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里的蔬菜因这场大雪系数都被冻死, 路面结冰车辆进不来人也出不去, 家里囤积的食物也基本见了底,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大约一周过后, 久违的太阳暖洋洋的照耀着大地，冰雪消融, 车路再次恢复通畅。

    苏慕北将电驴从车库中推了出来，此处山路绵延, 最为便利的交通工具莫过于电驴了, 纵然是再狭窄的路段也能轻松通过。

    孟枫穿上厚重的黑色羽绒服, 苏慕北帮她带上手套耳罩以及围脖，彻底收拾完毕后, 她拍了拍电驴的后座, 道：“上车吧，我们去山脚下的市场里买些存粮回来。”

    孟枫蹦蹦跳跳的坐上了车，整个人都十分兴奋。

    苏慕北侧头问道：“坐稳了吗？”

    “嗯, ”她伸手搂着苏慕北的纤腰，将头搭在她肩头, “坐稳了, 出发吧。”

    电驴发动, 缓速往前行进着，人虽然穿得厚实，但电驴毕竟是没有遮风板的，车速只要稍微快一点，呼啸而来的冷风就吹得人想要缩成一团。

    苏慕北目视前方, 稳稳的开着车，感知到身后的人瑟瑟发抖，不免嗔道：“都让你在家等我了，非是要跟出来，这下知道冷了吧。”

    “一个人待家里没意思，出来就算是冷，那我也乐意。”她嬉皮笑脸的回答着。

    穿过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很快便到达了山脚下。

    车停稳，孟枫欢快的跳下车，张头晃脑的四处量着，市场里热闹非凡，商贩的叫卖声中还夹杂了鸡鸭的“嘎嘎”声，甚是有趣。

    “这市场人好多啊。”孟枫兴致勃勃的朝市场入口走去。

    苏慕北拉住她，提醒道：“你头发都吹乱了。”

    孟枫不以为意的随便扒拉了几下，头发越扒拉越乱，苏慕北无奈只得伸手帮她理了理。

    整理完仪容后，苏慕北拉起孟枫的手，“走，我给你买东西去。”

    孟枫笑意盈盈的跟在身后，趣道：“这么大方，那我可要买最贵的。”

    苏慕北轻笑一声，“你要是想要贵的那就应该去商场，来菜市场买东西，最贵的能有多贵？”

    冬天握着苏慕北的手很是舒服，跟暖手宝宝似的，热热的很是暖和。

    “菜园里的菜都冻死了，我们得买点菜种子回去种，等过一段时间就有新鲜的蔬菜可以吃了。”苏慕北低头在摊子上挑选着合适的蔬菜种子。

    孟枫对挑种子毫无兴趣，挣脱了苏慕北紧牵的手，跑到了市场的牲畜区。

    刚靠近这个区域，孟枫便闻到了怪异的味道，让人不禁捂鼻。

    苏慕北不放心的喊了一声，“你别乱跑，市场这么大待会找不到你了。”

    孟枫边跑边回头，“我去那边看看，那里有好多鸭子。”

    苏慕北放下手里的种子，跑着跟了上去，再次牵起她的手，“一起去。”

    二人手牵手在市场里四处晃荡，孟枫探头望着关在笼子里的鸭子，嗅了嗅气味，“这个地方味道有点重，闻着难受。”

    “鸡鸭凑在一起，有点味道是难免的。”苏慕北道。

    对动物毫无抵抗力的孟枫，对着肥嘟嘟的鸭爱不释手，愣是缠着苏慕北给买了三只黄鸭。

    顺带还买了个笼子装着它们，回去的路上孟枫坐在电驴后座上，她一手抱着苏慕北，一手冲鸭子逗玩个不停，甚是欢喜。

    “回家再玩好不好，扶稳我，待会摔下去了。”苏慕北柔声劝道。

    孟枫置若罔闻，笑嘻嘻道：“这鸭子长得真可爱。”

    苏慕北无奈摇头，道：“它们长大了就不可爱了，会变得很丑的。”

    这人故意扫兴，孟枫不满的切了她一声。

    过后，身后的人突然沉默了下来，苏慕北见她一直不话，疑惑道：“怎么不话了？”

    孟枫望着笼子中的鸭子，低迷道：“你我能看到它们长大吗？”

    苏慕北握着把手的手不自觉握紧，她没有回话，孟枫嬉笑着转换话题，“看着这些东西，我有点想肥猫了，你不想它吗？”

    肥猫放在了四合院子由冯裘养着，孟枫并没有带过来。

    “我不想它，我更想你。”

    这话来得突然，孟枫好笑的推了推苏慕北的背，被推了一下，电驴晃了一晃，待到骑稳后，苏慕北嗔道：“我开车呢，别瞎闹。”

    “谁闹了，我没闹。”孟枫嘴上不听话，但实际上却老实了下来，毕竟从电驴上摔下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回到家后，苏慕北马不停蹄的换上胶靴，她背着锄头娴熟的就下地了。

    孟枫一边逗玩着鸭子，一边量着在菜园干农活的苏慕北。

    孟枫抱着一只鸭子走到了菜园边缘，问道：“你都买了什么种子？”

    苏慕北弯腰播散种子，回道：“芹菜白菜还有一些胡萝卜什么的。”

    孟枫放下鸭子，探头好奇道：“那现在种，什么时候才能吃？”

    “胡萝卜大概三个月，白菜和芹菜长得快些，二十天左右就能吃了。”苏慕北道。

    孟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不种茄子，茄子挺好吃的。”

    苏慕北抬头，耐心解释道：“不是什么蔬菜都能这个季节种的，等到了可以种的时候我再种给你吃。”

    她嘿嘿笑了一声，“那我还要吃别的，你都给我种。”

    苏慕北淡笑点头，应道：“好。”

    孟枫手搭在篱笆上，也不帮忙，就在一旁看热闹，“这院子真好，菜园够大，我家那四合院子菜地就那么一块，邻居都争着抢着要，根本就轮不到我去种什么菜。”

    “你要是喜欢，那我们就一直住这里。”苏慕北浅笑着。

    孟枫大力点头，“这个好，一直住这里，我养鸭子，你种菜，想想就挺好的。”

    ……

    春节将至，冯裘突然来电要来这边过春节，且已经下火车到地方了，孟枫得知消息后，同苏慕北急急忙忙的前去车站接人。

    冯裘在车站等了约莫一时，才见到孟枫风风火火的赶来。

    孟苏二人牵着手，举止亲密，一路有有笑，冯裘看到这一幕只得摇头无奈叹气。

    “妈妈，你来之前怎么也不一声。”孟枫伸手去接冯裘手中的行李袋。

    冯裘拍开她接袋子的手，“身子不好，就别抢着拿东西了，让慕北拿。”

    闻言，一旁的苏慕北面色一怔，孟枫听到这话也有些茫然不解，袋子又不重谁拿不都一样？

    冯裘见苏慕北半响不动作，佯怒道：“怎么？不愿意拿。”

    苏慕北连忙上前拿过袋子，“阿姨，东西都给我，我拿。”

    “还叫阿姨呢？”冯裘严肃道。

    此话一出，孟枫苏慕北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诧异。

    很快苏慕北反应了过来，她望向冯裘，恭敬道：“妈。”

    冯裘将肥猫带了过来，很是乖巧的狗狗咋一见到孟枫养的鸭子，兴奋的追着鸭子满院子跑，不过好在它并没有去咬鸭子，只是追着好玩而已。

    有了肥猫的闹腾，家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夕阳西落时，是山湖灵岛风景最美的时候，孟枫每到这个时间点都会拉着苏慕北到山顶去看日落。

    孟枫靠在苏慕北肩头，享受着微风拂面，静静望着天色渐暗，红色的太阳缓缓西落。

    冬天冷，夏天热，这地方四季分明，夏天热得大汗淋漓，孟枫总会缠着苏慕北给买雪糕吃。

    “只许吃一口，知道吗。”苏慕北将雪糕放置到她嘴边。

    孟枫满口答应，结果咬雪糕的时候又是一大口咬了下去。

    苏慕北眉头一蹙，揪着孟枫非是让她吐出来，“赶紧吐出来，吃这么多不行，听话，快点吐出来。”

    孟枫含糊着声音，品着口中的雪糕，幼稚道：“我不，我就要吃。”

    苏慕北每天都会做很多菜，满桌子的菜琳琅满目，全都是孟枫爱吃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孟枫却没了吃东西的胃口了，食欲早不复当初，东西吃得少人也日渐消瘦了下去。

    这天，孟枫吃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筷子。

    苏慕北舀了一碗汤，“吃不下东西，就喝碗汤。”

    孟枫接过汤，仰头喝了几大口，喝完后却有些泛恶心，孟枫强自忍下呕吐感，好半天才缓过来。

    食欲减退犯恶心是病情导致的，加之每天需要吃很多药，中药西药灌下肚子，舌头整天都是苦的，这也就导致了她吃什么都没了胃口。

    孟枫缓过来后算继续把汤喝完，苏慕北连忙抢过汤碗，声音低沉道：“喝不下就别逼着自己喝了，待会又会吐的。”

    见苏慕北似是因为自己而郁郁寡欢，孟枫连忙开起了玩笑，“我没事，少吃点正好减肥，”她站起身在苏慕北面前晃了一圈，“你看，我这身材多好。”

    晃得太快，脚一时没站稳，苏慕北连忙扶住，责怪道：“你心点，吃个饭转什么圈圈。”

    孟枫凑身在她脸颊亲了一亲，腻歪道：“反正有你扶着我，不会摔的。”

    苏慕北嗔她一眼，孟枫不惧，有恃无恐的咧嘴笑着。

    二人嬉笑闹，苏慕北忽道：“我们结婚吧。”

    “嗯？”孟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慕北认真道：“不需要什么酒席，也不用邀请过多的好友，就办一场我们两人的婚礼，好不好？”

    孟枫歪头思索，过后咧嘴一笑点头，“好啊，办一场属于我们的婚礼。”

    婚礼很是简陋，一个教堂，一个司仪，一对新人，还有三两好友。

    “苏慕北，你们这婚礼也太随意了点吧。”凌絮嫌弃过后，贴耳在易馨馨耳边低语道：“你放心，我肯定八抬大轿的娶你，不会像她们这样的。”

    易馨馨白眼一翻，“你得了吧，还八抬大轿，俗气死了。”

    她表面嫌弃着，但弯起的眉眼早已暴露了心中的喜悦。

    苏慕北和孟枫齐齐穿着洁白的婚纱，共赴红毯，互换对戒，互许承诺。

    牧师宣读着庄重的誓词：“苏慕北，你愿意娶身边的这个女人吗？保证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苏慕北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肯定回道：“我愿意。”

    我愿意这三个字，久久回荡在空荡的教堂里，经久不散。

    ……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将同意书放置在桌面，“这台手术的成功率不高，就算手术顺利完成了，后期能不能恢复也还得看个人体质，具体的利弊我前面已经和你们清楚了，没问题的话，家属就签字吧。”

    冯裘握笔的手略微颤抖，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签下这个名字。

    苏慕北眸色灰暗，低声道：“签吧。”

    病情恶化已经到了非手术不可的程度了，别无其他选择，冯裘颤颤巍巍的在签名处写下了名字。

    孟枫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她面无血色唇角干裂。

    马上就要进入手术室了，她不安道：“苏慕北，我怕。”

    苏慕北轻手抚了抚她稀松的长发，她的头发原本是茂密的，如今竟变得这般稀稀落落干瘪枯裂。

    “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苏慕北柔声安抚着。

    孟枫虚弱的笑了笑，“其实我挺痛苦的，要是就这么死了也挺好，感觉像是一种解脱，你人死了之后会去什么地方？我这一辈子也没干什么坏事，应该不会下地狱吧，但好像也没做什么好事，天堂应该也去不了……”

    苏慕北紧握着她的手，睫毛微颤，眼中蓄着泪，“不要胡思乱想，我在外面等你，手术完了我们就回家。”

    她语调逐渐哽咽，“你的鸭子还有肥猫都在等你回家呢，还有菜园里种的那些菜，你想吃的茄子已经熟了，回去我就做给你吃。”

    孟枫闭目，泪水滑落，隐入发丝。

    推床不断移动着，孟枫即将进入手术室，二人紧握的手被迫分开。

    苏慕北呆呆立在手术室外，她望着缓缓关上的门，听到门关上时发出的闷重声，那声音压在心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苏慕北无助的蹲坐在墙脚，她神色呆滞的凝望着手术室大门，等待着未知的宣判。

    漫长，望不到尽头的漫长，苏慕北忽的回想起了曾经，想起五岁的她，十岁的自己。

    那年，苏慕北要离开四合院子，孟枫拉着她的衣角，哭闹着，“苏慕北你走了我怎么办，妈妈我成绩差，以后长大了一定找不到工作，只能去捡垃圾过日子，我不要一个人捡垃圾，你不要走。”

    那个哭得眼泪鼻涕横飞的孟枫，此刻恍惚似是正站在面前。

    苏慕北望着那的一只，她伸手想要触碰。

    “我不走，我陪着你，你也不要走，留下来陪着我，”苏慕北红了眼眶，趋近于绝望，“留下来好不好？你留下来好不好，好不好？”

    那的人影散去，徒留苏慕北一人，手术室外的过道长廊昏暗寂静。

    这里太安静了，静到令人心慌。

    这里太冷了，冷至彻骨。

    （完）

    作者有话要：　　那个，感觉要被死，话不多，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