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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泰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 已经带着团队连轴转一个多月了, 基本夜夜都要加班,有时下班回家之后, 他自己还要在书房里加班到凌两点, 经常躺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他梦到了年轻的自己。
刚踏入大学校园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意气奋发的自己。
那是新生军训, 设计系与舞蹈系在同一片篮球场踢正步,烈日炎炎, 每个人流满汗水的脸上都布满了烦躁, 教官还在旁边撕心裂肺地喊着“擦裤缝!擦裤缝!”
王泰就在这时看到了张芳,她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 带着帽子, 武装带紧紧勒着纤细的腰身, 脸只有巴掌大,布满了青涩与纯情。
张芳也看到他了。
两个方阵擦肩而过,他们对视了几秒,王泰移开视线, 继续漠然地往前踢着正步。
却不知道, 张芳一直怔怔地看着他, 都已经走到身后了,还转过脸看向他的背影。
然后张芳就被教官抓出去罚站了。
这个蠢女人。
休息时,张芳被罚继续站军姿,舞蹈系的女孩子们坐在球场边的树影下起哄,设计系的男生们也在嘻嘻哈哈的推搡着王泰,让他“拿出男人的担当”去给张芳求情。
王泰没去。
他坐在人群最外侧, 这里的树影稀疏,他半张脸暴露在烈日下,眼神阴鸷地看向那个孤零零站在球场中央的影子,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只觉得她幼稚。
直到一个月后,学生会举办的新生欢迎晚会上,王泰坐在台下,看着张芳穿一身舞蹈服,带着水袖,翩翩起舞。
舞动着的身影和记忆中的影子渐渐重合,那一刻,他突然爱上了这个女孩。
两人在一起谈了四年恋爱,毕业之后顺理成章地结婚,结婚之后却一直没有孩子,再后来……
王泰猛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黑暗,胸口剧烈起伏:自己竟然又想起了张芳,这个蠢女人应该早已经去投胎了吧,可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梦到她?
难道她真的阴魂不散?
张芳刚死的那段时间,自己总觉得她还没走,无论自己睡在别墅哪个房间,都有种她惨白着脸站在旁边的错觉,以至于那段时间连家都不敢回,心急火燎地将别墅折出手,才算是逃离苦海。
细算来,已经一年了,马上就快到她的祭日,最近又开始接连梦到她了。
或许该找和尚来念念金刚经……
王泰想着,伸手去拿水杯,却摸了个空,他诧异地转头看去——
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出现在黑暗中。
“啊!!!!!”王泰惨叫一声,霍地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他仓皇低头看去,只见四道黄符贴在四肢上,像钉子一样将自己死死钉在了椅子中。
耳边响起一声砂轮摩擦的声音。
王泰猛转头,惊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刹那间感觉心脏几乎骤停。
——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一个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火机,在点燃一根烟,跳动的火机照亮他的五官,在黑暗中俊美得摄人心魄。
“你……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什……什么?”
“我们是恶魔,和恶魔的……夫人。”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王泰拼命挣扎,甚至对符纸用力吹气,想要挣脱束缚。
那个男人淡淡地:“我们是特侦组的调研人员,在下是组长陆行舟,来找王先生了解一点事情,希望您能够配合。”
“什……什么事?”
“你的前妻张芳,是怎么死的?”
王泰错愕:“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好奇。”
“可恶!”王泰暴怒,“你们擅闯民宅还试图听别人的隐私,我会去投诉你们的!”
陆行舟掏出工作手册,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一串字符,将那张纸撕下,放在王泰旁边的桌子上:“这是投诉电话和邮箱,随便投。”
“你!”
“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张芳到底怎么死的?”
王泰强横道:“你现在的行为是违法的,我有权不回答。”
“不错,”陆行舟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一般来,面对你这样不配合的调查对象,我都是选择直接夺取记忆。”
“什么?”王泰一怔,“夺……夺取记忆?这不可能!不会有这种方法的……”
陆行舟道:“连引鬼婴入腹都有可能,夺取记忆又有什么难的?”
“……”王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了。
这是自己最不可见人的秘辛。
“以骨灰为媒介,引鬼婴入腹……”陆行舟唏嘘,“王先生,你可真够大胆的,这样的邪术都敢用,你就不怕叶焚包藏祸心,害你吗?”
“他……他跟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那你跟张芳不但无冤无仇,还是夫妻,你为什么要害她?”陆行舟猛地提高声音。
他声音狠厉,震得王泰颤了一下:“我……我没有要害她,她不能生育,难道我……我还能一直没有孩子吗?”
“这么,你还是为她好咯?”
王泰声线微微颤抖着:“我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虽然……虽然现在我们算是中产阶级,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养老金亏空那么大,等我们老了,哪里还能领到退休金?有个孩子就是有个保障,她却不能生育,引鬼婴入腹,总比我和别的女人生好吧。”
陆行舟点了点头:“得还挺有道理,不过,王先生,你能告诉我,那骨灰是哪来的吗?”
“是……是……”王泰支支吾吾,冷汗从他额头流了下来,他支吾半晌,声道,“是从医院买的。”
“你放屁。”
“真的!真的是从医院买的!是别人流产下来的死孩子……”
陆行舟冷冷道:“用这个邪术引来的鬼婴就是骨灰的所有者,如果是别人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会担着伤天害理的罪孽来生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做慈善吗你?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领养一个?”
“我……”
陆行舟继续道:“那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孩子。”
秘辛被戳穿,王泰刹那间,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中,不用黄符定身,也再也没有力气逃跑了。
“那么问题来了,”陆行舟道,“孩子的母亲是谁?”
王泰嘴唇剧烈颤抖着,摇着头喃喃道:“不要问了,求求你不要问了……”
“后悔了?觉得自己恶心?”陆行舟语气恶劣地嘲道,“张芳死的时候你后悔过吗?觉得自己恶心吗?”
他盯着王泰面如死灰的脸,冷声道:“我一直在思考张芳为什么会自杀,她连骨灰拌饭都忍了下来,为什么看到你和别人上床就忍不了了,思来想去,我觉得,恐怕是你上床的对象不一般。”
王泰痛不欲生地哀求:“不要了!求求你不要了!”
陆行舟不顾他的哀求继续漠然地道:“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呢?恐怕是背德的,无法被世俗接受的。并且让张芳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她想明白了多年前那两个引入她腹中的鬼婴不是别人的,而是你的亲生骨肉,之所以变成鬼婴引入她的腹中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可以出生,因为他们是近亲乱伦的产物,他们没有资格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
“不!!!!”王泰撕心裂肺地哭吼起来。
“你,我猜得对不对,王先生?”陆行舟,“哦,还有,王太太……”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披着睡衣的女人走进来,她的脚步很轻快,是多年舞蹈功底造就的轻盈身姿,客厅壁灯的昏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乍一看还挺年轻,待仔细看去,便能看到眼周和唇边的皱纹。
这正是王泰的母亲李淑贞。
她半夜醒来,见儿子还在书房,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书房里一片漆黑,她伸手去开灯,按了几下按钮,没见灯光有丝毫亮起的迹象。
难道灯坏了?
她皱眉,抬头往顶灯看去,只见一张凶神恶煞的恶魔脸出现在头顶,她吓得大叫一声,腿一软跌坐在地。
眼前景象忽然一晃,好像有个什么将自己猛地拉进了一个空间里,她惊慌失措地往周围看去,看到王泰正瘫坐在椅子中,满脸是泪,已然崩溃的样子。
“泰!”她尖叫一声,扑了过去,“你怎么了?”
她的动作碰掉了王泰身上的黄符,但他已经完全崩溃,就算没有黄符的定身作用,也没有站起来的能力了。
“晚上好,王太太。”一个声音响起。
李淑贞倏地转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中?你对泰做了什么?”
“我是特侦组组长陆行舟,来你家中调查你儿媳张芳的死因,我什么都没对你的泰做,只是告诉他,将自己乱/伦搞出来的死孩子骨灰喂给合法妻子吃,是不对的。”
他每一句,李淑贞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等他将整段话都完时,李淑贞的脸已经白得像鬼一样。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陆行舟,绝望地摇着头,喃喃道:“果然还是被人知道了……哈哈,你们是来惩罚我的吗?”
陆行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有这一天?”
“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
“那你还要这么做?”
李淑贞抬头看向他,扯了扯嘴唇,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有些事,明知是错,就不会去做了吗?”
陆行舟漠然道:“明知是错却还要做,岂不是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是的,我就是一错再错,那又怎样?”李淑贞昂着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低低地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会下地狱的,但我控制不住,他是我的,他这辈子都是我的,我爱他,就算下地狱,我也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