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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木挤到高台之前, 看到石饮羽正和山猪魁首对峙, 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那山猪力大如山, 杀前任夺权的时候生生将其撕成碎片, 还用斧头将他的尸体肢解, 大快朵颐。

    “大……”宋木叫了一声,连忙捂住嘴, 想要让石饮羽心应对, 又怕自己的声音干扰到他。

    石饮羽却好像感应到了他的担忧,淡然地转过头来, 对人群中的宋木轻松一笑, 让他不用担心。

    宋木看着他的笑容, 感觉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大哥他的脸上有了神采,眼睛中不再是看惯了杀伐的疲倦和冷漠,他像是一条干涸许久的鱼,突然回归了江河。

    想到这里, 宋木的目光移向被层层捆住的陆行舟, 心想:这让大哥重获新生的江河, 就是大嫂了吧?

    石饮羽和山猪魁首对峙片刻,忽然收起劲弩,动了动嘴唇,好像在自言自语,他笑着:“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当年你我箭法有天赋, 为我取名饮羽,我一直没有懈怠,不信你看看……”

    “你叽里咕噜些什么东西!”山猪一看他收起武器,果断偷袭,挥着巨斧冲了过来。

    巨斧卷起狂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劈石饮羽面门,他一纵身,速度极快,从斧下飞掠过去,眨眼间已飘然到了百米外。

    山猪怒吼:“想逃?”

    “你想多了。”

    石饮羽一个急转身,立在城主府的旗杆顶端,手中多了一把雪白的长弓,他拉开满弓,指间夹着一根长箭,看着那山猪魁首笑了一下:“死前为我找到他,你也算死得其所。”

    长箭带着尖厉的鸣声划破夜空。

    山猪心头陡然蹿起彻骨的恐惧,他猛地转身,想逃过这一劫,突然眼前一花,胸骨重重撞在一个沉重的物体上,一口甜腥喷出口鼻。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和城主宝座紧紧贴在一起,从胸口涌出的鲜血将宝座上的锦缎和宝石慢慢都染成了红色,在灯火下泛着妖异的光。

    石饮羽只用了一箭,从山猪背后射入,将其狠狠钉在了穷奢极欲的城主宝座上。

    晚风吹动,灯火飘摇,长箭末端的黑色羽毛在风中轻轻颤动。

    现场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宋木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胜负已分!大哥万岁!”

    石饮羽立在城主府的旗杆顶端,脚下的魔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举起长弓,赤/裸的上身披着月光,手中的长弓弧度优美,洒满清辉,带来令人彻骨的森冷。

    “万岁!!!”众魔臣服。

    石饮羽轻巧地跳落到高台上,抱起陆行舟,抬步往身后的城主府中走去。

    “魁……魁首大人。”旁边传来一个心翼翼的声音。

    石饮羽低头,看到那个被斩断了手腕的低阶魔物,正和他的同伴匍匐在自己脚边,捧着那只断手,声:“我……我们兄弟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这个美人蛇……”

    “哦?”

    “美人蛇天生邪/淫,但妖性难驯,想让他认主,可不容易……”

    石饮羽眼眸沉了沉。

    “不过,”那魔物往前爬了一步,谄媚地,“我们兄弟俩原型是蛇,听过几个调/教美人蛇的诀窍,愿为魁首大人效劳。”

    “是吗?”石饮羽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淡淡道,“有什么诀窍?”

    “下药,下重药,然后把他绑成大人您喜欢的姿势,封闭五感,剥夺他的视、听、嗅、味、触……只要三天,再强的美人蛇都要屈服……”

    石饮羽听完,不置可否,低头看着怀中的男人,在他眉心印下一吻,嘴唇移向睫毛,轻轻蹭了蹭,声音极低地喃喃道:“听到没,他们要欺负你哦。”

    魔物匍匐在他脚下,半晌没有听到回复,遂大着胆子抬起头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石饮羽的双眼,只见他专注地看着那“美人蛇”,眸子中映着灯火,温柔得如同月光下的湖水。

    不知过了多久,那眸子动了一下,与魔物对视。

    魔物猛地低下头,大声道:“愿为魁首大人效犬马之劳!”

    “不用你们效犬马之劳,”石饮羽轻声,“你们为我找回了心尖上失落千年的一滴血,该赏。”

    “谢魁首大人!”魔物喜笑颜开。

    宋木跟在石饮羽身后,闻言不解地问:“大哥,他们伤了大嫂,还赏?赏什么?”

    “赏他们一个痛快。”

    那两个魔物愣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登时痛哭求饶:“饶命!魁首大人饶命!人不知做错了什么……”

    “你们两个原型是蛇?”石饮羽漠然地,“却连别人是蛇是人都分不清,还美人蛇……我不妨让你们死个明白——他是降魔师,平生最爱杀蛇。”

    他完,手指拈诀,一弹,两道气箭挥出,自魔物天灵盖顶直穿而下。

    那哥俩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便委地而死。

    妖界的这个山城极为富有,城主府中穷奢极欲,石饮羽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踏进府中,沿途的妖和魔纷纷退避,退避不及的都在路边跪下。

    “寝室在哪里?”石饮羽问。

    “这府中有大寝室八十多间,”一个侍女装扮的女人低声,“不知您问的是哪一间?”

    “当然是最好的那间。”

    侍女引路,带着他穿过复杂而又精妙的走廊,停在一扇门前,轻声道:“这里是府里最好的一间寝室。”

    石饮羽将陆行舟放在大床上,解开他身上的麻绳,捏着手腕试了片刻,觉得脉象虽乱,却乱中有序,应当没有大碍。

    他对宋木道:“去把这城里最好的医生都请来。”

    宋木点头:“是。”

    “还有,”石饮羽补充,“找人去人界请几个好医生过来。”

    “是。”宋木转身往外走。

    “还有,”石饮羽又补充,“再请几个降魔师过来。”

    “……大哥,”宋木回过身,怀疑大哥重获新生的时候是不是把智商落在旧生里了,他困惑道,“我们是魔啊,你请降魔师过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快去!”

    宋木离开城主府的时候直犯嘀咕:有钱能使鬼推磨,却没听过,有钱能使降魔师来给恶魔服务呀。

    石饮羽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陆行舟的睡颜,低头吻了他几下,声道:“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忍不住……行舟,我改不了……”

    他又吻了几下,偷偷地笑了起来,又道:“反正你也不知道……我再亲一个…… ”

    足足吻了有一百多下,石饮羽才总算有了点满足的感觉,深吁一口气,抬眼看向这个装潢奢华的寝室,问门外的侍女:“这是谁的寝室?”

    侍女走进来,垂着手站在床边,答道:“是城主最宠爱的夫人的。”

    “正室?”

    “正室夫人早已经轮回,住在这里的是夫人。”

    “……”石饮羽突然觉得晦气,心想等陆行舟身体好一些,一定要立刻回第六天城,给他修比这豪华一百倍的寝室,他就是正室夫人。

    不,是唯一的夫人。

    这个称呼怎么怪怪的?

    算了,爱叫什么叫什么。

    石饮羽坐在床沿想了半晌,越想越觉得未来无比明亮。

    ——有夫人,有弟,自己还升职了,魔生赢家也不过如此啊。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到那个侍女还站在床边,正盯着陆行舟看,不禁有些想挖她的眼睛,冷声道:“你看什么?”

    “他……”侍女不知该怎么称呼床上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只得伸手指了指陆行舟的脸,“他好像醒了。”

    宋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三个老医生,扬声道:“大哥,医生来了。”

    “快过来!”石饮羽正紧张地看着陆行舟,闻言,头也不回地招手,“医生快来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陆行舟的眼皮动了一下,睫毛遮下的那片阴影微微晃动。

    石饮羽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弑主夺权都没有丝毫退缩的恶魔之心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拉着陆行舟的手放在唇边,想平息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没想到却适得其反,此时此刻,陆行舟的气息像浓度最纯的毒/品一样,刺激得他浑身血管扩张,急速流动的血液冲击着管壁,撞得他胸腔传来剧烈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震耳欲聋。

    老医生靠到床边,伸手想去拉陆行舟的手腕把脉,被石饮羽一把挥开,怒道:“滚出去!”

    可怜的老医生,为新任魁首服务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他的不讲理和喜怒无常。

    陆行舟睫毛重重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

    刹那间,石饮羽觉得自己见到了世间最深湛的美景,像是午夜时分,海面上晃动的细碎月光。

    陆行舟茫然地看着床顶,仿佛只有眼睛醒了过来,大脑还处在迷乱状态,他怔了几秒钟,恢复了一些感知,才动了一下眼珠,转向床边的男人。

    然后,他听到这个男人嘴里吐出一句后来如同噩梦般纠缠了他很多年的话。

    石饮羽:“行舟,我想为你写一首诗……”

    作者有话要:  后来,他写了很多首

    每一首都被陆行舟认真而又隐秘地保存了起来

    谁也不告诉

    只自己在独处时

    悄悄翻看

    然后笑出声来

    话,为何有朋友认为回忆杀是虐的?

    那是大哥记忆中最甜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