,叫周边的百姓一道来做。”

    毕山一一将这事给应下了。

    当瀛洲代为收税,他们这群人又可以掌控住了这块地,拦下了外来的倭寇,还带动了周边的百姓,无论是哪一位心中都会有所揣摩。

    要么就私下派人代替掉他们。

    要么就正大光明寻个理由压榨他们。

    前者要靠崇明教自己解决,后者则是梁又锋这位知州的事情。

    舒浅要尽可能不留下任何的疏漏。

    ……

    毕山在祝海轩确定好需要的材料后,派遣了人去收。随后又安排人手帮着搬运石头以及石灰。他们要在沿海地带围出一块区域,随后伸长到海上去。

    这些并不需要多少难度,需要的是力气以及听话。

    他当即去周边找附近的老百姓去了。

    一天十文钱,日结,包一天一顿饭。

    沿海的这些百姓听了这个价,稍作犹豫就同意了。要知道他们出海一趟,周遭都是卖一样的东西,价格便宜得很,甚至有时候卖都卖不掉。

    而当他们真的吃到那一天一顿饭时,才知道自个是真的赚了。

    那米可是他们逢年过节才能舍得吃的白米,偶尔还能吃一两口大肉。

    谁让教中如今开了酒肆,整个教里的吃食都是酒肆里一起包着做了。有些时候那些个有钱人叫了一桌子菜,有些大菜一口没吃就不要了。

    教徒们以前穷苦惯了,现在教中有了钱,他们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要来吃了。

    就这样,沿海这六百顷地方,从一个角开始逐渐搭建起了码头的雏形。匆忙的教徒们一点点用石头堆积出了沿海码头,再在沙滩上搬运来了巨型的木头,建起了海舟。

    一笔笔钱开销出去,那海舟也一步步成型。

    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过去。

    中途确实有周边凶狠的私盐贩子前来想要赶走他们,还有过从海边冒出的倭寇,一概都被毕山拔刀了回去,或者交给了衙门。

    私盐贩子过来没带什么好东西,而倭寇但凡出现,要么送刀要么送简陋船只供给崇明教参考的,让舒浅有时都有些期待他们多出现几回了。

    石掌柜和舒浅还算有所联系,在知道这边有大片的沙土后,心中就有所动。

    他和舒浅不同,他和瀛洲商会的那些个商人关系极好,在和舒浅沟通过两回后,当下帮她拦住了商会那儿的探,并带来了不少商会的人。

    石掌柜要了几亩沙土,决定顺带种种甘蔗。反正无论种出怎么样的甘蔗,舒浅都会选择花钱收的。

    而其他商会的人各自占了一些地,也是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至于交税这一事,石掌柜为首的一群商人顺着舒浅的意思,也交到了瀛洲那儿。

    不过数日,这六百顷沙土上人是越来越多,而统一又都将税交给了瀛洲,好似默认了这一片地就是瀛洲的一样。

    知州自然有自己管理户籍以及地的方式,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试图将这六百顷地圈进来。

    通州知州发现这件事后,找梁又锋了好几趟。

    梁又锋自然是装傻充愣挡了回去。

    又不是他主动去收的税。这可是当地百姓主动交上来的税。老百姓自觉,关他什么事情呢?交都交了,难道还要他吐出去给通州?

    这点地又不是通州的。

    连通州都吃了哑巴亏,更别提其它那些个县了。

    一时间以这六百顷为中心,周边所有的州县情况都复杂起来。

    复杂的中心,舒浅每日过得极为带劲。

    早上起床,欣赏一会儿萧子鸿的画像,用过餐后写点关于自己记忆中那些个可以用到的东西,再翻阅一些海上出海相关的游记。

    午后即便是天气渐渐冷下来,也去海边周圈看看码头搭建得如何,再看看船只造得如何,吃水承重可否能够达到预期。

    随后要么去一趟酒肆,要么就直接回教中,确定一下教中产糖有没有新的进展。

    晚上用餐后隔三差五考核一下教中孩子们的算账问题。

    教中的账本在乔曼那儿,她也要时常过目。

    临睡时,再到画像面前,好好欣赏一番,感慨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之人。

    顺带揣测一下,远在北方的萧子鸿收到自己的画像会是如何对待的。

    她刚开始几日欣赏还是纯粹就看看,到不知道哪一日起,她就在房间里放上了一枚印章。

    为了不影响画前面的美观,她每次看完在画背后印个。

    等到后头满是印章时,她就忍不住发笑,明白为何以前的人遇到欣赏的画都喜欢在上头按自己的印章。

    日子过得太过充实。姚旭负责吉武关扩展,毕山负责沿海造船,乔曼跟着舒浅管理崇明教上下,逐渐成长起来的谭毅带着意外擅长算账的草娃渐渐插手了教中规矩制定和月钱发放。

    等舒浅有一天站在码头上回望海岸时,猛然发现原本贫瘠才诞生仅一年的地,已有了截然不同的样貌。

    就在这六百顷土地逐渐朝着瀛洲靠近时,通州知州终于忍不住了。

    他直接朝着京城送了一题本。

    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

    他将瀛洲和通州之间的六百顷土地的归属,真正放在了明面上提交了上去。这六百顷土地太大了,他宁愿和瀛洲平分,也绝不乐意全部让瀛洲。

    而就在他提交题本之后,舒浅和梁又锋再次约在瀛洲酒肆吃了一顿饭。

    这一回吃饭,舒浅和梁又锋之间可没上一回那么虚伪费脑。

    舒浅叫了点酒,朝着梁又锋笑着“我在朝中无人,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梁大人了。”

    梁又锋跟着笑,这些日子这进展,他是相当的满意。

    接下去只要看通州和瀛洲两位知州,谁在朝中人脉更好了。这六百顷地,凡是有交税给他的那些,十有会入了瀛洲。

    至于多余的那些,让给通州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

    而那位帝王?

    梁又锋眼内笑意渐深。京城那位帝王可不会管这些事情。

    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对着舒浅举起“梁某在这里,谢过舒娘。”

    舒浅接下了这一份谢意。

    她一样举起了酒杯,和梁又锋相视笑着,随后一起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