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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觉得冤枉, 非常冤枉。
当初他把石饮羽送到书院, 自己就降妖除魔去了,那时候可不比现在, 几十里距离开车噌地一下就到了, 那是个交通基本靠走的年代, 有时候追踪一个恶魔的踪迹,一走就是好几年, 怎么可能回来看他嘛。
再, 自己又不是没回来过,只是悄悄在门外看了他一眼, 没进去而已。
还托教书先生给他送了一个桂花糕呢。
你把桂花糕吃了就不认账了???
石饮羽今天就是豁出去不讲理了, 冷冷道:“不用着急, 你慢慢想,我看你能编出什么借口来。”
“……”陆行舟扶额。
石饮羽:“话不算话的骗子。”
“都过去了嘛,”陆行舟无奈道,“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确实有苦衷啊……”
石饮羽:“知道你有苦衷。”
陆行舟一喜:“你理解我?”
“你的苦衷就是发现我对你产生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所以立刻把我丢掉, 丢得越远越好,永生不想见才是最好的!”石饮羽越越怨念,看向陆行舟的眼神不由得怨恨起来。
陆行舟见不得他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登时心里就软了,拉起他的手,在唇边吻了吻, 赔笑道:“不是这样的,我当时确实有想过与你彻底断绝……”
“你看看!”石饮羽叫起来。
“别闹,等我完,”陆行舟道,“那只是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而已,毕竟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教你写字、教你修行、教你做人的道理——虽然你后来做魔去了,但我们的感情在那里,怎么断绝得了?”
石饮羽:“但你还是狠心把我送去书院了。”
陆行舟:“那时候没有什么凤尾螺,也没有什么特侦组,降魔师们都是单独斗,哪天殉道了也没有抚恤金,我当然要为你的以后多做算,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石饮羽:“这时候你还要占我便宜?”
“我养了你六年,当一下你爹不行吗?”陆行舟简直想扇他。
“不行。”石饮羽跟他对视片刻,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你只能当我老婆。”
“嘶……”陆行舟觉得自己的耐心在一点点的被消磨干净,凭他的性子,这时候骨鞭早该抽出来了。
然而魔物看上去委屈巴巴的,又执拗又幽怨,让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下:“你这么聪明,去书院读几年四书五经,一定能考个功名,得个一官半职,能养活自己,再娶几房妻妾……”
“陆!行!舟!”石饮羽磨着后槽牙,暗恨自己居然听他放了这么久的花屁才意识到这混蛋根本就是在糊弄自己。
陆行舟摊手:“我实话你又不相信!”
“因为这根本不是实话!”石饮羽逼近他,“连考个功名这种鬼话都编的出来,你当年何曾跟我提过半句考功名?你脑子里压根就不会有考功名这种东西!”
“……”陆行舟被他怼得不住后退,不由得感慨这魔物对他真是比他自己都了解。
两人一个进、一个退,渐渐退回到学校大门边,石饮羽伸出一只手,把陆行舟抵在大门上,恶狠狠地:“继续啊,你那么能言善辩,怎么不了?”
陆行舟老实道:“平时谎话太多,透支了信用,关键时刻了次真话,老公还不相信,就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石饮羽万万没想到他来了一招以退为进,一时间气噎。
——这会儿想起来叫老公了?床上怎么不叫?操死都不叫!到底是我干得不够卖力还是你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
石饮羽气得声音都变了,咬牙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好吧,”陆行舟叹气,“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虽然你不信,但我确实希望你能考个功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其二,当时我在追踪一个魔物的踪迹,生死未卜,不能把你带在身边,实话,那时的你是个纯的拖油瓶。”
石饮羽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陆行舟觉得他是想骂自己又忍住了。
石饮羽:“哪个魔物这么厉害,让你想甩掉我这个‘拖、油、瓶’?”
“当然是个狠角色。”
“什么样的狠角色?”
“这不重要,”陆行舟道,“重要的是,我不得不找个地方把你妥善安置。”
石饮羽:“所以送去了千里之外的书院?”
“那不是普通书院,那是我一个朋友自家开办的书院。”陆行舟道,“我希望你能读点圣贤书冷静一下,但不是因为发现了你对我的心思,而是当时我察觉到你生了魔心。”
石饮羽微讶:“你那时就察觉到了……”
“我是降魔师啊,祖宗,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你体内有魔气,想必因为目睹修蛇屠村而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我把你带在身边,教你修行,希望你能抵御魔气的进一步侵袭,但六年后,你还是生出了魔心。后来我思考了很久,才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把你带在身边,不但不能帮你抵御魔气,反而因为常年和邪魔交道,催化了魔心的形成。”
“不是的,”石饮羽摇头,“我的入魔不怪你,全赖我自己。”
陆行舟:“我当时以为你只是生出魔心,而没有彻底魔变,只要多读些圣贤书,清心寡欲、心性平和,没有大喜大悲的刺激,不定可以保你周全……”
石饮羽苦笑:“有你在心里,我怎么能清心寡欲。”
“所以我不是故意不去看你,”陆行舟摸着石饮羽的脸颊,低声道,“我也很想念你,只是我知道自己的出现容易刺激到你,才强忍着不去的。”
他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低哑,尾音微微拖长,有一点鼻音,听起来既温柔又委屈,像一只猫儿,挠得石饮羽心里又心疼又心痒。
石饮羽单手撑在铁门上,将陆行舟圈在自己身体和大门之间,身体前倾,吻了吻陆行舟的嘴唇:“原来如此,是我冤枉你了。”
“凭我对你的宠爱,你再过分都没关系。”陆行舟轻笑,眼神中满是明明伤心却故作坚强的倔强。
两人深情脉脉地接吻。
“哐哐哐!”一阵震天响的敲击声突然响起来,一个保安大爷用力敲着大门,咆哮:“你们是什么人?跑学校门口啃什么嘴?还要脸不要???”
陆行舟大笑,拉着石饮羽一溜烟跑了。
此后过了好几天,石饮羽突然回想起这事,才后知后觉地心生疑窦:为了让我心性平和,所以狠心送走……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明明好去看我,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满心怨念,不是更容易入魔?
这个巧言令色的混蛋……
当天晚上,陆行舟被翻过来覆过去折腾出了十八个花样,气喘吁吁地趴在餐桌上,喃喃道:“木头买这张原木餐桌,一定不是为了让你干这事儿的……”
“他懂什么,”石饮羽笑道,“这叫秀色可餐。”
“放你娘的屁……”
石饮羽居心叵测地问:“行舟,你当年把我送去书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
这事儿他妈的过不去了???
“嗯?”石饮羽坏心地逼问,“有没有想过会被你抛弃的那个魔物按在桌子上……这样……又这样……”
陆行舟抓狂,捶着桌子怒道:“谁他妈能想到还有这么操蛋的一天?”
“操蛋?”石饮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操蛋!”
可不是操了你个混蛋么!
陆行舟神昏力竭,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但凭直觉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正要仔细想去,却被他捏着下巴,强迫着扭回头来,用力吻住。
然后陆行舟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再往后,石饮羽就不算再追究这事儿了,都一千多年了,虽然当年满心怨恨,但长远看来,终究是自己赢了。
倒是陆行舟事后慢慢琢磨过味儿来,寻思这魔物该不会根本没相信自己的鬼话吧?
哎,那可真不是鬼话啊!天地良心!!!
特侦组近期没什么工作,两人饱暖思和谐,夜夜笙歌,白天一个比一个萎靡。
颜如玉抱着文件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石饮羽工位上空着,到陆行舟办公室一看,果然正在沙发上窝着呢。
倒是没睡觉,两人一个窝在沙发里,一个窝在办公椅上,各自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听到颜如玉的高跟鞋声,陆行舟抬起头:“有事?”
颜如玉脚步一顿,作为一个深谙上司心理的资深秘书,她自然明白陆行舟的潜台词是:没事儿别扰我们谈恋爱。
“组长你相信我,我比你们俩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但是……”她将文件夹摊开放在陆行舟面前,“你自己看吧。”
陆行舟低头扫了一眼,龇牙咧嘴了一下:“太惨了……”
石饮羽走过来,看到文件里夹着一张现场照片,尸体破碎不堪,这或许都不能称之为尸体,只是一堆肉块而已。
“啧,”石饮羽道,“看上去好像不是拿刀切的。”
颜如玉:“法医是被硬生生撕开的。”
“野兽?”陆行舟问,“这是警方转过来的?现场是哪里?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颜如玉:“这是在紫北山上发现的,死者是一个16岁的男生,在白邺一中读高二。”