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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 陆组长不愿魁首知道, 我也不是多嘴的人,”判官笑眯眯地, “只不过, 今时不同往日, 我有事想拜托魁首,正巧魁首想知道当年的事, 我便少不得卖点消息, 来讨好魁首大人了。”

    石饮羽坐在座位上,神情淡淡的, 听判官完, 眼皮垂下去, 静思了片刻,抬眼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陆行舟道:“本来就是你的钱……”

    “我知道。”石饮羽唇角动了动,轻轻地笑了一下, 拉着他的手放在掌心用力握了一下, 轻声重复, “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愿我知道这些事情,你根本无意向我邀功。

    我也知道你脾性向来如此,是非好坏,想做就做了,万贯家财一朝散尽也毫不吝惜。

    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原来这些年来, 并非只有自己情根深种。

    承你深情,必以一生一世相报。

    判官看了他们一眼,低头看向手里的古书,没有再多话。

    他是最识时务的,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此时此刻,石饮羽已经接了自己的人情,若再口无遮拦,恐怕会惹恼陆行舟,万一他吹起枕边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车子无声无息开进阎王殿,陆行舟等人跟着判官来到阴天子的寝殿前,判官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石饮羽,轻声道:“想必你已经猜到我所求何事了。”

    “嗯。”石饮羽应了一声,判官嘴上得轻松,什么出来活动腿脚,什么体察民生,实际上是怕他和陆行舟不愿伸手,而亲自去堵人。如果刚才在餐厅中,他们没有答应黑无常的邀请,恐怕刚一走出餐厅的门,就会被判官带人捉起来。

    门口两名鬼女卷起珠帘,判官脚步极轻地走了进去,陆行舟等人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寝室。

    这里大约是整个阎王殿最豪奢的地方了,满堂古董家具,屋里烧着熏香,淡淡的药香味从一个兽首香炉中飘散出来,令人心神安宁。

    连温度都仿佛比其他地方高几度。

    墙边摆着一张雕琢极为精妙的紫檀大床,判官走过去,撩起纱幔。

    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愕之声。

    “怎么会这样?”陆行舟惊讶地,大床四个顶角悬着夜明珠,莹润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只见床上没有人影,只有一团浓郁的黑雾,还在不住地微微飘动着。

    “这是阴天子?”石饮羽皱眉,如果不是刚才判官卖了个人情给自己,他简直要脱口而出:这货硬撑了七百年,终于崩了?

    判官眉宇间笼罩着一抹轻愁:“不错,陛下这个样子已经有三天了。”

    陆行舟:“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情况?”

    判官摇头:“以前纵然情况多有反复,但还能保持人形,自从服用了你赠送的魔药之后,这九年已经稳定多了,我本以为这是好的预兆,没想到三天前,他竟然突然连形体都没有了。”

    “那药是三天前才吃完的?”

    “十天前就已经用完了,”判官无奈地,“这几年我一直派人在各界搜集这种药,但是随着第六天城灭亡,这药已经绝版,奇货可居,并且纯度比你的差远了,甚至有个熊猫精狮子大开口,要价八百万一毫升……”

    陆行舟眨眨眼睛,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任不仁,记得这货手里有一支这个药。

    话,老任出身哪里?认识这么多年,好像从没听他起过来历,闹得自己总觉得他原型可能是人渣或者王八精一类……

    判官继续道:“幸亏今古大观的顾老板帮忙收了一批,实话,价格委实有些肉疼。”

    陆行舟了然,顾曲这个奸商仗着有几分姿色,在各界名媛圈长袖善舞,人脉遍布天下,从他手里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当然价格是你不想要的。

    “顾老板对医术颇有见解,你没找他来看看吗?”

    判官叹气:“怎么没找?找了,他来不了,晕船。”

    “……”这显然是借口吧。

    石饮羽问:“你们的魔药,是哪一种?”

    “就是你以前给我的,”陆行舟道,“是山部压箱底的好东西,让我收好,谁都不要给。”

    “……”石饮羽窒息,想起当年自己接手山部之后,清点宝贝时发现了不少好东西,都一股脑送给了陆行舟,其中就有一坛丹露原浆,第六天城的药剂师用这个来提炼一种被称为“不死药”的保健品。

    陆行舟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石饮羽简直想暴走,他一把抓住陆行舟的手臂,对判官道:“借一步话,稍等。”

    陆行舟被石饮羽硬拽出寝殿,走到外面狭长阴暗的走廊里,被压在了墙上,无奈道:“阿羽,别闹。”

    “我是真想闹啊!”石饮羽咬牙道,“陆行舟,你还记得我让你收好,谁都不要给?那是给你保命的东西!!!”

    “我不是没死嘛。”

    “你把药给了他,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谁能伤我?”陆行舟倨傲地挑眉。

    石饮羽噎住,气得心脏要炸了,他愤恨地:“万一!万一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你不懂?”

    陆行舟看着他不话。

    石饮羽意识到自己火气太大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脾气,放软了声线:“行舟,我知道你全都是为我好,可是你都给判官花九千多万了,这药……不送是不是也可以?”

    陆行舟态度也软化下来:“我留着也没用嘛,你也知道,跟判官做生意,不死也得褪层皮,他虽然抠门,但其实并不缺钱,只有在阴天子身上下功夫,才能真正服他。”

    石饮羽咬着牙,摇了摇头,恨声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

    “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嘛,”陆行舟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魔物哪有不暴虐的?火气上来,只给阎王殿捅个窟窿就已经很克制了。”

    着,他倾身上前,主动吻了吻他的嘴唇,边吻边含糊地:“你不用后悔,一切都过去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们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透吗?”

    石饮羽一只手按住陆行舟的后脑,用力吻了上去,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慢慢变成十指相扣。

    两人靠在墙上,吻了不知道多久。

    黑无常抱着一摞卷宗从走廊尽头拐过来,脚步一顿,果断转头,沿着原路回去了。

    一吻终了,陆行舟嘴唇被咬破了,他舔了一下,尝到了熟悉的甜腥,无奈地叹一声气,看向石饮羽:“别再懊恼了,我不后悔,你也不用后悔。”

    “不,我就是后悔,”石饮羽恶狠狠道,“我后悔当初怎么没一箭射死判官那个周扒皮!”

    “喂!”陆行舟断他,寻思这魔物到底什么脑回路?他附在石饮羽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要想永远摆脱铁手环的压制,得过了听证会,得到顶层那几个人的同意才行,阴天子没醒,冥界最高代表就是这周扒皮,别得罪他。再,他的心不坏,各为其主罢了。”

    石饮羽眼眸阴鸷,没有话。

    陆行舟沉下脸来:“听到没?”

    “哦。”

    两人回到寝殿,判官正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那团黑雾,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它,又担心造成伤害,不敢伸手,犹豫半晌,悄悄伸出一个指尖,碰了一下,顿时仿佛被电击了一下,指尖冒起一缕白气,仿佛被冰冻上了。

    “我来看看吧。”石饮羽走过去。

    判官连忙起身,将位置让给他。

    石饮羽伸出一只手,手上覆着薄薄一层飞速流动的气浪,像一个保护套一般。

    他轻轻碰了碰那团黑雾,指尖刚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像是惊扰了对方,而引起不悦。

    他强行往黑雾中前进了一寸,黑雾中顿时迸发出一股强悍的阴气,将他手上的气浪瞬间吞噬,犹不满足,向着他的手臂直冲上来。

    石饮羽猛地缩回手,一道结界凭空出现,将黑雾挡在了外面。

    “怎么样?”判官紧张地问。

    石饮羽收回手,捏着指尖,若有所思:“极为纯粹的寒意,威压很强。”

    陆行舟皱眉:“你的意思是……”

    “我听阴天子当年受了重伤,才沉睡不醒的,”石饮羽缓缓道,“照这样,力量应该没有这么强才对。”

    提起当年的事情,判官眼神划过一丝狠戾:自家阴天子向来缺心眼儿,当年被魔主诱骗,误放出被妖界封印的入魔妖物,而受到妖界最强的法阵攻击,九死一生。

    这个深仇大恨,足够他灭魔主一万次了。

    他看向石饮羽,努力将他头顶“魔主的鹰犬”几个字压下去,沉声道:“你陛下现在力量很强?”

    “很强,十分纯粹,丝毫没有重伤的虚弱感,”石饮羽回忆着触摸黑雾时的感觉,“而且脾气很大。”

    判官:“你的意思是,陛下没有大碍?可他为什么连人形都没有了,变成这样的雾气,我真怕他突然就这么烟消云散。”

    石饮羽第一反应是:已经扛这么多年了,现在烟消云散也不亏。不过陆行舟及时看了他一眼,让他将这句混账话咽了回去,淡淡道:“那大概是力量仍然不够强吧。”

    判官:“他下一步会怎样?”

    “这我怎么知道?”

    陆行舟出声:“会不会是这样——阴天子之前重伤,力量虚弱,因而沉睡了下去,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已经在逐步恢复了,九年前我给你的魔药是第六天城提炼‘不死药’的原浆,里面蕴含的能量极为精粹,使阴天子的恢复逐渐加快速度,他现在这个样子,下一步或许不是烟消云散,而是苏醒呢?”

    判官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期待:“你也这么想?看来这不是我的自欺欺人,是阎罗……陛下要醒来了!可是,他要怎样才能醒来呢?”

    石饮羽笑道:“以我博览群书的经验,这个时候需要青蛙的一吻,贵界有青蛙这玩意儿吗?或许可以从妖界进口。”

    “……”判官有点想过河拆桥,把他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